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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节
    史家大姑娘便成为了最好的人选,麝月只要略微露出几分为难之色来,史大姑娘那样仁义,那样仗义之人便会主动地将事情给揽上身去了。
    所以此刻,麝月为了推脱主子们的责罚,将自己给推脱了干干净净。
    纵然和史大姑娘对峙她也不惧,本来就不是自己勉强史大姑娘的,是她自己主动开口的,所以麝月一脸的坦荡,丝毫都没有为难之色,甚至还补刀道,“史大姑娘也说,家里的针线时常要忙到三更半夜的,所以这双鞋子她只能慢慢做,做的慢了些,可活计保证鲜亮,奴婢实在是推辞不过,生怕史大姑娘再说什么我瞧她不起这样那样的话,我不过是个奴婢,哪里敢瞧不上史大姑娘的手艺了,所以就只能让史大姑娘受累了!”
    这话说的简直太漂亮了!
    王夫人对于自己将麝月提拔上来简直再满意不过了,这丫头,果然不是袭人那样藏奸的,是个好丫头!
    王夫人决定回去之后就给麝月涨了月例银子,让她日后一直地跟着宝玉,伺候宝玉!
    自己的珠儿那个时候还有两个丫头伺候的,现在宝玉只有一个,已经很是委屈宝玉了。
    不过想想之前太医的叮嘱,所以王夫人还是放下了再提拔一个丫头的心思。
    史鼐史鼎夫人听着贾府主仆的一唱一和,简直要气死了,这是什么意思?这是讥讽他们史家的姑娘恬不知耻,上赶着人家贾府的爷们儿了,是不是?
    想想自家的闺女,史家的两位夫人对视一眼,咬咬牙。
    不管了,反正史湘云就是贾府的肉了,不管她们是烂在锅里还是怎么着,史湘云都要丢在荣国府了。
    “既然这样,我们也不勉强府上,这就为湘云丫头说亲,早日嫁出去得了,省的留成仇,我大嫂的嫁妆我们一分也不要,直接地给了湘云丫头做嫁妆,姑妈和表弟妹既然不喜欢湘云,那么日后就别将我们大姑娘当成是枪使,我们丫头实诚,果然没有那么多的心思,也没个金的,玉的配的上府上的哥儿!”
    “可不是,日后姑妈也少打发了人来接了湘云,省的见天儿地说什么我们亏待了她,没的恶心了谁,要不是二哥二嫂心善,直接将她丢到金陵老宅,被族人生吞了,谁又能说个什么不好来。”
    史鼎夫人说话更不好听,她对于史湘云也着实地没有哪么好的耐心,毕竟史湘云爹的爵位不是自家夫君占了,她母亲的嫁妆也是自己挪用了的。
    所以史鼎夫人除了恼怒外,一点儿都没有觉得有愧疚之心。
    “你……你……”
    贾母发现自己今年是不是流年不利啊,到底这些当晚辈的一个两个地大喇喇地指责自己,打量自己好欺负呢,是不是?
    自己的外孙女儿玉儿那般戳了自己心窝子,她本来对于玉儿心中有愧,倒也能体谅,可是这史鼎夫人她算是个什么东西,不过是个娘家侄儿媳妇子罢了,竟然也敢这般说。
    看着贾母的神色不对劲,一副要吃人的样子,史鼎夫人也没觉得害怕,反倒是对着贾母露出了一个微笑来。
    “姑妈别觉得我说话不好听,实在是湘云这个丫头太过了些,谁家的闺阁女儿不是这么过来的?要不是没有人教着,湘云如何会长歪了,总觉得史家人欺负了她?”
    这简直就是大喇喇地说贾母调唆坏了史湘云了。
    “云丫头我瞧着却是极好的,果然你们不爱她,不管她了,那么日后云丫头就由着我来护着,教着吧,没爹没娘的女孩儿家,将来日子过的只怕也艰难呢!”
    贾母突然地改口却是让王夫人愣住了,
    “老太太,万万不可!湘云……我的宝玉……”
    “你可别觉得我们湘云配不上你的什么宝玉,金玉的,好歹湘云还是侯府的千金小姐呢,可是你们贾府二房又有什么呢?老爷老爷是白身,儿子儿子是白身而已。这国公府如今可不是二老爷当家了。不过是平民之子,能娶到侯府千金,你们不偷笑,不感激,难道还要挑刺儿不成?满京城打听打听,谁愿意将女儿嫁给你们家?要不是看在亲戚的份上,湘云也乐意嫁给宝玉,我们纵然不喜欢湘云,可也不会眼睁睁地看着她跳火坑的!”
    又是史鼎夫人这样的一番话出口,贾母和王夫人臊的满脸通红,听着史鼎夫人满口的施舍语气,看着史鼐夫人一脸的理所当然,一副你们站了大便宜还不感恩戴德的样子!
    王夫人只觉得自己胸口疼!
    至于贾母,她只怕比王夫人更难受,毕竟这不管是史鼐夫人还是伶牙俐齿的史鼎夫人,可都是自己的娘家侄儿媳妇,可都是自己的晚辈!
    “是呀,姑妈和表弟妹给我个痛快话吧,要是不同意,那咱们就另外找个人选,要是同意,也痛快儿地换了庚帖,合了八字罢!”
    史鼐夫人也不能一直地让弟妹出面当恶人,淡淡地道。
    “要我说,这确实是一桩好亲事呢,湘云从小儿就爱跟宝玉玩儿,到现在都爱咬舌子,说什么‘爱哥哥’、‘爱哥哥’地叫着,我可从来没有听过她叫过‘爱姐姐’、‘爱妹妹’、‘爱嫂子的’,而且宝玉之前和云丫头同吃同住,好像听说还用了云丫头盥洗过的水直接洗脸净手的呢。所以说呀,这就是两个孩子的缘分呢。彼此之间又都是知根知底的好亲戚,又何必这样那样的周折呢?”
    一旁的邢夫人捂着帕子,丝毫不遮掩自己脸上的幸灾乐祸,打出神助攻!
    史鼐夫人和史鼎夫人觉得今日这位大表嫂说的太好了,她觉得回去之后给大表嫂准备一份厚礼,算是谢谢她今日的帮忙了。
    岂不知,她觉得痛快,邢夫人也觉得痛快呢,对于史鼎夫人一口一个“白身”、“平民之子”地叫着,邢夫人心里不知道多痛快呢!
    自己被婆婆瞧不上,被老二媳妇儿压制了这么多年,也该时候出一口恶气了!
    双方一拍即合,合作愉快,这样无言的默契简直要让邢夫人各种飞扬了!
    贾母和王夫人这一刻简直要恨死刑氏了,果然是个不会说话的,她不说话人不会将她当哑巴卖了的。
    至于前院儿,贾政的处境似乎也不大好呢,母子、夫妻有同病相怜之感。
    面对史鼐、史鼎兄弟的咄咄相逼,贾政这个方正木讷、笨嘴拙舌的除了一脸的羞愤之外,竟是毫无招架之力。
    至于一旁的贾赦么,兴致勃勃地端茶看戏便是了。
    他只恨不得让人给自己是上个干果碟子之类的,那样的话这场大戏就更加地有滋有味儿了!
    只可惜,毕竟这俩表弟都算是实权侯爷,所以贾赦还保留着脑海中的最后一丝清明,只看戏,不出声。
    “表弟这话为兄的可不爱听呢?这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难道府上还要一个快七十岁的老太太做出不成?大表兄啊,合该担负起这重担,让姑妈好生地休养上两年呢,您说是不是?”
    对于贾家兄弟的愚孝史鼐兄弟自然是一清二楚的,所以装作义愤地点拨一二,一旦这位混不吝的大表兄开窍,他们兄弟相信,贾府二房和姑妈的日子会更加地好过呢!
    如今表兄的这点子折腾才哪儿到哪儿呢,简直就跟小孩子过家家一样。
    所以,离京之前,他们总是要请了这位大表兄吃顿离别酒的!
    “咳咳,这毕竟是二房的事情,两位表弟只管和老二商量即可,母亲年纪大了,确实不好让她继续操劳了呢。”
    贾赦也没想到,自己看戏看的乐呵,可差点儿引火烧身,轻咳了两声之后,对着史鼎兄弟道。
    “大表兄都这样说了,难道二表兄还要继续地劳累姑妈么?这样是不是也太不孝顺了些?咱们年纪弱的时候可不就是靠着父母双亲,现在他们年纪大了,可不该好生享福几日,子欲养而亲不待啊!表弟,这样的痛我可是品尝过的,你可千万别重蹈覆辙,步了我的后尘啊!”
    史鼐强忍着自己一腔的怒火,苦口婆心地道。
    他这般说,别说是贾政了,就是贾赦也觉得略略有些不悦,毕竟听着这话,好像是在诅咒贾母去死一般。
    毕竟身为人子,贾家的兄弟俩都还是特别孝顺的好儿子,纵然知道自己这话说的有些不妥,不过史鼐也没有改口,也没有道歉的打算。
    姑妈这样坑人的亲戚早没了才好呢,省的添乱,添堵,添麻烦!
    “哪里有上门逼亲的,谁家的女儿不是百家求的?这样做,坏了云丫头的名声到底无所谓,可你们史家还有姑娘的,姑娘们都不说亲了?都不嫁人了?”
    贾政一副极为不解的模样,问道。
    “若不是云丫头被你的好儿子给坏了名声,我兄弟二人哪里会闲的无聊,上门逼亲玩?正是因为顾忌我史家姑娘们的清誉,所以云丫头,宝玉娶也得娶,不娶也得娶!二哥,跟他们费什么话?您顾忌贾府的面子,顾忌姑妈的面子,可如今的贾府还有面子嘛?谁不知道二房恬不知耻地霸占着正堂,逼着袭爵的大哥只能住在马棚子附近?从这一住就是十多年,几近二十年就能看出来,二表哥就是个无耻深沉之人,二哥和他讲什么道理?不答应的话明日就上折子参奏,饶是贾府还有个娘娘,可我不相信,闹出了这样长幼不分,内惟不整的事体来,那贾娘娘还在宫中讨着好儿去!”
    史鼐史鼎兄弟俩苦口婆心说了半天,对于贾政油滑,一问三不知,什么都往内宅老太太,内宅妇人身上推的戏码也是看够了,史鼎接收到了二哥传递的信息后,也不再忍耐,直接地爆发了。
    这样的威胁对于贾府,对于二房来说才是正中靶心的!
    也是因为顾虑到宫中的贵妃娘娘,所以贾赦才不敢太过分了,可谁知,娘娘能成为二房靠山的同时也能成为二房的弱点啊!
    看着他一脸的恍然大悟之色,史鼐史鼎兄弟俩简直不忍直视,想要捂脸了。
    “表兄,表弟,千万别,千万别!此事咱们慢慢商量,慢慢商量,毕竟两个孩子都还小,成亲也得需要几年呢是不是?”
    贾政闻言,顿时慌了,急忙地道。
    “我们可以学府上亲戚家啊,静孝郡主的婚事不就是半年的功夫就办完了?湘云的嫁妆之类的都齐备,这三聘六礼地咱们也不多挑剔,改为两聘四礼即可,半年的时间也尽够了。就这样吧,既然表弟答应了,这是我侄女儿的八字,宝玉的呢?”
    史鼐闻言倒也痛快,从袖子中抽出了史湘云的生辰八字,塞给了贾政。
    “吃硬不吃软,给脸不要脸的怂包!”
    史鼎坐在不远处,没头没脑,不轻不重地来了这么一句。
    反正他就是个混账武夫,也学不会文人那虚情假意,文绉绉的那一套,索性直来直往,还让自己活的痛快不憋屈,这多好。
    最多被人鄙视一句“莽夫、武夫”罢了,嫌弃一下粗鄙罢了。
    如今的这朝堂上,除了骆家等少数的几家外,往上数三代要能是读书人,他都将自己的名字倒着写。
    之前只怕还不如他们史家呢,都是些土里刨食吃的泥腿子,又装的什么大尾巴狼?
    史鼎觉得自己这个混不吝的路子好用之后,越发地不知收敛,越发地放纵了,也是令人无语。
    不过他这样兵痞的作风和手段,干别的并不一定有用,可是在闹腾贾府时,却绝对是很好用,很好用!
    内宅贾母等人还和史家人僵持着呢,听着周瑞家的传话,说是二老爷让太太将宝玉的生辰八字找出来送去前院时,贾母和王夫人眼前一黑。
    再是没想到,老二/丈夫这个蠢货,竟然,竟然就这么答应了!
    贾母气的是老二竟然没有来征询自己的意见就应下了这门亲事;王夫人恼的是才走了林家那个克亲不祥的,又来了个史湘云这样无父无母,钱财无,靠山无的三无儿媳!
    自己的宝玉,合该是娶公主、郡主的啊,可是现在呢?
    娶了史家的闺女,宝玉还有什么前途可言?
    其实王夫人的这个想法也很奇葩,她和贾母一样,都从来没想过让宝玉自己上进,自己去奋斗,反倒是想着给宝玉找这个靠山,找那个助力的。
    贾母和王夫人却是忘记了一句话,叫做烂泥扶不上墙,所以宝玉果然不争气,纵然是有雄厚的背景,有强力的岳家,可是他能做好了那些事情吗?
    这一点贾母和王夫人从来都没想过,总觉得宝玉衔玉而诞,所以便聪慧无比,所以天生就该比其他人尊贵,比其他人能干!
    可惜的是,宝玉并不是生而知之的天才,外加上性子放诞,家人宠溺。所以一个好好的苗子就这样地长歪了。
    可惜的是,祖母,父母的并不知替宝玉修剪,将其引回正路,反倒是一味地疼着,宠着,纵着,也是给了宝玉一种错觉。
    自己想做什么都行,反正家里还有老太太和太太呢,宝玉越发地无法无天起来,到了后来,即便他明白了很多的道理,也知道了很多的世俗规矩。
    可惜的是,已然养成了这样的散漫性子,外加上他骨子里的叛逆因子,没了绛珠草的牵绊后,宝玉往那不归路上越走越远,越走越远。
    纵然已经是弱冠之年,宝玉仍旧“懵懂”,仍旧“单纯”,仍旧“骄纵”地活着……
    王夫人纵然是眼前发黑,可还不得不听从丈夫的吩咐,回了自己的院子里去将宝玉的生辰八字给找了出来,打发人送去了外院书房。
    史鼐和史鼎还以为这事儿有的磨呢,毕竟自己的那位姑妈到底是个什么德行,他兄弟二人可是一清二楚的。
    可谁知,竟然如此地顺利。
    其实史家兄弟并不知道的是,贾母今年的精神大不如前,因为之前几次和林家交锋,贾母都没有得上林家那赘婿分毫的便宜,又有嫡亲的外孙女儿和她生分了,平日里虽然时常地打发人来,可黛玉却是一次也没有来了林家。
    又有后来贾赦在家中胡搅蛮缠,贾琏顶替了贾政的职务等等事体的发生,对于贾母来说,如今这个国公府,已然隐隐地不在自己的掌控之中了,两个儿子,儿媳,孙子,孙子媳妇儿们各自都有各自的心眼子,都有各自一万个打算。
    所以她果真也知道怕了,也不敢太过耍狠。之前被贾赦耍狠气了几次之后,如今的贾母看到耍狠之人心中就带着怯意的。
    也是因为这种种的缘故,外加上湘云是自己看着长大的,湘云她娘的嫁妆丰厚,所以贾母这才脸上恼怒,可是心里早就同意了这门婚事的。
    这么闹腾,为的不过是让史家让步,多给湘云一些陪嫁,多给些浮财罢了。
    可惜的是,这次史鼐夫妇被湘云给伤透了心,还哪里会想着多给她一些?
    大不了就是将大嫂以前的旧家具,上上漆;旧首饰拿出来,重新炸炸,然后再添置一些被褥布料衣裳之类的。
    这总花不了几个银子,再者说了,还有贾府的聘礼呢,总归他们也不占湘云的便宜,将聘礼的大头直接地放回她的嫁妆中去,以后当成是她的依靠,这样的话,自己夫妇果然是慈善之人了吧?
    完成了她的心愿,又没有贪了她的便宜,自己果然是菩萨转世呢!
    史鼐夫人这样想着,简直将自己给感动坏了。
    既然来贾府的目的达成了,那么她们妯娌也不欲多留,起身后冷淡地告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