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的粗粮跟现代吃的粗粮完全不是一个概念。她以为高粱应该也算是粗粮,虽然吃的时候难吃了些,可是吃完应该对身体好才对,可是等她吃完才发现,这高粱面不但难吃,还不好消化。
现在她每天上厕所就跟打一场仗似的,每次都蹲的腿脚酥麻,屁股生疼才能出来,那滋味,真是不足为外人道。
以后有钱了,再也不吃高粱面了,姜婉白恨恨的想着。
出了粮店,几个人又去了杂货铺,买了一些调料跟小半瓶白酒,除此之外,还买了几斤鸡蛋跟两包红糖。这里没有料酒,但很多菜都要用酒去味才好吃,姜婉白自然要买一些。
不过,不买不知道,原来这酒竟然这么贵,就这么小半瓶,就要三十文。姜婉白看着那发黄的白酒,努力想了想她以前酿米酒的方子,觉的也许她该自己酿一点出来才好。吃货的人生总是比别人更加艰难。
最后,他们去了肉铺,瘦肉八文钱一斤,肥瘦相间的十文钱一斤,田老四他们只管盯着那些肥的看,但姜婉白却不喜欢。不过为了照顾大家,她买了一块肋骨肉,又买了一大块排骨跟几根棒骨,几人这才满载而归。
快要离开集市的时候,路边有一个卖花生糖的,姜婉白顿时想起她还答应了要给田承宝跟田承玉带好吃的呢,今天发生这么多的事,她差点给忘了。
伸手去盛钱的布袋子里拿钱,只拿出来十五文钱,也就是说,他们今天卖虾酱的钱除了这十五文,已经都花完了。
这钱还真是不禁花,姜婉白抖了抖那个钱袋,有些感慨的将最后十五文钱递给卖糖的,接过巴掌大的一小包花生糖,众人这才兴高彩烈的回了家。
也不知道是心情好还是怎么回事,回去的路上,众人手中拿着那么多东西,甚至就连姜婉白,手里都拎着一瓶酒跟两包糖,可是诡异的,他们竟然都不觉的累,根本没用休息,几人就一气走回了田家村。
刚一到家门口,就看见田承玉领着田承安坐在大门的左边,田承宝坐在门口的右边,三个孩子正眼巴巴的看着他们回来的方向。
一见他们回来,三个人立刻围了上来。
姜婉白也很高兴,立刻拿出花生糖分给三个孩子吃。
对于田承宝他们来说,甜丝丝的糖简直是世上最好吃的东西了,那么甜,舔一下满嘴都是甜味,还有花生味。
看他们吃的高兴,姜婉白想起来家里应该还有田柳儿跟田苗,就将花生糖给田承玉,让他拿给田柳儿跟田苗吃。
田承玉一溜烟就跑了进去,姜婉白等人也拿着东西进了院子。将各种东西归置好,姜婉白分出五斤白面,五斤大米,半篓鸡蛋,还有一包糖递给张氏,“你也好长时间没回家了,有空回家看看。”
“太多了,娘,家里也不富裕……”张氏有些激动的推辞着。
“给你你就拿着,家里还有。”姜婉白转身对田承玉道,“乖,帮你娘拿回屋。”
田承玉立刻高高兴兴的接了东西,接完,他突然想起什么一样道:“奶,上午五叔回来过,不过他在你屋子待了一会儿就走了。”
田老五?他去自己的屋子干什么。姜婉白直觉没有好事,不过她还没来得及细想,就见门口来了一大群人。
那群人足有十来个,除了二十岁左右穿红着绿的女人,都是男人,每个人都气势汹汹的,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女人的旁边站着一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姜婉白刚才还在想的田老五。
田老五也看见了屋子里的姜婉白,有些躲闪的缩了缩脖子,似乎想要往后退。
他旁边的那个女人则掐了他的胳膊一把,示意他跟上。田老五没办法,只能低着头跟在众人身后。
这个女人应该就是那个马小翠了吧,一看这样子就不是个正经人,普通农户家里,哪个女人会穿这么妖艳,还未出嫁,就跟着一群男人一起走。
而且田老五也正是从她那里回来才会想到卖田承玉跟天柳儿,可见她是个祸害人的东西,姜婉白对这个马小翠一点好印象都没有。
这时,对面那些人已经到了院中,其中一个五十多岁长了一脸癞子的男人阴笑道:“正好你在,还省的我费事。”
“什么事?”姜婉白的脸一沉,同时,心中有了一个不好的预感。
“这宅子现在是我的了,你们赶紧给我搬出去,不然,等我们动手,可就不是那么好看的了。”癞子男瞄了一眼周围,看见那几间青砖大瓦房,喜的就差手舞足蹈了,这房子以后可就是他的了。
“对,赶紧搬出去,给马叔腾地方。”癞子男后面的那群人跟着帮腔。
他们这么一闹,田老四跟赵氏等人听见了声响,立刻从厢房里走了出来,正好听见这句,田老四立刻忍耐不住,骂了起来,“你们胡说什么,这宅子是我爹盖的,是我们老田家的,你们这些狗-日的,说大话也不怕闪了舌头。”
“田家的?今天以前是田家的,可是从今天开始,它就姓马了。别说我们说瞎话,我就给你们看看证据。”说着,癞子男从袖中拿出几张纸,一边抖,一边道,“这是什么你们应该知道吧?”
是房契!姜婉白脑中立刻出现了答案,这是田家的房契,被以前的姜老太太当宝贝一样藏在箱子里的。
“看出来了吧,这是这座房子的房契,这张,是田家房屋的抵账契约,还有这张,是县衙盖过大印的过户证明,证明这房子还有地已经属于我马家了。”癞子男一张张的翻着那些红红白白的纸,一边得意的道。
他说一句,姜婉白的心就凉一截,说一句就凉一截,说到最后,她的心已经冰凉冰凉的了,这人不但已经拿到了他们家的房契,还到县衙里去办了登记!
“承玉去叫你三叔祖来,承宝,去地里把你二叔三叔叫回来,就说有人来抢田家的房子了。”姜婉白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推了推田承玉跟田承宝。
田承玉跟田承宝呆愣了一下,这才疯了一般的向外跑去。
对面的癞子男见姜婉白叫人,并没有一丝害怕的意思,反而恶狠狠的道:“怎么样,是你们自己搬,还是我们帮你们搬?”
“搬你个狗-娘-养的,这房子我们田家的,谁敢让我们搬?”赵氏呸了一口,叉着腰怒骂道。
她这么一骂,田老四也来了精神,从院里抄出一个扁担横在手里,他喝道:“这是田家村,不是你们五柳村,我看你们谁敢动,谁动我就打断谁的腿。”
癞子男抖着手中的那些纸,“你们可要看清楚,这契约上写的清清楚楚,田老五欠我一百两银子,没钱还债,便将这房子抵给了我。我跟他已经到县衙里办了手续,过了堂,你们不认都不行。”
赵氏根本不管他说什么,她知道这些人要把她从这大瓦房里赶出去,而那些纸就是武器,所以她一下子扑向癞子男,想要将那些纸给抢过来。
癞子男早就防备着她了,一把将她推倒在地,吼着,“你想干什么?”
赵氏倒在地上之后也不起来,一边满地打滚,一边哭壕道:“快来人啊,外村的野男人来田家村祸害人了,快来人啊!”
癞子男似乎也没想到赵氏竟然如此泼辣,如此不要脸,寻常的妇人哪一个不视自己的名节为生命,哪怕真受了什么委屈都忍着,可是这个女人,竟然一点都不怕。
调戏妇女在这个时代可是大罪,所以癞子男也有些慌张了,他指着赵氏没好气的道:“我就推了你一下,根本就没碰你,你快点给我起来,不要想着这样就能讹到我。”
赵氏却看也不看他,继续喊叫着。她以前当寡妇的时候什么没见过,能保住自己的东西才最重要。
现在正是农闲时节,家家户户都有人,赵氏这么一喊,外面立刻涌进来一大群人,男女老少都有。
田家村人大多都姓田,算起来都是亲戚,所以一见这场面,立刻都站在了赵氏的那一面,吵吵着要把癞子男给绑起来去见官。
☆、第13章
癞子男也有些怕了,有些无计可施,反倒是那个马小翠,挺着胸脯走了出来,“你们干什么,我可是没出嫁的姑娘,我看哪个敢动我!”
她这么一站出来,那些田家村的村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有些不敢动了。
马小翠一见,更加得意,啐了赵氏一口,“臭不要脸的婆娘,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的模样,就你这样的,让我爹碰,我爹都不碰。”原来那癞子男竟然是马小翠的爹。
赵氏一看那些村民住手了,这马小翠还敢啐她,起身就扑到了马小翠的身上,对着她的脸就是一抓,瞬间给马小翠抓了个满脸桃花开。
马小翠疼的妈呀一声,也开始回击赵氏,两个女人就这样抓头发、扯衣服的在地上滚做了一团。
这时,村民里的一些妇人开始劝架,不过她们都是田家村的人,就算有不喜欢赵氏的,也会帮着赵氏,一时间,马小翠又被抓了好几道。
癞子男见自己女儿吃亏,急的抓耳挠腮的,可是对面是女人打架,他又领教了赵氏的厉害,根本不敢上前,只能在后面喊,“住手,你们田家村难道就不讲理了不成,快住手,打坏了小翠,我让你们陪葬。”
他喊的很大声,可是这种时候,谁还管他啊,该打的继续打。
反倒是马小翠,还有一些心眼,她对着田老五吼道:“田老五,你是死人啊,没看到我要被别人打死了吗,还不快过来帮我打她。”
田老五见马小翠受伤,也很着急,也顾不得愧疚的事,上前就要去拉赵氏。
田老四就在一边,赵氏占便宜他可以不出手,赵氏要吃亏,他哪里肯,一把揽住田老五,他道:“老五,你要干什么?”
“田老五……”马小翠又喊了一声,同时响起刺啦一声面料破裂的声响。众人一看,原来是赵氏将马小翠的衣服给撕破了,而且还破了很大一块。
从脖子那里一直裂到腰上,整个肩膀还有里面的水红色绣鸳鸯的肚兜,甚至那高高隆起的双峰都半遮半掩的暴露在了众人眼前。
哎呀一声,马小翠不敢再跟赵氏撕扯了,抱着肩膀蹲到了地上,看那样子,倒是有几分可怜。
不过赵氏可一点都不会心慈手软,趁着马小翠不能反抗,她下死手的掐着她,而且,她下手还十分有技巧,专门往女人那些不能说的地方下黑手,保证马小翠吃了亏也不敢声张。
田老五见马小翠被人看光了,再也顾不得什么,伸手就去打田老四。
田老四也不含糊,拿着扁担就回击,两人你来我往,打的好不热闹。
正在这时,田老二跟田老三、田承运在田承宝的带领下也回来了。本就快到中午吃饭的时候了,他们正走在回家的半路上,所以到的倒是比同村的三叔祖还要快一些。
进门看见这样一幕,田老二他们都看向姜婉白。
姜婉白现在已经明白了一切。这田老五可够狠的,先是想要祸害家里的人,现在又跟外人合伙骗他们家的房子,他这是要把田家逼上绝路啊!
“老二、老三,老五跟外人合起火来要抢咱们家的房子,你们给我揍他,狠狠的揍!”姜婉白吼着。
吼完,也不知道是太激动了,还是姜老太太的身体本就不好,她这么一折腾,竟然觉的天旋地转的,身体不由自主的往一边歪去。
幸好她边上站的是张氏,张氏细心,吓了一跳之后赶紧将她给扶住了,她这才没倒在地上。
“给我狠狠的揍他!”姜婉白喘着气道。
田老二跟田老三那都是大孝子,一见姜婉白被气成这样,抡起锄头就去砸田老五,砸的田老五满院乱跑。
癞子男一见自己这边完全不顶用,吼道,“田家要是不讲理,我这就告到县衙里,让你们都去吃牢饭。”
官字两张口,有理没理莫进来,这官在百姓尤其是庄户人家心里就好比一座大山一样巍峨,他这么一喊,场面倒是终于被控制住了。这下,癞子男才终于有机会将马小翠给扶了起来。
将自己的外衣给女儿披上,癞子男恶狠狠的道:“这房子是我马家的,官府都承认,你们要跟官府作对吗?”
他的话音一落,一个十分有中气的声音就从外面传来,“田家村的人自然不敢跟官府做对,不过,就怕你代表不了官府。”话音一落,一个花白胡子的老者走了进来。
老者的头发梳的一丝不乱,行走间腿脚带风,两眼炯炯有神,一点也看不出半丝年老的样子,正是田家村的族长,三叔祖。
三叔祖一进来,院子里的立刻都跟他打招呼,他对众人点点头,然后径直越过众人,来到姜婉白的身前,颇有些惆怅的道:“要是良瑾还在就不会弄成这样了,老五这孩子,你没教好。”
田良瑾,姜老太太过世的丈夫。说起他,整个田家村没有一个不挑大拇指的。当初田良瑾白手起家,攒下良田百亩,盖下瓦房大大小小九间,粮仓里有吃不尽的粮食,钱袋子里有花不完的铜钱,谁人不羡慕。
可惜,好人总是不偿命,他在壮年就抛下了一家老小,而他死后,田家江河日下,竟然短短时间败光了所有的家业。
姜婉白的记忆里本来没有田良瑾这个人,可是三叔祖一说,那记忆却如同开闸的洪水一般涌了出来。
不由自主的,姜婉白的眼中蓄满泪水,还是不由自主的,那眼泪就毫无征兆的落了下来。
姜婉白用手擦了一下眼泪,有些愕然,不过瞬间,她就明白了,这是那位姜老太太的执念。她死后虽然将一切都留给了姜婉白,可是关于那个她深爱的人,她却不愿意分给姜婉白半点。
直到三叔祖提起,姜婉白才终于想起了那个人,并不受控制的落泪。
三叔祖见姜婉白哭,也长叹了一声,“良瑾去了,我自然要代他好好管教他的儿子。”说完,他回身对田老五喝道,“孽障,还不跪下!”
三叔祖这一声,如同洪钟一般,田老五噗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
“田家第一百四十七代孙田文义,欲卖子侄,是为不仁不义,偷盗家产,是为不忠,欲弑老母,是为不孝,似这等不忠、不仁不义、不孝之人,根本就不配做田家的后代。今田振方依据祖宗家法,鞭打田文义三十鞭,逐田文义出田家。
众族人可有异议?”三叔祖高声喝完,环视周围。
周围的人窃窃私语起来,他们只知道田家老五想要卖田承玉的事,却不知道还有这其他的事情。
姜婉白也有些诧异,她根本没告诉三叔祖田老五差点杀死她的事,三叔祖怎么知道的?难道,她将目光转向跟在三叔祖身边的田承玉身上,只见他小脸紧绷,一副临危不惧的样子。瞬间,她就觉的她猜到了事情的原委。
不过又一想,也不一定,那天三叔祖的儿媳陈氏也看见了她脖子上的掐痕,虽然当时她没问,但如果真想知道,也不是什么难事。
姜婉白在那里乱七八糟的想着,田老五却已经完全傻掉了,他从来没想到会是这种结果。在庄户人家看来,被逐出家族不能上族谱,那就是没根的人,活着没有依附,就连死了都不能进祖坟,只能当个孤魂野鬼,这让他如何不怕。
“三叔祖……”田老五嘭的一声磕在地上,“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求你,求求你不要把我逐出田家,求求你了。”
三叔祖定定的看了田老五一眼,那目光,似乎在看他,又好像透过他再看别的人,半晌,他高声喝道:“众族人,有无异议?”
“没有。”“没有。”答应声此起彼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