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晚上我和安澜娅都有事,你记得吃饭。”
“……”
“怎么了?”
“你的口吻……很奇怪。”
从那天晚上开始就很奇怪,就跟他们是一家人似的。
池竹西摸不准容岐正在扮演怎样的角色,但他隐约觉得有些不安,分明的界限逐渐模糊,名为关怀的触角正在一点一点向里蚕食,而他毫无招架之力。
容岐笑起来,也不客气:“你要适应。”
池竹西胡乱嗯了一声就打算挂掉电话。
突然,阴测测的声音响起:【有人在看着你。】
容岐:“什么?”
池竹西迅速说:“没什么,我去上学了。”
电话挂断,池竹西站在冷风中观察着四周。
上午十点过的街道冷冷清清,他站在路边,车流从右手边穿行,少量行人在左手边步履不停,所有的一切都被严寒逼迫着逃逸。要是把自己当作巨大城市的中心,四面八方就是延迟流动的湖水,没有任何事物会为此停留。
池竹西下意识觉得自己似乎听见了狗的叫声,但等他安静聆听,却只能听见自己的呼吸起伏。
“你是不是搞错了?”他低低问。
【最好是搞错了。】
“……”
宽敞寂寥的街道,少年沉默良久,拢了拢领口,呼出一口白气,快步往学校走去。
第15章
常青市第四高级中学就在城北,是常青市的重点中学,囊括高中部、初中部、和附属小学。
由于升学率认证的教学质量、本校较低分直升的传统种种原因,很多地域划分外的家长挤破了头,花钱找关系卯足了劲也要把自己孩子尽早塞进去。
而安澜娅选择这里的理由也很简单,似乎是因为以前出过事,四中的校规里惩处力道最强的一条就是:严禁校园霸凌。
上午十一点过,还是上课时间,学校空荡荡没有人。
从校门到教师办公室的路上碰到了几个认识的老师,他们没有过问池竹西迟到的事,注视着他穿过林荫道。
池竹西一路将视线甩在身后,敲响办公室的门,班主任让他进去。
“怎么迟到了?”班主任姓胡,教数学,四十多岁,身穿暗色厚夹克,眼睛上架着厚框眼镜,说话时没什么表情,脸上横亘着黄瘦的肌肉,随着他嘴巴的开合拧在一起。
池竹西:“抱歉,胡老师。”
看得出来班主任还是对池竹西请假一周颇有微词:“又是请假又是迟到,这样很影响学习劲头的你知不知道?你家的事我也听说了,可你现在毕竟高三,正处在关键时期,也不该因为这些事分神。你还小,成绩又好,得好好抓紧才对。未来还很长,毕业之后……”
他絮絮叨叨地说,池竹西有一下没一下的点头,也不知道听进去多少。
看出了他的心不在焉,班主任将桌上厚厚一叠试卷推过去:“欠下的题还是要做,做完不用交,讲的时候跟着听。有什么不懂的来问我。”
在池竹西抱着那叠卷子打算去教室的时候,班主任突然想起什么,叫住他:“你家长说如果你身体有什么不舒服就给他打电话。你最近身体不太好吗?”
池竹西摇头,想也不想低声说:“那不是我家长。”
班主任哑然。
他本来不算清楚池竹西家里的事情,只不过这一周池氏的事被媒体讨论了一轮又一轮,人们似乎对富豪的家事格外热衷,尤其是这类带有悬疑色彩的案件。
有钱人家的小少爷跟着离异的母亲,亲哥哥在和他见面期间坠楼身亡,公开的死因是自杀身亡,离异的父母因此对财产问题产生纠葛——这实在是太劲爆的头条题材。
一时间,阴谋论层出不穷。
在这种时期,池竹西一请假,几乎所有老师都猜到了他的家庭背景。
不少老师调侃说似乎是从来没见过他家长,这富二代可真能藏。
有的说果然教育投入和成果是成正比的,寒门贵子还是太少见了,更多的是这种完全不愁学习资源的有钱人家。
还有人说怪不得这孩子平时谁也不搭理,本来以为是性格腼腆,现在看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这三年,班主任一直以为成绩单上那个字迹端正的「容岐」就是池竹西的家长,也曾打电话提醒过对方还是要对孩子多上心一点。
容岐在电话里客气说会注意,但一点没改,依旧缺席池竹西的每个家长会,还会漏掉需要签字的一些通知。
现在乍一听到池竹西说容岐不是他家长,饶是班主任这样对学生家庭不关心的老师也不免心生复杂的情绪。
“我先回教室了,胡老师。”
班主任看着池竹西离开的背影,褐色羽绒服将他包裹得严实,人却走得直,仿佛有一双无形的手将他向上拉拽,每个动作都被约束出有条不紊的沉稳。
就像这个孩子在一夜间被迫长大了一样。
***
池竹西在四中初高中加在一起念了快五年,对四中的评价也颇高。
倒不是因为强大的师资,而是这里的学生大致分为两类,一是不怎么学习,被班主任盯死后自己玩自己的,二是每天沉浸学习对着卷子自己刷自己的。
大家都很有干劲的维系着点到为止的“冷漠”,这让不善交际的池竹西很放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