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驿站还在考虑,余栖遐在边上站着,她坐在桌前冥思苦想。
“我已经很久没有同皇上通信了,这两天所见所闻,是不是应当据实告诉他?”她回身看他,“朝廷的两只眼睛总盯着南苑,殊不知这样正使亲者痛仇者快。依我的想头,哪处都不能掉以轻心,镇安王,甚至乌思王、平凉王,都不能放松钳制。你说……我这样写,会不会令皇上怀疑我,一心向着南苑?”
余栖遐略带怜悯地看着她,大概曾经吃过那位皇兄的亏,所以她也不像以前那样天真无忧了。人越长大,想的事就越多,为什么小时候玩在一处,亲如一人,慢慢被权力浸淫,会变得诸多猜忌,乃至骨肉相残。长大真是一件残酷的事,长公主十六岁,已经可以体会冷暖,连信里的用词都要再三斟酌。抬头写上“吾皇万岁”,落款写上“臣妹跪启”,欲亲近,亲近不得,真是世上最大的悲哀。
“殿下忠君之事,皇上怎么会猜忌您!不过依臣浅见,殿下只要将灾粮丢失一事写在信里,顺带提一提那粮贩子是贵州司人就成了,其余的,容皇上自己考虑。”他谦恭地呵着腰道,“皇上是明君,那样深的谋略,什么事猜不到呢。您说得太透彻,反倒不好,还请殿下三思。”
婉婉听了他的话,对他刮目相看起来。他到了她身边,办事说话一向谨慎,很有肖铎的风范。说皇帝是明君,分明有夸大之嫌,否则怎么样呢,总不好说他心眼儿狭窄,喜怒无常吧!
她笑了笑,浅浅的梨涡,优雅澹泊。颔首道好,“就依你的话,只是恐怕要回了南京才能送出去了,这地方人手不够,又乱得厉害,不能给他添麻烦了。”
余栖遐略犹豫了下,方问:“殿下和王爷,如今再无芥蒂了吧?”
她的笔抓在手里,顿了一会儿才道:“他用计尚主,这个无伤大雅,我可以原谅他。只要他以后守本分,我想……应该再无芥蒂了。”
余栖遐掖手道是,“臣明白殿下的意思,王爷是要陪伴殿下一生的人,殿下瞧得开,臣等也为殿下高兴。”
她闻言眨了眨眼睛,“无论如何,对弈还是少不得余承奉。余大人就在我公主府长久供职吧,将来也别回京了,我身边缺了你们不行。”
他涌起淡淡的笑意来,拱手道是,“臣今生不离殿下左右,京里的事,早前就已经交代清楚了,臣除了公主府,已然无处可去。”
斩断后路,只能勇往直前,长公主在一片落日余晖下,面容平和,像寺院里鎏金的菩萨。
天热起来了,再过几天就是端午,入夜到处都是虫袤的叫声。一轮月亮升起来,驿站里掌起了灯。这驿站有点西域风情,建在官道边上的空旷地,全木搭建的二层楼,四面合围,组成一个口字型的大院落。有人走动,露天的楼梯上蹬蹬一连串的脚步声,时间久了,她已经能分辨出哪个是良时,不紧不慢地,天塌下来,我自悠然的劲头,天底下找不出第二个了。
婉婉推窗看,他从楼下上来,朱红的曳撒随他的步伐开阖,他走得端稳,一步一步,恍如丹陛登顶。她想起乾清宫前的大哥哥,曾经也是风华绝代,可惜后来玉碎,现如今魂魄也不知飘到哪里去了。
她起身到门上迎他,他给她送衣裳来,端端正正叠好了,两手平托,姿势庄重。见了她,璨然一笑,一点也不觉得难堪。
她伸手接过来,不大好意思,“多谢你。”回身进屋,他自然也跟了进来。
“我已经着人准备晚膳了,燃眉之急暂解,咱们小酌一杯吧。”
婉婉本想说自己不会饮酒,又怕扫了他的兴,便点头说好。他含笑看她,美人眄睐,一顾一盼俱是风情。她先前开窗,窗屉子后面露出半个身子来,简直像一副工笔仕女画。
桌上散落了一些文房,她回去慢慢整理,手探得长了,袖下露出一截皓腕来。他上去帮忙,瞧准了时机,长长叹了口气。
她抬起眼问怎么了,“又出事儿了?”
他支支吾吾地,“白天不是把衣裳晾在房里了吗,滴下来的水淋湿了褥子,今晚上不能睡了。”
婉婉目瞪口呆,“难不成你把衣裳晾在床架子上了?”
他又不傻,怎么能干那么出格的事儿!不过灵机一动,端了盆水泼在床上,这叫置之死地而后生,他为了她的衣裳连住处都没了,她好意思不收留他吗?其实也不是想干什么,就是想做给人瞧罢了。之前在长公主府分房睡,除了她身边的人没人知道,现在在外头,众目睽睽之下依旧这样,那些戈什哈固然不敢明目张胆讥笑,漱泉的嘴却已经咧到耳朵根了。照他的话说,不见兔子不撒鹰的毛病全改了,这回的本儿下得够大。他觉得也是。不过给她洗衣裳洗脚,这些都不算什么,要紧的是得同房,即便各睡各的也成,至少让他挣回点面子。
他说:“屋里没处晾晒,况且常有人来回事,怕他们看见,只好放在帐子里了。”
婉婉虽觉得他有点缺心眼儿,但仍旧十分过意不去,“真不好意思的,带累你了。怎么办呢,叫他们给换一床褥子吧,明儿晒晒就好了。”
“我问了,说没有多余的褥子替换,全拿去给灾民了。”
“那和二爷睡吧,哥儿俩热闹。”
他哀怨地望着她,“我已经成亲了,哪有和媳妇分房,和哥哥一头睡的!叫人知道了,会传闲话的。”
婉婉咽了口唾沫,终于明白他的意思了。她摸摸自己的耳朵,耳垂滚烫,挣扎一番后放弃了,“你想留下就直说吧,没关系,应当应分的。这种事儿还得你拐弯抹角提点我,是我的不周,叫你见笑了。”
她这么痛快,他反而一惊,顿时讪讪的,“我没有旁的意思……”
驿丞带人送酒菜上来,站在门外叫了声回事,两个人方回过神来。嘴里让进来,同时伸手归置泥金纸,两下里一触碰,都涩涩然别开了脸。
出门在外,多有不便,横竖早晚有这一道的,婉婉倒也不计较。只是面对面的时候很尴尬,那些菜品也味如嚼蜡。
他给她斟了酒,杯子很小,一杯至多一口。知道她酒量欠佳,自己干了一杯,请她随意。
“我不是催促你,你千万别误会。”他看了看屋子四周道,“这也不是个好地方,没的……委屈了你。我今晚上只借住一夜,明儿……”
“明儿也住这里。”她端起杯子微微抿了一口,不知是个什么酒,入口一阵辣,辣过了倒好了,回味居然是微甜的。她搁下杯子喟叹:“我这个福晋不称职,你心里八成怨过我吧?”
他说从来没有,“使人有乍交之欢,不若使人无久处之厌。前者容易办到,我正使尽浑身解数达成后者。”
她笑了笑,“多谢王爷体恤。”牵起袖子给他布菜,见他只管喝酒,轻声道,“吃点菜垫一垫,仔细伤了胃。”
他忽然伸手抓住她的腕子,“婉婉……”
他掌心的温度惊人,她迟疑了一下,把手覆在他手背上。
☆、第47章 露浓花瘦
卧房里只有一张床,两个人终究要睡在一起。这也不是头一回了,大婚第二天,他们曾经同床共枕过,却因为他意图亲吻她,气得她连夜返回了长公主府。那次的事到现在也没隔多久,可是回想起来就觉得很好笑,亲了又怎么样呢?夫妻间的相处,这是最基本的。她是个孤高的人,也不完全因为身份的缘故,习惯和人保持距离。那时候没想到自己能和一个男人靠得这么近,他吻过她,就像在心上盖了个戳,她的人生已经定格了,注定要和他纠缠不清。
“我的毓德宫里,有一棵西府海棠,每年开花的时候挂一根红绸,我母亲说,这样可以祈求月老给我一段好姻缘。后来母亲死了,我每每走过那棵树下,都要屏息凝神,想一想我将来的驸马是什么模样……高高的个子,很年轻。”她靠着他胸前洁白的中衣说,顿下来,抬头审视他,“和你不一样。我以为应该和我差不多年纪,少年夫妻,就像朋友,一起长大,感情可以更深一些。”
他有点不满,“你是变着方儿说我老?”
“其实也没有,不过儿子生得早些儿。你们祁人十三岁就得有通房,这毛病真坏!澜舟要学你,我算算……你三十二就该当祖父啦。”她轻轻笑,“到时候可以蓄胡子,那么老长的……我给你修剪,修得像五爷一样。”
她到底年少,有时候颇稚气。他眼前浮起一个画面来,清晨坐在滴水下,胸前围个围子,半仰着头等她举剪子过来,左一刀右一刀……怎么像花匠修剪花草似的!
“老五那胡子不好看,出城的时候我看见一个羊倌,和他的一模一样。”他嘴里说着,一手在她背上轻抚。她只穿寝衣,灵巧的肩胛,像两面香扇。他闭起眼睛,努力不去看她,然而她身上幽幽的荼芜却挡也挡不住,在他鼻尖萦绕。
他叹息:“你都嫌我老了,留了胡子更老态。等我五十岁吧,那时候你也四十出头了,咱们依旧很相配。”
“我四十二岁的时候,不知道成什么样了。肉皮儿松了,长了褶子,眼睛也往下耷拉……我不想老,永远年轻多好!”她惆怅起来,真的感受到美人迟暮的无奈。
他的手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她腰上,在那方寸之地徘徊兜转,“傻话,世上的人,哪个不会老?别怕,有我陪着你呢……”
她的嗓音飘忽,并没有接他的话茬,自言自语着:“你对一个人有情,这个人应当很幸运。你对一个人无情,那这个人的下场一定很凄惨……沙县令的夫人,据说死了。”
他手上的动作顿了下,“你从哪里听来的?”
她说:“白天在灾民堆儿里走动,偶然听见的。从驿站回去就吊死了,是不是你的手笔?”
他睁开眼,牵了一下唇角,“怎见得是我?她男人犯了事,问罪杀头都有了,她自觉没了生路,殉节也未可知。”抬手在她颊上捏了一下,“我在你眼里就那么坏么?但凡死了人,必定和我相干?你说相信我,不过嘴上敷衍,我都知道。”
婉婉噎了一下,当时头一件想到的,的确是沙夫人遭了他的黑手。现在再一盘算,这个怀疑来得没道理,不能因为人家示了一回好,就把人杀了吧!
她缩缩脖儿道歉,“我失言了。”
他微笑,和她靠得更紧密一些,“不过你的话没说错,我爱谁,就对谁掏心挖肺。不管外头怎么折腾,在你跟前只是寻常丈夫。”
他气息融融地,心头火热,不知花了多大的力道才克制住自己。一个被窝里躺着,全拿来闲聊,实在可惜了的,但又不敢莽撞,头一次应当找个美丽的地方,要有花有月,绝不是在这简陋的驿站里。
只是难耐,连吻她都不敢,怕一点火星子就把人点燃了。她似乎根本不懂他的痛苦,至多有些害羞罢了,僵直躺着不太舒服,一条腿往前一伸,嵌进了他心窝里。
他震动了下,蹙起浓眉,“别乱动,仔细出事了。”
她被他夹住了,不好动弹,觑了他一眼,他鬓角有汗,表情不耐。她识相地归置好手脚,后来就不说话了,只听见他的气息在她头顶咻咻,她慢慢睡着了,他也追进了她梦里。
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认识,会随时间推移不断加深,他在她心里,慢慢变成一个神通广大的角色,即便怀宁的粮仓被硕鼠运完了,他在很短的时间内也可以重新使之运转起来。老百姓吃了两顿饱饭,民心也逐渐安定了,见他经过跪地磕头,“王爷,您是活菩萨”……百姓只认那个让他们不挨饿的人。
他把一切布置好,就带她返回南京,来的时候走陆路,回去改走了水路。
一叶轻舟在山水间摇曳,婉婉有时候去找他,他点着一炉香,闲适地坐在窗下看书。见了她招招手,她在他对面跽坐下来,他把香案挪开,然后拍拍身侧的位置,请她坐过去,以便耳鬓厮磨。
婉婉以前一直觉得自己漂泊无主,哥哥虽然亲厚,但他们有他们要忙碌的事,她想见他们,不是随时能见着。比如大哥哥得病那阵子,太后不许后宫女眷去探望他,所以直到他驾崩,她也没赶上见他最后一面。
婚后才知道,这世上只有丈夫会围着你转。她惯常寂寞,现在有了他,似乎日子逐渐变得有滋有味起来了。
她跟他回了藩王府,以后那座长公主府大概就得空关着了。马车进了坊院,隐约听见吵嚷声,打帘看,家里大大小小都在门前候着呢。澜舟和澜亭上来打千儿,“阿玛和额涅一路辛苦。”
他搀她下车,澜舟很快扶住了另一只胳膊,扬着灿烂的笑脸道:“额涅上怀宁,儿子是其后才得着消息的,要是早说,儿子一定随侍,伺候额涅左右。”
良时对他的殷勤感到别扭,“看来你的课业还不够繁重啊。”
澜舟脸上黯淡下来,婉婉觉得他阿玛不近人情,忙安抚道:“就是怕打搅你,才不让告诉你的。那头闹饥荒呢,人又多,又不干净,你到了那里怕不好。”
他才有了笑模样,“儿子知道额涅为儿子着想……先前听说灾粮全被人侵吞了?那个没王法的,真坑苦了百姓!”一面扶她进门,一面道,“额涅,儿子已经读到《礼记儒行》了。温良者,仁之本也;敬慎者,仁之地也……回头我背给额涅听。”
良时面色不霁,这是什么儿子?他一出现就占据婉婉的全部视线,自己竟又变得可有可无起来了。只是目前不好发作,看着那小子额涅长额涅短的,和他这个阿玛除了那一声请安,就再也没有任何交流了。
太妃上寺里进香去了,不知道他们今天回来,他无事可做,被冷落在一旁。视线一扫,扫见了澜亭。
“亭哥儿,你的课业如何了?《孙子兵法》的谋攻篇,背全了没有?”
澜亭像海子里的鹿,愕了半天,眨巴着眼睛冥思苦想。前面背得还算顺溜,到了用兵之法,就开始胡背一气。
“五则倍之,倍则攻之……”
他阿玛狠狠呸了一声,“是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倍则分之!你这个糊涂虫,这么长时候了,这句死活背不出来,你是干什么吃的!”
婉婉见他骂孩子,自己也有点怕,瑟缩地看看澜舟,“你给亭哥儿说句好话吧。”
对于澜亭挨骂,几乎是家常便饭,他一点都不感到惊慌,上前拱了拱手道:“阿玛息怒,昨儿外谙达嘉奖亭哥儿了,说他骑射了得,比儿子都好。”
他阿玛根本连听都不要听,外谙达瞎了眼才会这么说!
澜舟见无果,又换了个方向:“近年大小琉球不断扰攘,上月登威海卫掳掠,惊动了朝廷。阿玛还不知道,皇上钦点都指挥使谈谨出战,荡平蛮夷……”言罢略一顿,“东厂提督肖铎随军督战,两日前水师已经从天津码头出发了。”
所以果不其然,肖铎不愿留在京城,这是打算来一出死遁了吧!也好,一桩心病根除了,他此一去定然有去无回,因为即便再回京师,那个举足轻重的位置也不一定是他的了。
他转过头看婉婉,她的神情有些哀凄,大概在为京中那为数不多亲近的人逐个分崩离析,感到痛心吧。澜舟有意在她面前提起,也是为了让她死心。她果然怅然一叹,“死的死,走的走,到底曲终人散了。”
她站起来,让小酉和铜环扶着,回她的院子去了。
如果音楼还活着,借这个时机逃到海上,是要去很远很远的地方了吧?他们和她早断了联系,内情她全不知道,只有靠自己臆测。最好都活着,情愿他们在别处安身立命,也不希望是肖铎绝望后的孤注一掷。相比两个都死,留下一个也好。
铜环备好了香汤,让她沐浴洗一洗连路的尘土。她慢慢坐进水里,隔了一会儿问府上几位庶福晋,是不是都打发了。铜环说是,“三位主儿都上松江府去了,太妃原本想让陈庶福晋家去的,她没答应。说自己终究有了名分,回去也不招人待见,还是愿意和那两位一道,横竖这些年已经习惯了。”
丫头出身的,自小进王府伺候太妃,后来做世子通房,又升了庶福晋,对于那样的人家来说,是天大的体面。现在要是忽然回了娘家,话就变成“讨不得主子欢心,被人轰出府了”,亲人大概真会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了。
她说算了,“听她自己的主意,愿意留下就留下吧。”又问,“两位小爷那里,有什么说法没有?把他们的母亲远远打发了,他们怨我么?”
小酉拿皂角给她洗头,一面道:“有什么可怨的,上松江府照样呼奴引婢,不比寄人篱下好么。王爷又不搭理她们,戳在眼窝子里,也是各自难受,还不如去了,活得自在些呢。两位小爷留下,已经是殿下的恩泽了,他们知道好歹,不会怨怪殿下的。”
但愿如此吧,只不过母子终究是母子,就算嘴上额涅叫得亲,心里怕还是惦记母亲的。等再大些,会恨她不容人……这也没法儿,她总有心眼儿窄的时候,贵为长公主,还要和人分男人,那天底下的寻常女人们又怎么活?
草草洗漱了出浴,太妃礼佛回来还是要拜见的。如今到了这府里,正经有个过日子的样子,再不能拿大了。
她从屏风后头出来,穿着薄薄的春衣,头发湿漉漉披散在肩上,那料子因沾了水,隐约可见里头的景象。抬眼见他来了,并未察觉不妥,只问他太妃回来没有。
他说没有,摆手让屋子里的人都出去,自己上前来,拿巾栉仔仔细细替她擦干头发。
湖风轻拂,吹得窗下竹帘嗒嗒作响,她偏身坐在瓷凳上,他的手温柔在她发间穿梭,半晌道:“肖掌印此一去,怕是再也不得回来了,你会难过吗?”
她回过身来,仰脸看他,“那就是说音楼还活着,对吗?”
他颔首,“福船那么大,哪里藏不下一个人!他必然是做了万全的准备,才决意出海的。”
她惘惘的,低下头,轻薄的领褖露出一截纤细的脖颈,似乎是在调整情绪,想通之后便释然了,“他们相爱,海角天涯,活着就好。只是可怜皇上,他应该也很喜欢音楼,不过帝王权术,常常把感情掩盖住了。他瞧音楼的时候,那眼神是真的,我看得出来……”
他听后一笑,“你能分辨眼神么?那瞧得出我心里的想法吗?”他拉她起来,和她面对着面,离得很近,眼睛定定望着她,“瞧出什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