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少正骑着马跟在牛车边上,他的眼睛,几乎就没离开过田银凤,他发现,他越来越喜欢这个外表柔弱,内里决绝的女人了,这次,说什么,他都不会再放手。
姜婉白早就将自己的外衣给了田银凤,此时,看着呼吸均匀了很多的田银凤,她精神一松,这才问起了她的疑惑,“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老四说,你被人叫走了。”她问唐少正。
唐少正脸上闪过一丝寒意,“我们回到县里,他突然说其实不是因为公务,而是他听到一些消息,所以来找我,然后就把我带到了一家茶楼。
茶楼里,我问他到底是什么消息,他来来回回的说着废话,就是绝口不提消息的事,我就觉的很蹊跷,就试探的说我还有事,要离开。
这下,他才着急,说他听说,上面要调我去盐城做盐场总管,以后还要让我多照应他。
他说的这件事,早就不是秘密了,所以他这么一说,我就更起疑了,也没跟他废话,直接去了衙门,到那里,我才知道,你们刚来找过我,还有急事的样子。
我不敢耽搁,直接去了你们家里,结果,你们并没有回家。”
那时,我们在梁家门口呢,姜婉白心道,“然后呢?”
“我知道银凤被绑了,就四处找人,把附近的几条路都找遍了,看有没有什么线索,结果,还真的让我发现了一个东西。”说着,唐少正从怀里拿出了一块碎布。
蓝底白花,跟田银凤身上的衣服一样。
“这应该是银凤故意留下来的,我在后面的路口基本上都看见了,就是靠着它,我才找到的那间破庙。
我猜银凤知道带走她的是强盗,但怕连累家里人,就没声张,只在路上留下了这个当线索。”说到这里,唐少正紧紧的握住了手里的碎布,这样一个女人啊,他如何能不喜欢。
事情到这里真相大白,姜婉白有些后悔,她怎么就没想到要去附近找找看呢,竟然还自作聪明的去县城、去梁家,真是缘木求鱼、南辕北辙,要是她能想到,也许田银凤就不用受这个苦了。
狠狠的拍了自己的脑袋一下,姜婉白有些气恼。
她这样,田老四就更加惶恐了,田银凤是为了他们这才选择离开的,而他却一点不知道,甚至后来姜婉白问起他当时有什么异常,他还一点都没觉的,简直蠢到家了。
这要是换了二哥在家,以他对银凤的关心,肯定会发现异常。
怪不得他娘平时都不愿意带他,而是带着他二哥,原来,他确实不如他二哥,田老四有些丧气的想着,倒是对田老二的怨气少了一份,诚服多了一分。
☆、第79章
田银凤这一昏迷,直昏了两天两夜,而唐少正也在她旁边守了两天两夜,田家人看在眼里,都暗自把他当做了他们未来的妹夫、姑父,对他热情不已。
田银凤一睁眼,第一个看到的就是满脸倦色的唐少正,他那样专注的看着她,就好似她是他眼中的唯一,是这世上最美的珍宝一样。
两人相对无言,半晌,田银凤别过头,不去看唐少正,神色冷淡而疏离,她与他之间,从来都没有什么,以前是,现在也是,以后更是。
唐少正却高兴的眉间眼角都是笑意,“你醒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田银凤没说话。
“渴不渴,我给你倒一点水喝。”
还是没人回答。
“药一会儿就熬好了,你等一下,喝了再睡,我……”
“你走吧,我不想见到你。”田银凤突然出声,打断了唐少正的话。
唐少正脸上的笑意更多了,“为什么不想见到我,难道嫌我长的丑?不会啊,虽然我长的比不上潘安、宋玉,但从小就有人夸我,说我像观音娘娘座下的童子!”
田银凤又不说话了,反正她说了也是白说,这人,总是有一万种理由反驳你。
唐少正却将笑容收了起来,第一次,他很郑重的道:“银凤,我有没有说过,我很喜欢你。”
田银凤的脸腾的一下就红了,就像煮熟的鸡蛋一样,如果仔细看,还能看见大夏天的,它竟然还冒着热气。
唐少正决定今天将话说清楚,“从在梁府见到你的第一眼,我就喜欢你,那时的你,明明满是哀愁,但双眼却明亮的吓人,当时我就想,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女子。
后来,梁高远要让你陪我,我心里又是高兴,又是恼怒,高兴的是能得偿所愿,恼怒的则是你怎么能这么不自爱,甚至,我都想当面质问你一下,这是为什么。
事实证明,只有我自己的心思最肮脏,竟然如此误会你。
从婶子那里得知事情经过,你不知道我多高兴,从那时候起,我就决定,我要娶你,好好的守护你。
而经过前两天的事,我发现,我再也不能放手,你就是我认定的,要白头到老,相守一生的人,银凤,嫁给我,我会一辈子对你好的。”
唐少正说完,长出了一口气,静静的等着田银凤的答案。
半晌,房间里依旧静悄悄的,唐少正淡淡一笑,整张脸,就好似被春风拂过一样,温和而静谧。
田银凤一醒,田家人立刻松了一口气,整个院子不再是雾气沉沉的,每个人的脸上都带上了阳光。
“娘,文亮送来的那只狍子怎么办?”田老二问姜婉白,这两天田银凤昏迷着,他也没心思管那狍子的事,今天一看,发现那狍子都瘦了,再这么下去,可就没肉了,所以他赶紧来问姜婉白。
“狍子啊!”姜婉白想了一下,终于想起了是有这么件事,这下,她有些犯愁了,这狍子吃还是不吃,那天她看了那狍子一眼,发现它还挺蠢萌的,而且,这要是放到现代,它可是国家保护动物。
“娘,银凤正是虚弱的时候,要是能吃这狍子补一补,应该会好的快一点。”田老二对田银凤,那是疼到骨子里了,所以他见姜婉白犹豫,就想为田银凤争取一下。
至于他为什么这么说,当然是因为这狍子肉十分的滋补,不但能治病,还能延年益寿,对田银凤的病情大有帮助,甚至民间都有“吃狍肉而成仙”的说法。
姜婉白也知道狍子肉的这个好处,甚至还知道一个关于这狍子肉能治病的故事。
故事说的是康熙年间,有一个大臣得了痢疾,看了很多大夫,吃了很多药都不管用,眼看着,人就要驾鹤西去。
康熙一看,这哪行,这位大臣可是国之栋梁,所以就赶紧下旨,快给他用狍子炖肉这个方子,说来也神奇,这大臣只吃了一顿,这腰也不疼了,腿也不哆嗦了,肚子也好了,这狍子肉,还真是神。
这么一想,姜婉白的心就偏向了田银凤,当然,也不能排除她心里也很想吃的念头,“老二,你跟老三、老四把那只狍子收拾一下,今天晚上我们就吃它。”
田老二高兴的答应着去了,心道,他就知道他娘也是疼银凤的。
等到姜婉白再见到那狍子时,它已经变成了一过肉,看着这锅肉,姜婉白的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小学就学过课文,说“棒打狍子,瓢舀鱼,野鸡飞进饭锅里”,那时,她就很好奇,这狍子到底是什么样的,好不好吃。
可是等她长大以后,课本里描述的那种情景早就没了,狍子猎杀殆尽,成了动物园里才能看到的东西,她就是想吃,也吃不到。
从这点来说,穿越到这里还是有福利的。
田老二此时也站在一边,有些憧憬的道:“早就听说这狍子肉好吃,一直也没吃过,今天倒是有机会了。”
“咱们这里狍子好像挺少的,也不知道文亮怎么抓到的。”说起吃的,田老四也插了进来。
“大概是大吼一声,那只狍子就乖乖的站住了。”姜婉白好似开玩笑般的道。
“怎么会,那狍子岂不是太傻了。”大家都有点不相信姜婉白的话。
姜婉白哈哈一笑,也没说什么,大家都说傻狍子,傻狍子的,狍子可不就是傻吗。
或者说,它是好奇心太重了,遇见什么事,看见什么,总忍不住停下来看个究竟,就像姜婉白说的,就算你突然大喊一声,它都会停下来,所以像田文亮这种有经验的猎人,对付狍子可是轻松的很。
拿箭射狍子,就算没射到,也不用担心,更不用追,因为一会儿,那只袍子就会跑回来,看看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这时候,逮到它,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
狍子就是这样一个好奇心爆棚的生物,所以说,好奇心害死的可不止是猫。
至于狍子的做法,就很简单了,越是这样的野味,越不用什么特殊的处理,只要将血水泡净,放进锅里炖就行,只不过,田银凤的那份特殊了一点,她现在刚醒,不能吃太油腻的,所以用瓦罐给她煲的汤。
煲汤剩下的,则切成大块,一下子全倒在了大铁锅里,大火熬煮。
大铁锅,炖大肉,吃的就是这种感觉,这种味道,这可不是什么高压锅、电饭锅能比的。
随着那一锅的汤慢慢的干掉,锅边上留下一层红褐色的汤渍,红润的肉慢慢紧缩,脱骨,田家的院子里便弥漫满了香气。
将狍子肉盛在瓦盆里,装了整整一大瓦盆,连骨头带肉,一看就口水直流。
这个时候,谁也不用跟谁客气,抓住一块肉,就大口的吃,入口细嫩,比兔子肉还滑,汤汁鲜美,比玉露仙泉都好喝,玉露仙泉是仙家的食物,仙家讲究清心寡欲,怎么抵得上这红尘美食。
人说“狗肉一口,神仙一抖。”说的是神仙见了狗肉也忍不住心动,但要是让姜婉白来说,那是他们没吃过狍子肉,等他们吃了狍子肉,才知道什么叫做“瘦肉之王”。
怪不得清代会把狍子列为皇家的专享美食。
姜婉白则一边吃着,突然又想起一个问题,既然狍子肉被传的这么神,那她吃了这个狍子肉,会不会也能成仙?要是那样,可就好了,到时她还能从头再来,又是一条好汉。
当然,这只是姜婉白的期盼而已,吃完晚饭,她还特意感觉了一下,结果除了觉的肚子撑得慌之外,也没什么浑身发热、丹田有气流之类的异象,可见,她这是痴心妄想了。
想成仙想魔怔了吧,姜婉白自嘲的笑了笑,陷入了沉睡。
之后的日子,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吃了那只狍子的愿意,反正田银凤的病情确实是在一点点的好转,当然,也不排除是因为唐少正悉心照顾的原因。
强盗的风波也已经过去,不过,唐少正却一点要走的意思也没有,甚至,他好像把这里当成了他自己的家。
每天早上,他会很早起来帮田老三侍弄那几盆兰花,告诉他这兰花要注意什么,怎么才能将这些兰花培养的更好。
吃完早饭,他会教田承玉、田承运读书,有时,姜婉白跟田老四也会过来跟着学一下,一上午,田家满是朗朗的读书声,还有他耐心的讲解声。
田老四如此上进,田老二也不甘落后,等到唐少正闲暇的时候,他总是去找他聊天,听他说一些天南海北的事,在惊叹的同时,又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就连田柳儿,有时也去找唐少正,问他关于绣花的事。
唐少正虽然不懂绣花,但他看过很多珍品,也懂得绘画,将绘画的技巧融入到绣品里,再加上一些小建议,田柳儿的绣技突飞猛进。
唐少正就像一尾鱼,在田家这潭清水里生活的有生有色,至于田银凤,虽然一直没表态,但那越来越红润的脸色却也说明了问题。
又过了三四天,田家的高粱正好晒的差不多了,姜婉白很干脆的就把那些高粱都送到了林兴家,让他帮忙酿成酒。
送完高粱回来,众人又热又累,从井里捞出一个早就泡着的西瓜,打开一吃,那感觉,可比三伏天喝冰水痛快多了。
当然,众人能吃上西瓜,全是唐少正的功劳,用姜婉白的话说,他不但从精神上瓦解了大家的意志,还从物质上,用糖衣炮弹腐蚀了大家。
自从他来了之后,田家的肉、蛋、水果,就没断过,偶尔,他还会给大家送礼物,比如给田承玉的那套德胜斋的文房四宝,田承玉喜欢的跟什么似的,每天都抱着不撒手。
还有送田柳儿的那套针法孤本,田柳儿就差没张嘴叫他姑父了。
还有送田老二夫妻的那些温补药材,田老三夫妻的衣服,田老四夫妻的首饰,田承运的玉佩,姜婉白的新家具,总之,田家所有人,都收到了东西。
当然,收到的最多的肯定是田银凤,只不过,她一直没要而已,但这样就难住唐少正了吗?当然不会,他总会找到机会将东西给田银凤,所以姜婉白觉的,田家的喜事真是不远了。
吃完西瓜,姜婉白打趣唐少正,“衙门里的人都跟你这么闲吗?我看你这半个月,也就去过一次衙门。”
唐少正一边擦着手,一边笑道:“我这差事,本来就很闲,过年的时候把下一年的售盐商定了,只要不出什么大事,这一年都没事了。
不过,明年可能就不会这么闲了,明年要去盐城当盐场总管,那个差事,可不那么好做。”
“盐城?”这是姜婉白第二次听见唐少正说这件事,不过上次太匆忙,她都没来得及问。
唐少正点点头,“朝廷的盐有两个来源,一个是盐矿,一个是海盐,盐城就是一个专门生产海盐的地方,黎朝三分之一的食盐,几乎都是从那里生产出来,运到全国各地的。”
说到盐城,唐少正有一丝忧色,在田家这段时间,是他跟家里闹翻以后最快乐的日子,他早已经将田家的人当成了他的家人,可是如果他去盐城的话,势必就会跟田家人分开,开始漂泊,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他还真怕自己会不习惯。
还有田银凤,她到时会不会跟他一起走呢,如果不的话,唐少正心中有些忐忑。
姜婉白听见海,立刻来了兴致,她的虾酱可正愁找不到虾,这可不就是瞌睡就有人给枕头,“盐城在哪里,离这里远不远?”她一叠声的问道。
“就在离这里五百里的西边,说远也不算远,说近也不算近。”
五百里,田家人一听,心里都咯噔一下,田银凤这要是嫁给唐少正,肯定会跟着他去盐城,那岂不是说,自此之后,他们要两地相隔了吗?
到时,恐怕能一年见一次面,都是好的,就怕三五年也见不上一次,甚至万一断了音信,那才糟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