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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节
    终于,城门口近在眼前了。
    已经过了宵禁,但是冷子寒拿出晋王府的腰牌,自然是一路无阻。
    通过城门的时候,倒有守城的士兵问起裴凤陨,冷子寒只淡淡说道:“燕王殿下与晋王殿下在城外喝酒,燕王殿下不胜酒力,喝晕了。”
    守城的士兵见状,便没有再检查,为几人放了行。
    “先送我们回府吧。”进了城后,江絮红着脸坐开一些。到了城内,一路都是好路,再不会颠簸了。
    感觉到怀里一片凉意袭来,裴君昊心里有些空落落的,然而他也明白这一路上已经占了大便宜了,因而收回手,握拳在嘴边咳了一声,道:“要不去晋王府吃饭吧?”
    “那怎么行?”江絮愕然,随即连忙摇头。
    裴君昊忙道:“怎么不行?而且,你不想见你娘吗?还有梅香,她也醒了,你不想见见她吗?”
    这个理由一下子把江絮给俘虏了。她心下狠狠动摇起来,一面觉得不妥
    面觉得不妥,一面又想跟陶氏好好说说话。
    “小姐,倒也无妨的。”这时,红玉说道,“叫晋王府的下人传个信就是了,想来江大人不会为难,而且也不容许有什么不好的传言流出去。”
    “就是。”裴君昊连连点头,冲红玉使了个赞赏的眼色,然后说道:“谁若敢乱说话,我叫他一辈子说不了话!”
    江絮还有些犹豫。若给人知道,她还不是晋王妃呢,就进了晋王府,传出去多难听?
    裴君昊和红玉便又劝她。
    裴君昊是想多跟她待一会儿,红玉则是想着,大小姐想见陶氏,便去见呗,做什么委屈自己?便是真传出去什么不好的,公子难道还嫌弃她不成?就如裴君昊所说,不毒哑那些人就算好的了,真当晋王府吃素的?
    终于捱不住两人的劝,江絮点头答应了:“好。”
    裴君昊心里顿时狂笑起来,打定主意,一会儿哄江絮在晋王府吃饭,并在心里琢磨起菜谱来。
    江府。
    “什么?去了晋王府?”得知江絮已经找到了,并且是被晋王找到的,江子兴心下顿时松了口气。他的摇钱树,若就这么没了,他可真再养不出一棵。又听到晋王府的小厮说,晋王着急回府,没时间特意拐弯送江絮回来,顿时皱起眉头。
    未嫁女,被掳失踪已经够不好听的了,眼下三更半夜的,又进了别人府里?说出去叫人怎么瞧她?
    “来人,准备马车。”他得亲自去晋王府,接江絮回来。
    正院,江予彤也得知了消息,顿时气得直跺脚:“凭什么?她凭什么?那个贱丫头,她怎么如此好运?”
    冯氏已经被下午送来府里的无数请帖给弄得心力交瘁,却还不得不安抚道:“你呀,太鲁莽,她如今在风口浪尖上,盯着她的人多了去了,不必你出手,也有别人出手。你倒好,叫人弄坏马车,幸亏她没事,若有事,被查出来你就等死吧!”
    想起燕王和晋王护着江絮的样子,又想起江予彤居然鲁莽得光天化日之下就下手,好悬没把冯氏的心给吓出来。
    “母亲,我气死了!”江予彤不停地跺脚,“她怎么那么好运,被燕王给救了?听说燕王带她出了城,怎么没杀了她?这个朝三暮四,水性杨花的贱丫头,燕王怎么没杀了她?”
    “居然还被晋王带回来,而且还带到晋王府里去了,她怎么那么大脸?晋王没空送她回来,她不会自己走回来吗?”江予彤不停地跺脚,对冯氏的劝慰根本听不进去,“气死我了!贱丫头,我不信她一直那么好运!”
    冯氏见怎样也劝不动,很是无力。下午的时候,也不知怎么了,一窝蜂十几位夫人都给她下请帖,邀她参加聚会。
    她这张脸,能出门吗?可是全都驳了,未免又显得古怪。因此,一半驳了,一半应了。应的那些,她都不打算去,临行前只说府里有事,去不了便是了。
    冯氏一整天都几乎没吃饭,想起脸上几乎被墨迹覆盖全的乌龟纹,又听着江予彤气急败坏的尖叫,只觉脑仁嗡嗡地疼。
    “珊瑚,跟我去瞧瞧珍珠姨娘。”她不痛快,别人也休想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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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96、江府绝后
    “谢谢夫人。”梅香趴在床上,感受到一点点清凉的药膏被人温柔地涂在背后,咬了咬唇,感激地道。
    陶氏轻轻一笑,柔声说道:“谢什么呢?原本你也是因为我女儿被打,我替她照顾你,不是应该的?”
    梅香顿时惶恐:“奴婢只是个丫鬟,本就该为大小姐尽心尽力。”
    陶氏听罢,轻轻叹了口气:“谁又天生该是丫鬟呢?”
    主子丫鬟什么的,没人比她感受得更清楚了。
    前半生,她是金尊玉贵,奢华荣宠的陶家小姐。想吃个新鲜热乎的脆皮鸭,满府里的小厮都跑出去,到处排队给她买。
    后半生,她是花月楼里的粗使仆妇,每日浆洗缝补不必说,便连喝一口浓稠些的米粥都难。
    “夫人……”梅香听得心里一热,不禁眼眶都酸了。
    她心里原也有几分傲气,每次说“奴婢只是个丫鬟”的时候,心里隐隐约约总是不舒服,但没料到陶氏居然如此安慰她,顿时心下好不感动。
    陶氏便笑,给她上完药,又拿薄被给她披上,才道:“你好好歇着。想吃什么、喝什么,我就在外头,你尽管唤我。”
    说着,便往外走去了。
    看着陶氏的背影,梅香微微出神。她知道,陶氏最近在给江絮做一件小衣,上头绣着攒攒密密的芍药,针脚均匀,配色繁复,极是难绣。
    在心里把陶氏方才说的话又回味一遍,只觉得,夫人既没端着主子的架子,也没把自己当成伺候人的,那口气听着,倒像是长辈对晚辈一般,带着一股慈爱。
    梅香自小没了亲娘,因而看着陶氏的背影,目光有些痴痴起来。
    “夫人,夫人!”忽然,晋王府里唯一的丫鬟,茯苓急匆匆地跑来,声音里带着一股浓浓的热忱,“您猜谁来了?”
    陶氏才走到门口,便见茯苓气喘吁吁地跑近了,气还没喘匀,便急着说话,便笑道:“茯苓姑娘,是谁来了,叫你这般激动?”
    “大小姐来了!江府大小姐,您女儿来了!”茯苓握住陶氏的手,用力地说道。
    陶氏顿时一愣:“你说谁?”
    “大小姐来了?!”这时,屋里传来一声惊叫,随即便是一声痛呼。
    两人一愣,连忙走进去,只见梅香忽然支起上身,顿时牵动了伤口,疼得五官都挤在一块了。
    “茯苓姐姐,你说大小姐来了?”梅香被两人扶着重新趴好,仍不掩一脸惊色,“大小姐怎么会来这里?”
    陶氏也看向茯苓问道:“她,可是出了什么事,为何会到晋王府来?”
    老实说,陶氏刚知道裴君昊是晋王的时候,真是吓了一跳。但她见晋王府并没有什么规矩,甚至一个小丫鬟茯苓都敢对裴君昊明嘲暗讽,而裴君昊生气归生气,倒没把茯苓怎么样,才心下微安。
    后来府里终于来了个有规矩的明白人,那便是朱嬷嬷,为人虽然规矩刻板,倒也不是不好说话的人。府里规矩走了起来,但也松松散散的。时日久了,陶氏也习惯了,这里就是个没规矩的地方。
    非要说,也有一条,那就是不许做出背主之事。只要不违背这一条,别的都可以容忍。
    何况裴君昊隔三差五便来她这边走动,她看得清楚,这个少年虽然身份尊荣,但是极好说话。又三句不离江絮,她明白,这个少年是看上她闺女了。但因为对晋王府的印象还不错,倒也未加阻拦。
    只是,裴君昊再没规矩,也不能领着江絮往这里跑?
    “倒没出什么事。”对陶氏,裴君昊下过命令,一律报喜不报忧。但凡有关江絮的事,只要不该说的,谁说漏了嘴,他可是会狠狠地罚,绝不会留情面。
    因此,茯苓倒也不敢说,江絮被燕王掳走,又被裴君昊救回来的事,只道:“大概是因为太思念夫人了?”
    “再思念我,也不能干出这种事?”陶氏皱眉。
    茯苓眼珠一转,掩口笑道:“大小姐是做不出来的。但我们王爷,做得出来呀?”
    裴君昊一向是忧江絮之忧,急江絮之急的。他又是个素来四六不着的,做出什么事都不稀奇。
    陶氏想到这里,也觉无奈。低头看了看身上的衣裳,掸了掸几处淡淡的皱纹,又抿了抿头发,才问茯苓道:“她现在哪儿?”
    “正往这来呢。”茯苓快声说道,“大小姐要瞧瞧夫人平日里的起居坐卧,王爷正领她过来呢,我先瞧见了,便过来跟夫人说一声儿,叫夫人做个准备,省得一会儿吓着了。”
    陶氏放下抿头发的手,一脸无奈地笑:“要是你不跟我说,一会儿我陡然见她站我跟前,倒真是会吓着。”
    一旁,梅香趴在床上,两眼直勾勾盯着门口,眨也不眨。
    没过多久,江絮便到了。
    “娘?”进门后,江絮便看到陶氏,眼眶一热,走上前跪下了。
    陶氏连忙扶起她:“你这是做什么?”
    “女儿不孝,不能侍奉娘亲跟前,累娘亲担惊受怕。”江絮低头说道。
    陶氏顿时笑了起来:“有晋王殿下照顾你,娘有什么不放心的?”
    站在江絮身后的裴君昊,听到这一句,眼睛噌地亮起来,忙表忠心:“夫人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照顾絮儿的,叫谁也不敢欺负她。”
    江絮顿时脸上一热,想转身啐他一口,终究在
    转身啐他一口,终究在陶氏面前做不出来,低头把脸埋在陶氏颈间,不说话了。
    陶氏笑着抱住她,一脸怜爱:“你进了那府里,怎么也没胖?”
    “胖得起来么?”梅香脱口道,想说江絮每日操不完的心,吃点东西都要战战兢兢,不可能胖得起来。但见茯苓连连朝她使眼色,又觉一道锐利的目光打到身上,转头见是裴君昊,随即见江絮也朝她微微示意,即将出口的话便被咽了回去,改道:“大小姐如今是长个子的时候,过两年兴许会胖。”
    陶氏听罢,转身打量江絮,果然觉得江絮长了一些,便笑道:“从前你窝在娘肩膀间,都是直直扑过来的。眼下竟要低头了,可见是长个头了。”
    “嗯。”江絮轻轻应道。
    站在后面的裴君昊,只觉肩膀上痒痒得紧。心里想着,如果絮儿也能如此亲昵地伏他肩上,该有多好?
    “娘在这过得不错,晋王殿下把我照顾得很好,一应安排都妥当,你尽可放心。”陶氏知道江絮是个孝顺孩子,这趟特特跑过来,只怕就是为了看她过得好不好,因此不等她开口,便直接说出来,“倒是你,娘知道那府里不是好地方,你万万要小心。”
    茯苓不说,梅香不提,她便什么也不知道了?她又不是没在那府里待过。江子兴什么样儿,冯氏什么样儿,她可是领教过的。
    何况,梅香身为江絮的贴身丫鬟,却被打个半死,抱回来的时候只剩一口气,叫陶氏如何不多想?
    但她也领他们的情,他们不说,她也不问,只嘱咐江絮道:“咱们娘儿俩如今不在一处,免不得互相牵肠挂肚,但日夜担心倒没必要。你保重你自己,娘也保重自己,就是最妥当了。”
    江絮连连点头:“是,娘。”
    “我叫厨房备了酒菜,咱们到前头坐下,边吃边说。”裴君昊一心想留江絮用饭,不等两人叙旧完,便忙说道。
    陶氏打断他道:“殿下,絮儿一会儿就该回去了,恐怕不能留下用饭了。”
    还没出阁的小姐,平白跑到别人府上就罢了,还要吃晚饭?陶氏是不答应的。何况,她也不想叫裴君昊看轻了江絮。
    裴君昊听罢,顿时一脸失望,仍不死心道:“那,到前边坐下,边喝茶边聊?我叫下人泡几壶好茶,都是我从宫里顺出来的极品,不喝可惜了。”
    “也好。”陶氏想了想,倒不能一直拒绝裴君昊,他毕竟是个王爷,不好得罪。
    裴君昊顿时眼睛一亮,忙撩袍子奔了出去:“我去吩咐。”
    风风火火的样子,把茯苓逗笑了,站在门口咯咯个不停。
    江絮有些脸热,低头看向梅香:“你好些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