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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节
    因为被说“杀不了人”的望月在他话还没说完,就上脚抵着他脖子往下踩。少女力气小,可架不住她角度好、会使力啊。她直接将陈老爷踩在了脚下,顶着他被踩的惶恐的脸,弯腰低头,阴森笑,“我不会杀人,嗯?”
    动作利索干脆的,像一头狮子把绵羊踩在脚下。
    陈老爷被吓得老泪横流,这次真尿了。
    前头小厮哆哆嗦嗦道,“你你你放了老爷!你要什么我们都给你!”
    “蠢货蠢货!”脚下的陈老爷正要骂这帮小厮不知道一起上么,一个小姑娘还能把他们全弄倒?但他叫骂了两声,就阵阵惨叫,不敢多话了。
    小厮们看老爷被那女魔头欺负,更是害怕了。
    望月不理他们,踢了踢脚边人,“死猪,起来,带路!”
    陈老爷憋屈地从地上爬起,被那恶劣少女牵狗一样牵出去。门内小厮看她背影,犹豫着要不要暗袭,门外经过来看热闹的陈夫人和一众小妾,突见老爷被一个小姑娘溜着,尖叫一声,“救老爷!你们这群饭桶,快救老爷!”
    有陈夫人的吼声,大家这才回过神。
    望月就靠着陈老爷这把保:护:伞,手中刀挥舞,挂、劈、扫、截,赫赫生风。她那把刀杀不了人,但一把二十多斤的重物劈下去,力道重一点,怎么也把人撞得头破血流,劈晕劈倒了。而望月围着陈老爷走,步伐古怪,一堆人围着她转圈,却跟不上她。总是脚崴手崴,哎哟倒地,再被少女回身一砍。
    她使刀的功法、走的阵法,全是魔教百年之蕴,正宗得不能再正宗,邪得不能再邪,普通人哪里拦得住她?
    乌压压,望月周身倒了一片。
    “抓了她抓了她!”躲得远远的陈夫人大叫。
    大家与望月玩小鸡追老鹰的游戏。
    “杀了她杀了她!”陈夫人又叫。
    大家一个个挥着奇形怪状的武器扑过去,而望月一看挡不过,又开始踩着奇怪的步伐走了,身后又倒一片抱着脚啊手啊哭叫的人。
    “到底是要抓还是要杀啊!”主子下令模糊,所有人束手束脚,欲哭无泪。
    大家想哭:还有这女魔头,你这么厉害你就直接杀出去啊,反正我们拦不住你,你干什么非要留在这里劈我们啊?
    望月一开始用刀用的太不顺手,来人气势汹汹,她一个弱女子根本打不过嘛,她想换武器。但打着打着,打出了气势,打出了感觉,她就提着这把虽然重、却很钝的铁,跟这帮人打杀。
    其实真论起来,望月身上添的伤,绝对要多于这些围攻她的人的。可她虽然处于劣势,虽然身形瘦削,却架不住她强大的气场。她没有武功,挥刀力气不够,很不习惯,常常失误。可她身上有不怕死的精神,再疼的伤到她那里,眉头都不眨,刀就挥砍了过去。
    众人都被她这股子气势吓呆了。
    而此时,云门众人正跟随带路的茗剑派弟子,快速向陈府行来,欲救走那可怜无辜的少女杨望月。
    茗剑派带头的是个白胡子老头子,慈眉善目,却弓着腰面对身后白衣翩翩、气质雅致的青年,“杨师兄,对不住啊对不住!我徒弟欠过那姓陈的一个小恩,小孩子年轻气盛,以为杨姑娘是恶人,才去抓得人。您大人大量,不要跟他们小孩子计较。”
    后面的茗剑派弟子一个个垂头丧气地跟在云门弟子身后。
    杨清微笑中,几分漫不经心,“得看杨姑娘有没有事。”
    “是的是的!”老头子连连点头,松口气。
    幸亏这位师兄好说话啊,要是换后头的那几个毛头小子,两派早一言不合打起来了。杨清脾气是真好,换做别的辈分高的,倚老卖老,肯定说些什么“大派弟子不能仗势欺人”“你要约束你手下弟子”之类奚落的话,但杨清都没有。
    杨公子真是高风亮节呢!
    ……大概正是这份淡然随和好说话的胸襟,才能迷倒那恶名昭彰的魔女望月吧。
    远处杀得兴起的望月无表情:……并不是。
    望月迷恋杨清,还停留在他那张脸的初级地步。身子都没有得到,注重什么精神世界的沟通啊。
    杨清等人离陈府越来越近,都是习武之人,五感放开,立刻察觉到了府内的不对劲——
    “拦住拦住!拿绳子从后套!”
    “她力气小!你上去跟她夺……啊!”
    “包住包住!别让她跑了!”
    众少侠凛然,江岩更是狠狠瞪了茗剑派心虚的弟子们一眼,脚步加快,“师叔,我们快进去!他们定在欺负杨姑娘!”
    “嗯。”杨清话说的慢,但尾音未落,身形已长纵而走,众人连忙跟上。
    杨清神情凝重,收起了平和的心境。他想:陈老爷这么心急地对杨姑娘下手?不是应该审问一二再动手吗?这么多人,欺辱一个小姑娘……他心头微乱,难得自省自己是否太慢。若是害了她,他、他……他能怎么办呢?
    心头所悔,与他推门所见,大相径庭。大相径庭下,太过诧异,竟让他立在庭前,怔然未动——
    眼前已是修罗炼狱,地上倒了一片,还有一大片冲去,对着那将陈老爷踩得奄奄一息的凌厉少女。一群人包围,口上不停喊住“抓到她了抓到她了”“你们几个人上,我们给你们制造机会,从后包围”等话。
    一个个语气严重。
    不了解的,还以为前面是洪水猛兽、千军万马呢。
    但前面,只有一个带伤的举刀少女。
    “师叔!杨姑娘……啊!”气喘吁吁跟来的诸人,都被眼前太过震撼的场景看傻了眼。
    望月打得兴起,猛回头,看到一众人后的白衣公子,腿就一软,差点跪了。
    杨清正沉默地看着他,眸色幽黑恍惚:
    似乎时光轮回,眼前的少女与曾经的女子身影交叠。不同的衣衫,相似的面孔,一样的气势冲天。一样的站在一大片“尸体”中,长衣凛冽,发丝飞扬。一把刀在手,众人惶惶后退。而她回眸间,被血红所染,脸那样白,眉目亮得惊魂夺魄……杨姑娘……到底是……
    他没有想下去,因为少女忽地扔掉了手中刀,欣喜地甩开一众小厮,向他冲过来,直冲向杨清怀中。
    望月在他恍惚的片刻,就抱住了青年的腰。靠着青年微僵的身子,在他没反应过来前,抬目潮湿,害怕又感动,感动又娇羞,“杨公子,那些人好凶……他们要杀我,我被吓死了……幸亏你来救我了!”
    杨清:……
    众人:……
    要不要脸啊?!
    ☆、第11章 你是不是想亲我……
    魔教圣女望月,那是一个已经陨落的人物。
    在场的云门和茗剑派弟子,年轻一辈的没见过这个人。而剩下的两个长辈,茗剑派来的是位老人,早八百年就闭关不出了,兼之年纪大记性差,看到眼前的场景,也没有往魔女望月身上联想;能从杨望月身上一下子想到魔女望月的人,在这里,统共就只有杨清一个人。
    少女手握长刀、脚踩陈老,四周躺了一地人。那狂妄架势,与曾经的魔女望月何等相似。
    他看着她,定定看着她,心口忽冷忽热,背脊僵硬出汗,神情开始恍惚。
    然后杨姑娘就毫无预兆地冲了过来,比谁反应都快地冲了过来,还在他愣神的片刻,紧紧搂住了他的腰。
    在众人无语抽-搐的眼皮下,望月不知道自己让杨清联想到了曾经的自己,但她知道不能让杨清产生自己“杀人如麻”的印象。这时她多么感谢那把钝铁,只能劈倒人,把人撞倒,却杀不了人。若非那把钝铁,杨清现在看到的,就是血流成河的现场了。
    主要是,她没想到杨清会来找自己,且来得这么快。
    她习惯了他对自己不闻不问,她不知道原来他对一个陌生人会这么好。
    杨清心头复杂难言,殊不知望月心情比他更复杂?
    千言万语无法诉说,到口边,望月娇滴滴说的是,“我头好晕,好害怕……杨公子,幸好你来了。他们欺负我,你看我都受伤了……”
    她确实受伤了,额头有伤,身上各处也有血迹,将整个人往杨清怀中送,让他看自己没有骗他。
    顺势,靠着杨清胸口,手柔柔搭在他抬起的手臂上,恋恋不舍地摸了一把。
    云门的标配,向来是白衣玉冠,非仙似仙。因地位的不同细节上有差异,但大体上都是宽锦白袍。杨清,更是如此。他穿白衣,衣袍宽大,飘然多姿,近看远看都好看得像芝兰玉树。
    但是靠着他,会发现他被宽大袍子遮掩下,身形颀长瘦削,线条流畅,肌肉紧实。伸展盘错的修长骨架各自蔓延,锦衣名缎般,低调而华美。
    望月心动:他穿贴身束袖劲衣,才能显出身形的完美。像魔教的一些服饰……他若穿上,会迷倒自己的!
    杨清心思不属,还被人摸把豆腐,一下子回神,抓住少女在自己怀中蠢蠢欲动的手。低眼看少女狼狈下的一双明亮露骨的眼,他默一下——唔,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
    他问,“姑娘头晕?”
    望月欢快点头,顺势往下倒,“哎呀,头好疼,受不了了,杨公子你快抱抱……”
    话没说完,杨清突然搂住她的腰,望月尚未惊喜,整个人腾空,被他扔了出去。她一声尖叫在嗓,还没发出来,就被身后七手八脚的云门弟子接住了。前面的杨清回头看她一眼,“江岩,杨姑娘头晕,要晕倒了,需要人抱着。你快抱抱她。”
    “……啊?!”江少侠傻眼,脸和脖子飞快红了,看向脸色难看的杨望月。
    杨清吩咐完了,转身就往院子里的炼狱场走去,身后穿着茗剑派服饰的老头子,也赶紧跟上。院中,陈夫人等人正围着陈老爷肥胖昏迷的身体大哭,口中嚷着,“来人啊!我要报官!杀人了!老爷要是死了,我也不活了……我要为老爷报仇,让那贱-蹄子去死……”
    杨清声音平静,内有波涛汹涌,“夫人看这样如何?既然是杨姑娘动的手,夫人要为陈老爷报仇,不如我等诸人散开,让夫人与杨姑娘决一生死?”
    陈夫人立即低头,不嚎了。
    远远听着的望月愣一下,轻笑:杨清真是蔫坏。明明知道她一个人把整个院子里的人干翻,还说让陈夫人与自己决一生死,那不就是让陈夫人到自己这里来送死吗?
    杨清见陈夫人不喊了,才温和道,“这个方法不好吗?那我们想别的办法吧。”
    他是一心要遮掩,把杨望月的事情压下去了。陈夫人只能委屈咽泪,“您说。”
    近边,望月没有再欣赏下去杨清的风采。因为江岩见她浑身是伤,提出赶紧处理伤口。望月也时刻想以最美丽的面孔出现在杨清面前,当即点头。江岩等少侠去寻药材纱布等,云门中的几个女弟子带望月随便找了间屋子,帮望月换衣服、包伤口。
    望着这些进进出出的年轻弟子,望月手捧腮帮:云门的年轻孩子,都单纯善良得犯傻,让她嗤之以鼻。
    可就是这种傻劲,几日相处,竟让她对他们产生了好感。
    她素来觉得白道中人皆是假正经,没看他们怎么编排自己死后的事吗?可江岩这些弟子,却被教得很好……
    福至心灵,望月问给自己包扎伤口的叫程兰的姑娘,“你们这一辈弟子,是杨公子教出来的吗?”
    “那倒不是,”程兰说,“但师叔常年无事,在山中确实教导不少弟子。至少这一次出行的,师叔与我们,其实都有半师之名。尤其是江师兄,他师父去得早,自小就是跟着师叔的。叫师叔一声‘师父’,也差不多。”
    果然如此。
    而其余人也是欲言又止:杨姑娘怎么会这么厉害?陈府的人被她打趴?这不正常啊。
    但师叔都没说,他们自然不会多话。
    当杨清和茗剑派的那个长老联手,彻底将陈家与杨姑娘的事情解决,逼陈家立了誓、写了协议,出来时,院门口,就见与江岩等师侄在一起的小姑娘,眼睛发亮地看着他。
    杨清天天被望月发亮的眼睛看着,都被看习惯了。但这一次,还是觉得她好像……更激动了点?
    “杨清!”见到他,换了身衣服的望月,就飞扑了过来,被杨清伸手拦在一尺外。
    杨清说,“别过来,我看到你头晕。”
    “……”他在报复她之前说头晕、赖在他怀里不肯走的事吧?
    望月继续甜笑,“江少侠都告诉我了,多谢杨公子帮我解决那个讨厌的陈老爷!”
    杨清:“谢我的话就离我远一点好了,我头晕嘛。”
    望月:……大意了。
    诸人在陈府门口与茗剑派弟子告别,杨清跟那边说完话,被身后的望月,一下一下扯着袖子。他回头,顺着她的眼睛看去,人来人往,前面便是闹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