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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节
    嬷嬷一味地陪笑脸,“我的主子,甭管是谁了,赶紧回去吧,徐娘娘还等着您呐。”
    她大喊停下,一双短腿一蹬,从抬辇上跳了下来。
    她穿蜜色的碎花小袄,底下是一条宝葫芦纹的裙子,论身高,还不及他的腰。但是她耀武扬威,权势滔天,“按着人家干什么,他犯了什么错?”
    锦衣卫拱手行礼:“回殿下的话,擅闯乾清宫,论罪当诛。”
    公主觉得听到了笑话,“我每天都上乾清宫逛逛,你们也杀我来着?放了他,让他找他爹爹去吧!”
    锦衣卫们面面相觑,然而公主发了话,谁也不敢违逆,只得把人松开了。
    公主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但就是这么一个她再也记不起来的小善举,让他惦念了那么多年。
    婉婉很不好意思,脸上红红的,左右不是,“那会儿年幼,王爷千万别当一回事。刚才那个赵参议……多谢王爷相救,否则我处境艰难,不知怎么办才好。”
    他脉脉一笑,“举手之劳罢了。就是外头遇见不平也要管一管,何况事关殿下。可惜宫里动他不得,否则他那条胳膊早折了。”
    他是斯文人,说起赵还止就换了一副恶狠狠的样子,凶起来也不怎么瘆人。
    婉婉嘴角微沉,“怨我自己,随意听信别人的话,叫人像傻子似的糊弄……”自觉失言了,忙顿下,偏头问他,“王爷怎么不在筵上呢?到这里赏花来了?”
    她自然不知道,她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眼里,虽然只可远观,但护她无恙,这点还是做得到的。
    “恰好经过。”他含糊道,转身眺望,那轮月亮只余一个轻浅的光影,镶在重檐庑殿顶的翘脚上。他的语气里带了点惆怅,轻声说,“等月亮出来吧,殿下去哪里,良时送你。”
    婉婉无故心念一动,他在灯下,轮廓温暖,眉眼安然。如果说上年短暂的相遇,她还有些别不清他和厂臣,那么这次加深印象后,就觉得这两个人是完全不一样的了。
    肖铎是个有棱角的人,一笔一划,毫不沾缠。他呢,他有纹理,清晰深刻,却没有锋芒,靠近的时候不觉得冷,也不会让她产生恐惧感。他说要护送她,不知月蚀什么时候才完。其实孤男寡女在这亭子里,叫人看见终归不大好,但也无妨,比起那个赵参议,南苑王已经是不可多得的了。
    她走到卧棂栏杆旁,仰起头看天边云月,金亭的抱柱上留下一个纤细的剪影,粉颈楚楚,孑然独立。他不敢直视她,唯恐亵渎了她。他只敢悄悄望那抱柱,在脑子里勾勒她的样子,每寸每缕,纯净鲜活。
    这样静静站了很久,宫门上终于有灯火摇曳而来,想必是来接她的。那一星微茫逐渐放大,将要到跟前时,他低低叫了声殿下。她回首一顾,“王爷有什么示下?”
    “不敢。”他略显犹豫,手里念珠捏得咯咯作响,“赵参议为人欠缺,实在不是良配。万一荣安皇后极力促成,殿下千万不能答应。”
    这样的叮嘱出乎她的预料,婉婉抿唇不语,只是狐疑地审视他。
    灯笼口径上倾泻出来的光照亮了来人的脸,铜环持灯到了台阶下,呵腰道:“万岁爷问起殿下了,奴婢来接殿下赴宴。”
    没有道理留下了,婉婉应了声,向他微微颔首,“多谢王爷,这事我自有主张。”
    她搭上铜环的胳膊从金亭子迈出去,走了一程,仍旧能够感觉到他的目光相随。奇怪,就是那双眼睛,隐隐让她心悸。她下意识握住铜环的手腕,匀了匀气息,慢慢沉淀下来。
    ☆、静逐游丝
    “奴婢耽搁了,叫殿下好等。原本预备和张妈妈交代一声就回来的,谁知半道上绊住了脚。西边配殿的神案走了水,供桌上燎了一大块,差点儿把房子烧了。宫里火烛管得严,稍有点闪失就得报上去,回头又是一通折腾。奴婢赶回宫瞧了眼,没什么大碍,小宫女添灯油的时候打翻了灯台,好在跟前有人,火势没能起来……”铜环一面说,一面回头看,“刚才那人,是南苑王?”
    婉婉嗯了声,语气里颇有怨怪的意思,“殿里烧了神案,叫他们去看就是了,把我一个人撂在那里,险些出事。好在南苑王来了,才把我救下,要不然真是……”
    她叹了口气,走得有些远了,快到宫门上时回身望了眼,金亭子下灯火辉煌,那红色的身影还在那里,鲜明得像一方朱砂落款。
    她怏怏收回视线问铜环:“你去乾清宫,见着赵皇后没有?”
    铜环愕然:“赵皇后没在金亭子里吗?那怎么让人传话请殿下?”
    她冷冷一哂:“她做的好局,暗暗叫人在那里埋伏,好拿龌龊手段算计我。”她把怎么见了赵还止,南苑王又怎么解救她的经过都告诉她,恨声道,“我只说她糊涂,没想到她不单糊涂,还荒唐!这事儿我不能罢休,一定要讨个公道。这回大家悄没声儿的掩过去了,那下回呢?”
    受到这样的不礼遇自然应该生气,可是静下心来思量,长公主被人冒犯,也不是什么值得宣扬的事。铜环道:“您稍安勿躁,我明白您的意思,还叫那个姓赵的活着,实在咽不下这口气。可奴婢的想头是,暂且不要声张,与其闹得沸沸扬扬,不如交由肖掌印处置。东厂的手段殿下也听说过,随便寻个什么由头,就把那畜生法办了。咱们只要出气,何必伤筋动骨,没的让宫里那些碎嘴子知道了,又是个话把儿。”
    提起肖铎,她心里就发凉。以前不管出了什么事儿,她头一个想到的就是他,仿佛他是一尊神佛,专门用来护她周全的。然而现在呢,她需要的时候他不在,他有了顶要紧的人,心也全在人家身上,哪里还想得起她来。
    她心情不佳,垂头丧气,“麻烦人家做什么,没准儿他正忙着呢。”
    铜环却坚持,“这可不是一件小事,难道平白饶了那贼人吗?嚷嚷得人尽皆知不好,却也没有让他逍遥法外的道理。明儿把肖掌印传到毓德宫来吧,殿下不愿意再提那事儿,奴婢替殿下说。不管怎么样,得给赵家一点惩治才好。”
    渐渐到了乾清宫前的天街边缘,她站定脚,有些惫懒,“步娘娘回来了吗?”
    “奴婢给张妈妈传话的时候还不在,这会子就不知道了。不过步娘娘的姐姐也进宫来了,料着娘娘终要露面的,不好白放着姐姐不管。”
    婉婉有点奇怪,“音楼的老家在江南,她姐姐怎么上京城来了?”
    铜环说:“殿下不知道,步娘娘的姐姐是南苑王新纳的妾侍,这回跟随南苑王入宫,是来探望步娘娘的。”
    婉婉愣了下,“原来里头还有这层关系……”
    月蚀过去了,天地重新澄澈,地面上的砖块纵横交错,显出冷硬的线条来。她朝乾清门上看了眼,宾客云集,自是热闹非常。可越热闹,越使她心烦。她抬手揉了揉太阳穴,“我头疼得厉害,不想去了,咱们回毓德宫吧。”
    那么盛大的场面,缺了一位公主不算什么。铜环道是,“小厨房里炖了甜碗子,是殿下最爱吃的。回头用上一盏就歇下吧,今儿都是奴婢的错,没能照应好殿下,奴婢罪无可恕。”
    她慢慢摇头,“好些事是命中注定,合该我有这一劫,不能怨你。”
    走上西一长街,夹道寂静又深远。那月亮重见天日,光辉愈发的势不可挡了。宫里一向有规矩,下钥过后门禁不得再开启,所以她很少有机会在夜里走一走。朱红的墙在月下还是扭曲了颜色,变成了幽暗的蓝,触目所及都是荧荧的,很有味道,但也很恐怖。
    不知道是不是受了寒,她回去之后就病了,人昏沉沉的,身上烫得厉害。延挨到了天亮才说,铜环急忙上报司礼监,肖铎亲自带了医官来诊脉。她躺在架子床上,把手探出帐子,手腕暴露在空气里,那一截彻骨的凉。
    太医的诊断不出她所料,开了两剂表汗的药,让她多休息少吹风,自然就好了。她仰在那里,隔帐听见脚步声散了,铜环把肖铎请到外间,一五一十把昨天晚上遇见的事和他说明了,末了道:“我们殿下虽是长公主,受到的拂照并不多,这事儿报到太后娘娘跟前,不知道会是怎样的收场。所以奴婢找肖掌印,请肖掌印为殿下做主,严惩那个胆大包天的赵参议。”
    婉婉闭了闭酸涩的眼睛,把被子扽高,盖住了自己的脸。做公主并没有想象中的快乐,她的烦恼那么多,全都憋在心里,有口难言。
    皂靴的鞋底轻轻擦过地面,到她床前,过了很久才听肖铎道:“请殿下放心,臣一定剁下那厮的爪子,给殿下出气。铜环说得对,事情不宜张扬,越是闹得人尽皆知,臣越不好用手段。殿下瞧着吧,赵老娘娘那里,臣也会为殿下讨回公道的,绝不叫殿下白受这份委屈。”
    其实当时很气愤,过后倒平了心绪,但是听见他的安慰,不知怎么悲从中来,忍不住就哭了。
    她在帐内抽泣,肖铎在帐外束手无策,“臣知道这事对殿下影响颇深,好在有惊无险,殿下宽怀些吧。”
    婉婉哭的并不是这个,她只是对失去感到恐惧,本来打定主意争气的,决定以后都不理他了,没想到他随意的两句话,她就自然而然回心转意了。
    她打起帐子叫了声厂臣,他拱手看她,红红的眼睛,红红的鼻子,衬在那雪白的面孔上,又是可怜又是可爱。
    他上前半步,“殿下有什么吩咐,臣听着呢。”
    她翕动了下嘴唇,很想和他谈谈含清斋里的事,可是转念一想又怕他为难,况且对方是音楼,戳穿了大家尴尬,还是不说的好。
    真是伤心,难得结交了一个好朋友,结果这个好朋友抢走了她喜欢的人,这算什么呢!婉婉到底善良,她没有想过要使坏,如果他们都是用了真情的,那就好好在一起吧。不过二哥哥要是知道她胳膊肘往外拐,大概会气个半死。可她觉得皇帝的女人可以有千千万,肖铎遇见一个合适的人太难了,反正二哥哥不长情,割爱一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他在候命,她却好像没有别的话可说了……想了想话锋一转,“南苑王应当还没离京吧?你替我准备一个食盒,送到他别业里去。”
    肖铎明白了,她是个仔细又客套的人,受了人家一点恩德,习惯性的涌泉相报。
    他道好,“回头就让小春子送过去,只怕南苑王不敢吃罢了。”
    “不管他吃不吃,我的心意到了就成。听说他的侧妃也在京里,这趟是不是要逗留两日了?”
    肖铎想起昨晚御座上那道痴迷的目光,长长呃了声,“想来是吧。万岁爷怕端妃娘娘孤寂,特意挽留南苑王在京小住。侧妃入宫不必递牌子,还赏了小轿,方便随意往来。”
    婉婉脸上浮起古怪的表情来,“如此厚待,真不多见。那位侧妃长的什么样儿?和音楼很像吗?”
    肖铎摇头,“是同父异母的姊妹,在闺阁中就不对付,感情并不深厚,不过是走个过场,没想到万岁爷皇恩浩荡,特许了常进宫探望。不过论相貌,倒是个美人,大概是随了她母亲吧。”
    这下婉婉心里有数了,想来她那个二哥哥的老毛病又发作了,隔灶的饭香,瞧见人家侧妃,又起了别样的心思。只不过她是姑娘家,不好多说什么,也不想再打听旁的了,颔首表示明白,“我托你的事别忘了替我办成,我累了,再睡会子,你去吧。”
    肖铎揖手,却行退了出来。
    回到司礼监即命人准备食盒,挑了几样精致的点心,让送到保大坊的藩王府邸去。
    曹春盎还在嘀咕:“我瞧那个南蛮子没安好心,干爹还让给他送吃的……要不儿子往里头掺一把巴豆粉,给他清理清理心肝儿?”
    这些废话换来一个凌厉的白眼,曹春盎缩脖儿吐舌,忙拿着牌子出宫去了。
    藩王的别业置办在京城,为了不那么招摇,都是往寻常了建造。南苑王的府第是个四进的院落,规格不高,简直和一般富户的手笔差不多。这位藩王的特别之处还与其他藩王不同,他善经营,懂得表面文章,没有深入了解的人,永远窥不透那张面孔背后的韬光养晦。
    宫里有赏,虽然不是御赐,也足够令人感恩不尽的了。南苑王亲自迎接,小小一盒点心托在手上,曹春盎满脸含笑:“这是长公主殿下命奴婢送给王爷的,都是殿下平时最爱吃的,说昨儿那事无以为报,权且拿这盒子点心向王爷聊表谢意。”
    他谦恭一如往常,“请曹公公替本王带话,长公主盛情,良时感激不尽。”转身命人给曹春盎准备赏钱,“曹公公辛苦,进屋歇歇吧。”
    曹春盎摆手不迭,“不敢劳烦王爷,奴婢本来就是宫里办事的,跑这点腿,算不得什么。王爷留步,奴婢值上还有差事,就先告退了。”说完撒丫子便从藩王府跑了出来。开玩笑,当初端妃没和他结梁子,都差点把命交代在他手上。现在他和干爹几乎撕破了脸,还敢留下喝茶,敢情活腻味了。
    底下长随眼看着那个小太监跑出门,呵腰上来接应食盒,被他抬手遣退了。不过一个稀松平常的东西,那么珍而重之捧在怀里,看模样简直怪异。他也知道太过了些,可是架不住心里欢喜。拿进上房搁在桌上,绕着月牙桌慢慢踱步,想起亭子里的她,曾经是他少年时期心之向往。那么近距离地站着,完完全全的姑娘模样,等了十来年,终究等到她长大了。
    婢女揭开食盒让他过目,海清卷子、奶皮饼……拿梅花漆盒装了五六样,花花绿绿都是女孩子的口味。外头来的东西不能乱吃,因此一根银针递了上来,他捏在指尖掂了掂,还是扔开了。本来就没打算动,动了一块怕不完整,放着观赏也好。
    廊下脚步声急促,到了门上叫声王爷,他回身看,音阁打扮得花枝招展,立在槛外说:“皇上打发人传信来了,让我即刻进宫。”
    他嗯了声,无关痛痒,“照着咱们来时商议好的办,事成之后我不会亏待步家的。”
    音阁道是,脚下却流连不去,“王爷这么做,当真不怕天下人耻笑?”
    “耻笑?”他轻轻牵了牵唇角,“为什么遭耻笑的反倒是我?天下人不是更应该同情我吗?”
    “我毕竟是王爷下聘迎进王府的……”
    他站在那里,一双沉沉的眼眸没有温度,“你我各取所需,用不着讲大道理。我南苑王府给你提供进入紫禁城的跳板,只要手段够高,爬上皇后宝座也不是不可能,全看你怎么作为罢了。”
    音阁到现在还是不明白他这么做的用意,“王爷究竟是什么目的?如果只是为了取悦皇上,大可以直接把我送进宫去。”
    他眯着眼睛审视她,慢慢摇头,十分失望,“单凭一个你,差得太远。”所以才要把自己的脸面搭进去。如果这个局能成,那么一切付出都是值得的。
    真奇怪,他机关算尽,只是为圆自己曾经的梦。因为这个梦是没有恶意的,所以做一点变通,也没有任何罪恶感。
    ☆、清景无限
    婉婉一场伤风缠绵了七八天,咳嗽发热总不见好。夜里也没法睡,从鼻子往上一直到脑门子,处处盈满涕泪的酸楚。躺着不行,喘不上来气儿,还是让铜环给她拿褥子,厚厚卷成桶状,塞在背后靠着,这样才勉强安稳。
    音楼来看她,带了好些她自己喜欢的玩意儿给她,知道她养了松鼠,也常有松子之类的零嘴拿来贿赂,借机能在松鼠脑袋上摸两把。她实在闷得无聊,这几天天气转寒了,又不好到外面吹凉风,音楼就命人拿小炕桌来,两个人坐在床上打双陆玩儿。
    婉婉眼泪一把鼻涕一把,擤完了不好意思地对她致歉,“你来了,我就让你瞧我这个模样。”
    “那有什么,人吃五谷杂粮,谁还没点儿琐碎事!”音楼根本不拿那些当回事,婉婉从小受的教养和她不同,她是不受待见的庶女,缺斤短两地长大,钻过芦苇丛,在小溪边睡过觉。婉婉呢,到哪里都是一副清华气象,大邺三辈儿里唯一的公主,帝后们致力于把她打造成整个皇室女性的楷模,她得雍容华贵,得高不可攀,甚至连正常人的吃喝拉撒最好她都能戒除。所以她当着外人擤鼻涕,那是大不雅,好在和她不见外,否则长公主殿下又得痛不欲生了。
    婉婉因为和音楼走得近,多少也沾染到一些她的脾气,以前自己的感情不大敢外露,内心再丰沛,看上去也像个木头娃娃。人这一辈子,好的引导很重要,管教化的李嬷嬷被她狠狠训斥过两回,现在老老实实的,不在她面前晃悠了。她觉得自己受了十几年的束缚,就像装在模子里长成的范葫芦,形状已经定下了,往后该怎么上光打蜡,全让她自己定夺吧。
    她倚着隐囊,棋扎累了就撤下去,换一小桌零嘴上来。她的床是拔步床,比民间小姐用的大得多,像个小木屋一样,有榉木攒海棠花的栏杆,内侧镶着多宝格,上面点缀瓷器文玩。这个拔步床有个好处,放下帐子,两个人在里面几乎与世隔绝,地方宽敞,想坐想躺都可以。
    婉婉给音楼斟茶,“这两天我没能上你那里去,你都在忙些什么?”
    音楼大皱其眉,“我那姐姐天天儿的来瞧我,又没什么话,在屋里白坐着,我还得敷衍她。当初先帝病势危急,宫里选秀本来就是为了预备朝天女,他们让我替了她,死也由得我去。这会儿算是否极泰来了,瞧我在宫里又眼热,其实皇上要是愿意,我和她换也成呐。”
    婉婉立刻就否决了,“你要是跟了南苑王,那厂臣怎么办呢?”话一出口惊觉说漏了嘴,顿时怔住了。
    音楼大窘,尴尬地偷眼觑她,“我们的事……你已经知道了?你不会告发我吧?”
    要告发,还用等到这时候吗?她说不会,“你们都是苦人儿,在一起能做伴。我以前想着,只要我在宫里,可以常陪厂臣解闷儿,可是我将来终究要出去的,到时候他多寂寞呀。现在好了,你能和他说说知心话,我就是走了也放心了。”
    她说得一本正经,但是音楼却从她的话里听出了无奈的味道。肖铎那样的大魔头,哪里用得上她爱护。其实她们相处了一段时间,隐约也看出些端倪来,婉婉对肖铎的感情比较复杂,是自己横插了一杠子,她心里委屈,不好说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