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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节
    21世纪可没有这样残酷、严苛却让人热血沸腾的比赛,她头回见,看什么都新鲜。
    隔壁输了赌注的不怎么高兴,又高声嚷嚷了几句,最终在那位“莫卢”的劝说下逐至轻声。
    几场比斗看下来,人兽多是旗鼓相当,场面确实十分精彩。幸而这个活动考虑到前来观看的人群中还有女子,输赢分晓后就有其他人下来控制场面,多是负伤,无一人死亡。
    直到将近尾声,一个小太监突然在推搡中摔下了“观天井”!
    他掉下来的时候及时抓住了绳索,缓了一下势头,否则只凭这个高度,骨头都要摔折了。
    场上一片哗然,有人觉得这个安排出人意料,顿时鼓掌叫好!
    宝琢眉心一跳,忽而站了起来。
    丁才人一把拉住她的手,声音颇冷,“别轻举妄动。”
    “他不是自己下来的,他是被推下来的!”宝琢有些激动。那个小太监只看身形就能看出年龄不大,十三四岁左右,还是个一团孩子气的年龄。
    “看出来了。”丁才人眉眼更冷,“但究竟里头什么情况还不知道,你乱动,火就烧到你身上来了。”
    “娘子快看——”丁才人的婢女忽而惊呼指向场内,“那只黑熊动了!”
    最后一只野兽早在前个回合结束后就被放了出来,意图制造野兽占据先机的局面,给人更加危险和刺激的感觉,谁知会碰上这样的意外。
    此时,场上的局面已经非常的紧张,小太监是意外摔落,但原定的武士竟没有前来阻止这场悬殊的拼斗!
    宝琢当机立断:“阿薇,去把这个活动负责的人请过来。”
    “喏。”山薇答完便脚步匆匆的出去了。
    场内的小太监还算沉得住气,发生意外没有哭闹,更让观众以为是特意安排的一场节目。他在黑熊移动的时候也快速的向右侧跑去,众人不解,既不去迎战黑熊,那边又无绳索逃生,他到底想干什么?
    那里什么也没有,只除了一排打开的铁笼。
    他跑动的速度远比不上黑熊,眼看着黑熊就要追上他,锋利的熊爪足以将他撕碎,众人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他跌撞着冲进了一个铁笼,“啪”把自己锁了进去!
    席上顿时传出一阵大笑,这种颠倒的感觉充满新意,许多人喜欢。
    “恐怕不好。”丁才人蹙紧眉头,亦有些紧张地正襟危坐,“笼子太小太轻,容易连人带笼出事。”
    宝琢摇了摇头,“但除了这样他没有别的办法。那个笼子小,缝隙也小,熊掌伸不进去。换大一点的,空隙太大会更早被攻击。”
    他的举动果然惹怒了黑熊,黑熊手伸不进,就拼命地拍打铁笼,那震颤足以把五脏六腑都颠移了位,小太监咬着牙,抓住两根铁棍尽量让自己固定住。
    他有一双小鹿般神采的双眼,然而此刻,没有人看见他纯稚的眼睛里隐藏着深深的恐惧,和逐渐被激发的戾气。
    管事的内侍公公来了,他不像德碌那样笑得和弥勒佛似的,一笑就是满脸谄媚和讨好。
    原先一个小太监的命不和他相干,就是死了人见了血也闹不出大事,但没成想这小太监背后有人!
    一见宝琢就认出这是圣上如今正宠的那位,他立刻点头哈腰道:“娘子说得是,都是底下人不懂事,奴婢早吩咐了不能出人命,他们竟当耳旁风!”
    立刻就要着人下令去阻止。
    他嗓门儿尖,隔壁那个女人不知怎么听见了,竟跑到这边来。
    确实是张生面孔,长相是异域的风情,蜜色的皮肤,轮廓微深的长相,连服饰也不是大玄的特色。她一来就扬声要吵,“我都听见了,你说要把他救下来!不许救,我就是要看这样的比赛,我们那里十岁的孩子就会打熊,他都这么大了,难道还离不开阿娘吗?让他斗,我就赌他赢!”
    没隔着门听得仔细,她腔调古怪,想是家乡和大玄非同一种语言。
    管事公公犹豫了一下,显然这位的身份来头也不一般。
    宝琢没搭理她,只冲着这位墙头草公公一笑:“公公是要陛下来亲自下令,才肯去救了?”
    “怎么会,娘子别急,奴婢马上叫人!”管事公公一抖,叫人紧跑到外面,用几面小旗帜打了旗语,给底下人通讯儿,对方马上就要派人下去营救。
    谁知这边才打了旗号,宝琢刚松了口气,场上的局面突然出现了令人惊骇的变化!
    黑熊多次拍打还是没能拍开铁笼,已经失去了探索的耐心,烦躁的它把铁笼拎了起来,见状是要往地上扔!众人顿时深吸一口气,仿佛看见了第一场比斗时,武士提起狼尾狠砸的举动,当时那匹狼还有回身战斗的力气,这个皮娇柔嫩的小太监,挡得住黑熊猛力一摔吗?
    这会儿已经有人看出了不对劲,席间语声杂乱。
    营救的武士还来不及下去,铁笼就已被黑熊举到了眼前的位置。就在这时,小太监猛地扑向黑熊一边,透过铁笼的缝隙,将手中握着的树枝直刺熊的左眼!黑熊防备不及,竟被刺了个正着,场内响起野兽一阵嚎叫!
    它疼痛时胡乱挥舞着铁笼,铁笼被直直地摔了出去!
    宝琢惊得心跳都要停止了,偏生隔壁的女人还没走,就站在她们跟前,鼓掌称赞说:“这还有点样子嘛,躲起来的是孬种。有这本领,早该亮出来了。”
    别人死前最后一搏,她还以为是表演呢。
    幸而武士及时入场吸引了黑熊的注意力,另有人将小太监抬了出去,宝琢着急下观看台,出门时也没叫那女人让开,径自撞开了她,拉着丁才人下楼了。徒留那女人跳脚嚷嚷“我是羌兰公主,你敢撞我”之类的话。
    小太监的情况不太乐观,黑熊拍打时给他体内器脏造成的负担已然不小,最后那一摔造成的冲击可想而知。他衣襟上满是鲜血,头发被血液纠集成一辔辔,整个人乌糟似战场死人堆里捞出来的,偏偏他小小一个人,哪儿是真正披盔戴甲的战士?叫人看了心酸。
    这事一出,场面乱了需要人调停,别人都忙着安抚权贵去了,他这个受害者反而无人问津。
    丁才人见着他脸时轻声惊呼,“你是不是……陆离?”
    那个小太监已是半晕迷的状态,听见有人喊自己的名字,眼珠无神的滚动了一下转到她们这边来,视线却冲着宝琢,且稍稍亮了一下。
    宝琢也认出来了,竟是她那日偶然碰见的那只受伤的“小鹿”!
    丁才人怎么认识他的,她不知道,但当务之急她下了决断,“把人抬到我那边去。”事情已经出了,他是生是死都改不了局面,那些势利眼怎么会在意?还是得有人看顾才行。丁才人未必能让太医署的人给个小太监看症,不如她来管。
    气愤跟着过来的那位羌兰公主这时才有点奇怪的问:“他怎么,伤成这样?”
    “你不知道?”宝琢应付了那边的事,回过头来蹙眉看她:“你不知道,那你刚刚胡说什么!”
    “我哪有胡说,我们那里的孩子就是十岁□□熊,不信你去问!”
    宝琢点头:“那好,在把孩子丢出去之前,你们会提醒他,前面有只可怕的野兽,让他小心吗?”
    “当然了!不止会提醒,我们也会教他们许许多多打熊的办法!”公主很自豪,还反过来怀疑她的智商,“不然不是要被熊吃掉了?”
    宝琢简直被她蠢哭了,瞪着眼说:“所以他就是那个既不知道打熊的办法,也不知道前面有熊,被吃得连骨头渣子都不剩的傻孩子!!”
    “啊?”
    “所以你刚刚拦着不救人,就是直接把那个孩子送到了熊嘴边,你懂吗?”
    公主好像被事实吓住了,愣着站在那儿一动不动。
    “……无知真可怕。”宝琢扶住了额头。
    这里发生的事,自然有人一五一十报到了皇帝那里,包括宝琢和羌兰公主的对话。
    今日恰好是宗策当值,他边听边笑,还不忘点头:“羌兰人确实凶悍。早前还有人提议纳这位公主入宫,这下可好了,告诉他们,朕的后宫不要草包。”
    “陛下……”贤庸无奈。
    “知道了,写批复时朕会记得斟酌言辞。”他故意曲解,越说越想笑,干脆更衣后往外去,“走,一起去看看我聪慧过人的乌美人。”
    作者有话要说:  某国公主:(迷茫)我只是来打个酱油,招谁惹谁了?
    宝琢:……蠢也是原罪。
    宗策:(摇旗呐喊)宝儿说什么都对!
    宗政:(看了眼自家哥哥的蠢样,认可地点头)说得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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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然拍卖主角##这到底是人性的迷失还是道德的沦丧##欢迎走近今晚的《栗仔讲新闻》#
    ☆、18|露马脚
    山薇和管事公公打了一声招呼,就叫人把昏迷的小太监抬到了栀兰阁。丁才人因认识他,要想方设法告诉他家里人一声,就先回去了。
    小太监陆离就暂且放在栀兰阁正厅的席子上,血都粘稠了,但仍沾脏了席子。宝琢倒不是很忌讳这些,催山薇去请医,让小楼倒热水,自己拧了湿布给他擦脸。无论是否是前头和这孩子有一面之缘,他在开头的冷静机变,和最后时刻爆发出的果敢勇气,都让宝琢欣赏。
    她喜欢能独当一面的人。
    脸上的血迹擦掉了,露出他清秀稚嫩的脸庞,其余地方都干干净净,唯有眼角旁一块浅褐色斑纹,像是胎记,怎么也擦不掉。就在宝琢辨认的时候,他突然睁开了眼睛。大眼似鹿,瞳仁乌黑像深不见底的漩涡,却在眼神触及她的那一刻恢复成纯稚的模样。被看到胎记,他似乎有些难堪和不安,侧了侧头。
    “是哪里不舒服吗?”宝琢误会了他的举动,轻声询问道。
    “没有……是你救了我吗?”
    “我哪里有这么大的力气。”宝琢笑起来,“是那些武士们救了你,但你受伤太重,我就先把你挪到我的屋子里来了,毕竟我们见过一面。”
    陆离瞬间捏紧了手里的袖子,他眨了下眼问:“你还记得我?”
    “记得呀,对了,你给我的那颗鸟蛋我把它送回鸟窝了,没留着,你介意吗?”
    他猛地摇头。
    本来,他也是想把它送回去的,只是那群人逮着他不放。
    她安抚地摸摸他额头,“那你先休息一会儿,等下有人会给你看伤。别怕,熊已经被关起来了,不会再伤害你了。”
    他又怔怔地看了她一会儿,乖巧地点头闭上了眼。
    宝琢想问他是怎么摔下去的,但现在显然还不适合。几次见他都是他被欺负的模样,显然是个常态,她必须要了解清楚,救人总不能救一半。
    没过多久,山薇将医佐请来了。
    谁知这位是个倔脾气,一听不是给妃嫔娘子看病,顿时发怒就要走人。宝琢忙去拦他,“医者仁心,您都已经到这儿了,给他把一下脉,看看情况如何……”
    她也头疼,陆离这样的情况,本就不该请这等年纪轻的,恃才清高不说,还缺了一根筋。他哪儿管你具体情形是什么,有多严重,他们就是管事公公那等人的反义词,从不会看人脸色。
    宝琢也不是不理解,在他们看来,人分三六九等,你这么做是在侮辱他们,人焉能不生气?
    只是这时候陆离的情况已经不大好了,又陷入昏迷不说,还发起了高烧。再去请就耽搁了时间。
    那位医佐很遵规矩,绕开两步就要往门口走,边说:“宫人得病,本就是奚官局的事,您一开始就找错了地方,现在再去,还来得及。”
    宝琢实在没办法,总不能强压着人看病,那能看出个什么好来?才想着亲自再去请一位,门口呼了一句陛下驾临,她一个错眼,才发现皇帝居然进来了!
    大喜过望!
    她忙迎上去,上来就拉他的手,“陛下——”
    皇帝看她如此,有些惊讶地挑了挑眉,才想道明来意,就听她急匆匆地说:“兽园那儿有个小太监被野兽咬伤了,伤得太重,我想让医佐给他看一看,但请来的人不愿意。陛下帮我一个忙?”
    “他人在你这儿?”他不慌不忙地捏了捏她手心,想让她镇定下来。
    宝琢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