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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3章
    匆匆之间,无人察觉,恰如水滴沉入江河湖海,不曾惊起一丝波澜。
    敲锣打鼓的声音依旧,热闹声依旧。这尘世,这时刻,欢天喜地裹挟人间,中都城的大街小巷里到处弥漫着火红的喜气。国师大婚,四散银钱。财帛坠地的声音、百姓喝彩的呼声犹如湖海之浪,一重高似一重。
    ——盛大的人间极乐场。
    中都城门楼远离喧嚣,却也听得见些许细碎的欢攘声。薛氏夫妇只匆匆瞥了一眼,便继续向城门外赶路。
    国师大婚之日,也是赦免薛氏双亲的日子。
    薛家行此大错,皇帝却宽和以待,没有追究他们的死罪,这一做法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却也引得百官慰然,朝野上下颂声一片。权衡利弊之下,这算是最为得体适宜的举措,本以为是沈太傅或是国师的功劳,后来听闻原来是贵妃在此事上有所谏言,一时间,众人对这位红颜祸水的言论都顺耳了很多。
    纵然死罪可免,但惩戒并没有少。薛家遭罢黜,被夺官毁券,自此贬为白衣。
    一个葬满前尘过往的地方,向来留不住伤心人。经此一事,薛中书与薛夫人心灰意冷,散尽府中奴仆和家财,素衣素服,行囊简单,决定永远离开中都。
    ——在冬天第一缕深寒之意降临的时候,永远地离开这个羁旅半生,金玉其外的皇城。
    风光在后退,行过城门,巍峨的中都城楼寸寸弃之脑后,再往前便是他乡之景。马车行进不辍,车轮碾过路旁干燥的泥土,留下两道不深不浅的痕迹,风一吹,人行过,便又一次在沉默中归化于无。
    “薛大人薛夫人,请留步。”
    然而,就在驶出城门不足百丈时,一个大氅裹身,长巾遮面,浑身只露出一双眼睛的人忽然拦在了马车之前。
    薛中书撩起帷幔,从中探出头来,上下打量着眼前人,许久才问道:“你是?”
    那人没有说话,只一言不发地走上前,问道:“薛夫人在吗?”
    听声音像是个女子,那双潭水般的眼睛,是女人才有的眸子。
    这时,薛夫人探出目光来,她直视着眼前这个行为古怪的人,眉眼间蹙起淡淡的犹疑:“你是?”
    虽然是第二次问了,但眼前的女子似乎丝毫没有要回答的意思,她低着头,从怀中小心翼翼地取出一条白玉腰佩来,无声地递到两位长辈面前,眼神示意他们收下。
    这东西薛夫人不会不认得,她睁大了眼睛,接过那条腰佩,翻过来,背后果然落了一条浅浅的裂纹。
    薛中书也吃了一惊,两人几乎同时诧异地看向她:“你究竟是……何人?”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女子答得隐晦,“薛公子让我转告二老,如今的局面皆是他一人的过错,万死难辞其咎。他是个不孝的儿子,没能侍奉亲长、给你们养老送终是他一生的憾事。从前那些糊涂事,伤人话都不是真心的,他想说的是,能成为薛氏子孙是他此生最大的幸事,若有来生,他一定不会再这样任性妄为,若有来生,他还想做你们的孩子。这辈子的养育之恩无以为报,下辈子,定然会加倍偿还。”
    女子没有久留,话说完后,深深地看了他们最后一眼,而后退了一步,虔诚恭敬地行了一个尊礼。
    “姑娘,你究竟是谁?”
    女子仍然没有回答,那双哀伤的眼眸弯了弯,像是漾开了一抹淡淡的笑意,只是笑着笑着,眼眶却不由自主地红了。
    转身走回中都城,冷风迎面扑上来,吹扬了女子遮面的长巾和宽厚的大氅,腰间露出另一条白玉腰佩的一个角来,纹样精致,与方才赠与薛夫人的那条极为相似。
    女子裹了裹紧身上的衣物,义无反顾地向中都城内走了回去。
    而腰间的那条新腰佩,由角落向上延伸,在阳光下可以清晰地看见,背后嵌着一条精心雕琢的裂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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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74章 枭心鹤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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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令桥醒来时天光正好,缓缓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安然躺在一间竹屋之中。
    这是……怎么回事?发生什么了?
    头似乎隐隐作痛——自己不应该是在崖底吗?这儿又是什么地方?夏将军呢?他在哪儿?
    太多的疑问一时间争先浮现出来,她控制不住去想,可脑袋昏昏沉沉的,什么答案也没有。
    “醒了?”
    门外脚步声起,江令桥下意识移目去看。
    来人一身猎户装扮,下颌续着络腮胡,中等年纪,言语豪爽,面目瞧着和善。他满脸笑容施施然走了进来,怀中还小心地抱着一只通体雪白的小狐狸。
    江令桥还记得同楚藏对峙时的场景——暗色夜行,孤身面对千军,一方明,一方暗。万箭齐发,如星如雨,躲过无休止的暗箭,避过灼烫的火炬,她看到了被挟制在人群中的夏峥,意志算不得清醒。
    楚藏狞笑一声,竟居高临下地将夏峥扔了下来,同时所有弓箭手挽弓,向他射出千百支带火的利箭。江令桥顾不得其他,飞身而上承接住了坠落的夏峥,更要分出心思来躲避从四面八方袭来的攻击。
    这并非易事,难免因为疏漏受些小伤,好不容易挨到平安落地的那一刻,本以为成功在即,谁料却并非如此。随着楚藏的嘴角荡开一抹诡异的笑容,一切都开始慢慢发生了变化——起先是江令桥觉得搀扶着夏峥的那只手有些酸麻,再然后几乎是一瞬之间,半边身子彻底麻痹,落地的时候甚至支撑不住,连连后退了好几步,险些滚落到悬崖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