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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0节
    ……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一次死者的身份有些特殊,社会影响太大,法院很快开庭,一审判决死刑,被告没有提起上诉,判决生效。陈颀坐在办公室里,查了查判决书、又算了算时间,莫名地长长松了口气。
    几日后唐沁的遗体在殡仪馆火化。她的父母知道她喜欢这座城市,就将她的骨灰葬在了江城的公墓。唐沁的读者会通过出版社联系了她的父母,得到了同意和地址后,由读者会的几个负责人作为代表去了公墓悼念她。
    除了清明,公墓向来都是个冷清至极的地方。几人都是二十来岁的年轻人,也是生平第一次踏足这样的地方,难免有些紧张忐忑。好不容易根据事先要到的地址找到了唐沁的位置,却又齐齐驻足不敢上前——
    前方不远处墓碑照片上那个笑意盈盈的女孩子,正是曾经给他们带来无数快乐和温暖的漫画家。墓碑上,“唐沁之墓”几个字却和周围所有的字体都不一样,铁画银钩、笔走龙蛇,仿佛一气呵成、一蹴而就。
    墓碑前站着一个修长高挑的人影,一身墨色的外袍、长发披散、腰间斜斜系着一支笔。寒冬的北风吹过,扬起她及腰的发丝,宽大的衣袖迎风猎猎。
    她探手从自己的衣袖中取出一卷袖卷,不紧不慢地展开——袖卷尺幅不长,上面写着的约莫也就是百十来字。她似乎是从头至尾看了一遍,而后两指夹着袖卷抬手、微微一扬。袖卷的另一端“刺啦”一声忽地就燃烧了起来。她侧目,静静地看着手中的纸慢慢燃成了灰烬,直到那火舌马上就要舔上她的手指,这才轻轻松了手。
    宣纸带着火焰缓缓飘落,终于彻底燃尽,落在地上变作飞灰,最终消散在寒风中不见踪迹。
    穿着墨色衣袍的人沉默了一会儿,微微弯了腰——几人这才注意到墓碑边的地上居然还放着一小坛酒。那人提起酒坛、微微倾斜,酒水滴落,在水泥的地面上染出了一团深深的水渍。然后她仰起头,拎着酒坛一饮而尽。
    她的酒量似乎是极好,一坛酒灌下也不过就是转眼之间,喝完放下酒坛,就这么用宽大的衣袖随手抹了抹被酒打湿的下巴,而后从袖中取出了一支竹箫来,低低地笑了一声:
    “委屈你耐着性子看我写的祭文又陪我喝酒,吹支曲子权作给你赔罪吧。”
    箫声散落在风中,带着三分思念七分磊落,哀而不伤。
    第111章 风流冢
    第一百十四章
    小说
    但凡是唐沁的粉丝,就没有不认识凌霄的——谁都知道自家大大隔三差五地就带着条漫向“男神”公然表白,甚至凌霄的粉丝里都有一些是被唐沁带着粉上她的。几人都唐沁书友会里的骨干分子,自然是一眼就认出了这个“大大心里的男神”。
    其实唐沁的案子最近在网上也是火了好一阵,微博上认识的不认识的都对此表示了极度的哀悼和惋惜,唯独凌霄却是什么也没有说——一早就有许多粉丝请求凌霄参与调查、抓住凶手,凌霄不仅对此没有半句回答,甚至近一个月来连微博都没有更新过,仿佛对这件事根本就毫不在意一样,不置一词。
    这种漠不关心的态度顿时就激起了唐沁一些粉丝的不满,这些日子来对此颇有微词,私下里都抱怨着凌霄太过冷漠,毕竟也是相识一场、唐沁又这样喜欢她,这种时候她居然毫无半点反应。
    说实话,眼下在场的这几人,心里还真多多少少都有些这样的不满。直到看到了不远处那个墨色的身影,几人齐齐愣住后却终于是有些恍然——原来,她也并不是真的漠不关心的。
    此时此刻,箫声里的哀恸昭然得连不懂音乐的人听得也忍不住鼻子发酸,却又不知道为什么偏偏哭不出来。
    几人不敢打扰,就这么站在原地,静静地听完了一首箫曲。直到有一块浓重如墨的衣料映入自己的视线里,他们这才像是一下子醒了过来,赶紧抬头,顿时就撞入了一双长眉入鬓的凤眼。
    几人赶忙张口想打招呼,就见凌霄对着自己微微颔首、随即不等自己说话就已经径直越过了自己一行人。几人愣愣地看着她一边走一边又把箫拢进了自己的衣袖里,她走得明明也不算很快,可好像只不过一眨眼的工夫就这么消失在了自己的视线里。
    ……
    一月底已经是期末考试周。好在凌霄平时就用功,从来不用考前突击,出了这个案子对她的成绩倒是没有什么影响。再紧接着就是新年,叶霖依然没有回叶家,和凌霄两个人一起过了个简单却温馨的新年。
    凌霄却从寒假就开始忙碌起来,一直到第二年四月份的时候才算是稍稍松了口气——唐沁的画集出版了。
    凌霄在她的家里和笔记本里发现了许多她还没有出版的画,有的是已经完成了的、也有一些是未完稿的。凌霄和她的父母商量了一下,最后决定替她将这些画稿全部整理出来,辑成一本画集出版。四月底的时候画集顺利出版,凌霄给这部画集定名为《赤心集》,亲笔写了书名、又在扉页提下了八个大字——
    “赤子之心,九死未悔”。
    这大概……是她能想到,对于唐沁来说最恰当的形容。
    也是到了这个时候,对凌霄心存不满的那些读者才终于有些脸红——原来她不是什么都没有做,她只是……什么都不说。
    画集上市之后销量惊人,很快就登上了热销榜,出版社甚至还紧急加印了一次。凌霄在唐沁父母的委托下代收了唐沁的稿费,而后一并捐给了山区——那是唐沁生前就时常汇款资助的一所山区小学,她的父母在为她整理遗物时发现了许多汇款单,从她大学开始,年年不落。
    等到一切都尘埃落定的时候已经是五月末的仲春了。凌霄足足忙了小半年,才算是终于能喘口气。这会儿沈清来找她的时候,天气正好,她正懒洋洋地倚在学校草坪的树下,眯着眼睛看跟前一个小娃娃一边奶声奶气地喊着“师糊”一边遥遥晃晃地往她怀里扑。
    聂瑫一岁了,早就学会了走路和说话,只是走得还不稳,口齿也含含糊糊的只能一个词一个词往外蹦。平时秦瑶和聂峥都要工作,白天大部分时间都是聂峥的父母在家里带孩子。凌霄这几天好不容易空了下来,排课和实验室的活也都不紧张,就常常把小徒弟抱到学校来帮着带带。
    她一个女孩子常常抱着个这么小的孩子出入学校,难免总有些难听的议论和臆测。她倒是也不在意,依然天天带着小徒弟招摇过市,要星星不给摘月亮,简直恨不得宠上了天。
    聂瑫虽然看着还是粉粉嫩嫩的一个小团子,因为年纪小五官又精致,乍一眼很难分辨出性别,看起来像是个漂亮的洋娃娃。但其实凌霄虽然忙,对这个小徒弟却一直都极上心,小家伙长到一岁,几乎连病也没有生过,长得比同龄的孩子还要壮实许多。他离凌霄本来也不过就是几步路的距离,兴冲冲地晃着身子跑了几步,眼看着就要扑进师父香软的怀抱了,突然就是眼前一花。
    小家伙有些茫然地眨了眨眼睛,回过神来就见自家师父的怀抱已经被别人抢走了。他一下子就急了,扑腾了两步没走稳、一下子栽倒在了凌霄身上也顾不得,伸着小手去拽那人的衣角,一边气呼呼地瞪大了眼睛:“坏!坏!”
    “你徒弟真小气!”沈清回过头看了眼被聂瑫攥在手心里的衣角,转过身又去看凌霄,神色哀怨极了,“我都几天没见你了!”
    凌霄也不说话,只是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沈清被她看得有些心虚,往后退开了一些、让出了些距离。凌霄伸手,把还在和沈清作斗争的小徒弟举起来抱到自己的怀里,这才又笑了一声:“这可不怪我,这几天忙的是你,可不是我。”
    小徒弟一到凌霄怀里就踏实了,安静地坐在她腿上,兴致勃勃地玩着她手边的竹箫。
    沈清被凌霄这么一说,更心虚了,咳嗽了两声清了清嗓子,掩饰性地捏了捏聂瑫的脸,小声道:“那不是快要开拍了嘛。”
    上个学期的时候沈清的小说签了电视剧。制片方对这部作品很是看好,签下版权后很快就开始运作了起来,不止迅速联系了业内著名的编剧,同时又主动联系了沈清一起参与编剧的工作。剧本在过完年后就已经定了下来,现在选角的工作也已经进入了尾声,开拍在即。沈清虽然没有选角的权利,不过她毕竟是原著作者,有时也会受邀一起去看看试镜。
    当然,也就仅止于“看看”了。
    凌霄倒是也知道个大概进度,有些好笑地看她:“怎么样了?”
    “其他的都定了,就是找不到合适的女主。”沈清说着,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眨了眨眼睛扯着她的衣袖晃,拉长了声音喊,“凌霄……”
    凌霄抱着小徒弟侧了侧身:“我没听见。”
    小徒弟伸手配合地捂住了她的耳朵,一副“什么都没听见”的模样。
    沈清来气,用力地晃她的衣袖:“凌霄!”
    凌霄叹气,把小徒弟的手拉了下来,伸手把他举起来一边玩“举高高”的游戏,一边无奈:“你又有什么打算?”
    沈清凑过来撒娇:“你去试试吧?特别适合你!我当初就是拿你做原型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