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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7章
    “崔姑娘,你不和我们一起洗吗?”静娘问着。
    “不了,”崔灵仪摇了摇头,“我不习惯同人一处沐浴。”
    她说着这话,却没来由地想起了癸娘来。也不知癸娘如今在做什么?她今日吃得可好么?如今天黑了,她是不是已经歇下了?她留下的银钱应该还够用,应该不会有人刁难她吧?
    可崔灵仪如今只能想一想。她担心着她,却根本得不到她的消息。也不知,癸娘如今会不会想着她?她会想些什么呢?她希望她想着她、念着她……只要不为她卜算就好了。
    “呀,都是姑娘家,你还害羞呀!”静娘打趣着,也唤回了崔灵仪的神智。
    “都是未出阁的姑娘,害羞也正常。”月红抿嘴一笑。
    “哦,那倒也是,”静娘说着,向浴桶边一靠,又笑问着,“你们怎么也二十几了,还未嫁人啊?”
    月红叹了口气,答道:“我倒是想,可我大约是克夫。定一门亲事,死一个男人。后来,便没人敢娶我了。”
    “你呢?崔姑娘?”静娘问着。
    崔灵仪随口扯道:“我嫁人了,新婚之夜那男的刚进门就犯病死了,我便守寡了。”
    “哦,原来你也是个克夫的。”静娘笑着,全然不把这些话当一回事。
    “那你呢?”月红问她。
    静娘撩了下头发,又拨弄着浴桶里的水,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我呢,是杀猪的,先前有人乱嚼舌根,坏了我的名声,便没人敢提亲了。那些来提亲的泼皮,我又看不上,”她说着,又扬起头来,笑道,“这下好了,严府都肯让我来祈福,以前那些看我笑话还在背地里嘲讽我、编排我的人,此刻怕是都惊掉下巴了呢!哈哈!想一想,心里就痛快。”
    崔灵仪从她这话语里听出些心酸来,不觉开口骂道:“那些人混账!”
    “可不是嘛,”静娘点了点头,终于忍不住也开口骂道,“一群混账东西。他们动了动嘴皮子,逼得老娘不要脸面,来这里自证!他们乱嚼舌根,凭什么要老娘自证清白!那些混账东西,才是最脏的!”
    “是了。”崔灵仪说着,站起身来,又道:“这里太闷了,我出去透透气、散散步。”
    崔灵仪说着,也不等屋里两人回应,连剑也没拿,便出了门,把门关上了。夜里的平隐庵安静的很,只有阵阵凉风刮过,预示着秋日即将到来。崔灵仪只做出一副闲逛的模样,却巧妙地避开了人多的地方,绕到僻静无人处,向这平隐庵的最深处走去。没一会儿,她便绕到了乔老道的屋后,在暗中看着屋内灯火闪动。
    “师父,都准备好了。”崔灵仪听见那小道童如此说。
    “好,”乔老道回应着,“只需再等七七四十九日,那时事成,为师也不会亏待你。”
    崔灵仪在墙根底下悄悄听着,却只听见这师徒俩说些闲话,其余消息一概没有。她不得不放弃了,只又向旁边一闪,继续绕道而行。今晚,她总是要将这平隐庵走一遍的。
    这平隐庵比崔灵仪想象的还要大,她粗略数了数,竟然大约有七八十间厢房。想必这平隐庵全盛时也是香火不断,热闹的很。只可惜,为了准备法事,严家一来就把大殿围了,如今那里还有人守着,她没办法过去瞧瞧。如今,崔灵仪也只能在这无人处晃悠着,打探地形,以备不时之需。
    可这里的地形似乎也没什么看头,这尼姑庵依山而建,院墙低矮,只被竹林笼罩着。只要她崔灵仪想走,总是能走的;外边的人若是想进来,只要手脚灵活些,似乎也不是什么难事。
    崔灵仪一路看、一路走,只向更深处行去。这条小路越走越荒芜,想来严家下人也没顾得上这边,地上积满了腐枝落叶,一踩便是一脚的泥。空气中隐隐传来了些血腥味儿,这血腥儿又被崔灵仪捕捉到了。但这血腥味儿并不新鲜,还带着些许恶臭,像是腐败已久。崔灵仪不禁掩了鼻,又向前走了几步,却听见脚下“咯嘣”一声。她低头一看,只见脚底下正踩着一副鸟骨头。
    哦,这里连乌鸦的叫声都听不到了。
    崔灵仪皱了皱眉,小心翼翼地抬起脚来,又向前迈去。不远处,她又看见了一排厢房,已结满蜘蛛网。这在古屋之中似乎不算奇怪,更为奇怪的是,那厢房周围被挂了一圈的黄纸。崔灵仪又向前了几步,借着月光,她总算看清了,那挂着的是写了咒的符纸,看着还很新呢。
    “应是那老道士写的。”崔灵仪越发确定乔老道此行并不是为救严家女儿,而是另有所图。她想了一想,便又果断上前,到了那厢房跟前。
    厢房周围的地上被贴了一圈的符纸,但厢房上却干干净净,除了蜘蛛网和尘灰,竟没有丝毫异样。崔灵仪在这厢房外徘徊着、打量着,仔仔细细地看了些时候,也没看出什么问题,她终于站定了。
    “肉眼凡胎,果然不能像癸娘一般立即发现异常。”崔灵仪想着,不禁颔首一笑。
    可偏偏总有风扫兴,有一间厢房的门没有关严,风一吹,便有难听的“吱呀”声,连着响了好几下,终于吸引了崔灵仪的注意力。她向那边看过去,只见这厢房的门微微敞开着,似在邀请她进去一般。
    崔灵仪当然不会贸然进去,她只是挪步到那门前,在惨白的月光下向里望了望。这一望,她不禁有些恍惚:隔着层层蛛网,她却好像看到了鸳帐下一张干干净净放着红锦被的朱床,床上还有个白瓷枕流转着温暖的烛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