换了几年前,他是不可能赞同这样的意见的。可是时至今日,他却觉得这样的意见自有其合理之处。
天子就是这么做的,事实也证明,一味安抚蛮夷并不能带来太平,武力征服,将他们逼到塞外,压缩其生存空间,再分而治之,或许才是正道。
越是害怕危险,危险越是容易逼近。
沮授本来对天子要流放邺城里的人心存抗拒,觉得这个处罚太重了。可是听了甄宓的建议,他又觉得这其实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流放海外,看似严厉,其实以冀州人的勇气和能力,只要有一定的资源,对付几个蛮夷还是绰绰有余的。
再说了,海外也未必就一定远,比如辽东、乐浪之外的三韩就是海外,看似很远,其实早就有商人趁船往来。听商人们说,那里有不少土地,养活这几万人肯定不成问题。
海外还有一个好处,就是不受朝廷管辖,想称王就称王,想称霸就称霸,向大汉称臣纳贡即可。
应该尽快把这个想法传到城里,让田丰转告那些人,让他们早做选择。
“坊主最近可曾见过与党锢有关的文稿?”士孙瑞突然问了一句。
“党锢?”甄宓一愣。“没看到。”
一旁的卑湛却说道:“我倒是听到一些消息,兰台好像正在征集与党人有关的资料,包括家传、碑文、秩事,都在收拾之列。前段日子,还有人去清河抄故司空房植的碑文。”
“兰台在主持这件事?”
“应该是,不过主事的不是蔡令史,好像是一个叫苑珪的渤海士子。”
“苑珪?”士孙瑞吃了一惊。“他什么时候来了行在?”
“有一段时间了。”卑湛仔细想了想。“好像还是袁术推荐的。”
“袁术?”士孙瑞和沮授面面相觑,觉得不可思议。
他们都知道苑珪是谁,只是想不到袁术会推荐苑珪入仕,而且天子还让苑珪来主持修《党锢列传》的事。
这怎么听起来那么诡异?
士孙瑞觉得,要和蔡琰、苑珪见一面。
第九百二十九章 拭目以待
士孙瑞找到蔡琰时,袁衡刚下值,正和蔡琰讨论王端被留在行在的事。
看到士孙瑞,蔡琰、袁衡都连忙上前行礼,以子弟自居。
士孙瑞虽然没有做过三公,但他的名声一直很好,在小辈中很有威望。
听说王端被留在行在,士孙瑞多问了几句。
王端是外戚,有很强的示范作用,也对接下来的后勤补给有重大影响。
得知王端不仅人被留在行在,家产也将由诸葛亮进行清点,士孙瑞松了一口气。天子如此手段,应该没人再敢与诸葛亮正面对抗。至于小手段,想必也不是诸葛亮的对手。
能在秋收之际,不惜代价的进行全面名籍核验,魄力可见一斑。但凡有点见识的人,都不会在这个时候和诸葛亮发生冲突。
更何况还有北军驻扎在附近,随时可以协助平叛。
士孙瑞随即问起了《党锢列传》的事。
蔡琰已从袁衡口中知道天子与士孙瑞讨论序文的事,倒是一点也不意外。她对士孙瑞说,天子对《党锢列传》的要求就是如实记载,所以现在还在资料收集阶段,就连序文都是草稿。
原因很简单,对于党事起源的周福、房植,目前掌握的资料都不够全面。
周福太少,房植太虚。
周福虽是儒生,但他除了是帝师、官至尚书之外,并无其他事迹可传。他的弟子之中也没有特别杰出的,加上是党事中被人贬抑的一言,敢出来发声的更少,几乎没什么可写的内容。
房植的资料相对多一些,但也以虚名居多,并无多少实际政绩。
从仅有的资料来看,也是房植的宾客门人挑起事端,向周福发难,与房植道德君子的形象并不相符。
天子的意思,是在邸报上发表声明,希望所有涉及到党事,或者关心党事的人都可以提供信息,然后对这些信息去伪存真,进行辨析,最后再写《党锢列传》,将其中的得失载于史册,以资后世。
士孙瑞听了,且喜且忧。
喜的是天子实事求是的态度一如既往,把《党锢列传》的撰写当作一件大事来做,想从中吸引经验教训,为此不惜伤及孝桓、孝灵的名声。忧的是党事牵连太广,这篇传记只怕不是短时间内能写成的,甚至不是一篇传记能够容纳的。
更大的危险则是可能引发士大夫的撕裂。
两次党锢牵连的士大夫数以万计,不少党人或其后裔还在世,甚至手握大权。朝廷要厘清党事,他们自然不能坐视不问,发声势在必然。
但党事的是非曲直从来没有公论,即使是士大夫内部,对党事的分歧也很大。支持者固然理直气壮,反对者也不无道理。只是在道德上不占优势,发声渠道也有限,所以音量不够大,看起来似乎党人的气势更盛一些。
如今情况有变,不仅天子对党人的态度不够好,在某种程度上支持反对者发声,邸报、印坊这类新生事物也给反对者提供了更多的发声机会。
一旦双方发生公开争论,并形成文字,发行天下,党人的声势必然受到重创。
士孙瑞虽然不是党人,并且反对党人的偏激,却也不希望看到党人名誉扫地,与宦官一样,成为功过参半的在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