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完嫁资,唐少正那边就派人将这些嫁妆搬到了他们家,这时,这些嫁妆还要经历同样的过程,摆放在厅堂里,供男方亲戚“看嫁资”。
这一步对于新嫁娘来说就很重要了,如果嫁妆多,她就会在男方家里有地位,相反的,如果嫁妆少,就被被亲戚耻笑,在男方家里的日子也绝对不好过,这也是当初赵氏为什么拼命的想给田苗儿攒一点嫁妆的原因。
不过到了田银凤这里,这个倒是简单了,唐少正家里就他一个,无论好坏,都没人会说什么,只是他在看见那些嫁妆的时候,也有些惊讶,姜婉白不但将他送去的聘礼都还了回来,还添了一些,让他又佩服又忧心。
佩服姜婉白的人品,忧心田家的日子,有心帮衬,又知道以姜婉白的为人,这种事情是急不来的,唐少正只能将这个想法压在心底,日夜难寐的等着成亲那一天的到来。
成亲的前一天,田家选一个爹娘健在、儿女双全、有丈夫的“全幅人”去唐家安床,所谓安床,就是取24双筷子,系上红线,安放在新郎的枕头底下。
这一切都做好,便终于到了成婚的那一天,“开脸”、“拦轿门”、“搜轿”等等,一个都不少,等过了这些,迎亲的队伍才回到唐家。
到了唐家之后,唐少正一眼就看见了门前停着的那三顶轿子,心里不禁咯噔一下,那蓝色的轿子是他大哥唐少卿的,那剩下两顶,不用猜也是他娘跟他奶奶。
“新郎官?”媒婆见唐少正坐在马上不动,赶紧小声的叫他,提示他他该踢轿门了。
唐少正抿了抿嘴唇,翻身下马,按照媒婆的指使完成了礼节,然后牵着田银凤的手往屋子里走,一进屋门,他就看见了坐在正中间的那个满头银发的老人,还有一边那个头发花白的老夫人,喉头瞬时就是一哽。
他奶奶脸上的皱眉多了,脊背也变弯了,他娘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生了这么多白头发,第一次,唐少正觉的他以前的做法原来真的错了。
唐老夫人跟唐夫人见到唐少正,唰的一下站了起来,眼泪不由自主的就要往下掉,她们的正儿好好的,还娶了媳妇,她们高兴。
“吉时就快到了,抓紧时间。”唐少卿怕他奶奶跟他娘忍不住跟唐少正抱头痛哭,赶紧催促媒婆。
媒婆虽然有些奇怪唐家怎么突然冒出高堂来了,但好在这些都是她做惯了的,她立刻按照往常的风俗,让婚礼顺顺当当的进行了下去。
当司仪唱出“二拜高堂”的时候,唐老夫人跟唐夫人喜极而泣,尤其是唐老夫人,差点哭晕在婚礼上,幸好有唐少卿在一边照顾,这才没弄出什么大的乱子。
接下来,又是一番繁琐的礼节,而唐家人真正有机会好好说说话,已经到了第二天的早上。
此时唐少卿已经回去了,唐老夫人跟唐夫人坐在客厅里,喝完田银凤跟唐少正敬给她们的茶后,用手帕拭了拭眼泪,抓着田银凤的看个没够,看的田银凤的脸都红了。
“娘,奶奶,我去给你们做饭。”田银凤有些不好意思的道。
“不用你去,那些都是下人们的活,你就在这里陪我们。”唐老夫人看看田银凤,又看看唐少正,只觉的郎才女貌,越看越满意。
“下人?”唐少正有些迟疑,“是该买个下人了。”他道,他以前自己生活,倒是不在意这些,现在有了田银凤,他可不想让她受半点委屈。
“买什么,我都带来了。”唐老夫人笑道,“买的下人怎么能跟家里的比,这傻孩子。”
带来了?唐少正一愣。
“我不光把下人带来了,还带来了一应家具物件,你看看你这么多年都过的什么日子,吃,吃不好,穿,穿不好的,我看了都心疼。”说着,唐老夫人又要抹泪。
“奶奶,我觉的这样挺好的。”唐少正道。
“什么挺好的?一点都不知道照顾自己。我已经决定了,要在你这里住一段时间,等帮你安顿好,再回去。”
唐老夫人最牵挂的就是唐少正,如今他又重新娶了媳妇,也代表着他正慢慢走出当年的阴影,她可要好好守着她的孙儿。
“这……”唐少正没想到唐老夫人竟然是这么打算的,“可是我明年就要去盐城了,这里只不过是暂居之地而已。”
“那就别去那个什么盐城了,人少地偏的,你回家,我们一家人团聚。”唐老夫人理所应当的道。
唐少正一听这话,那见到亲人的一腔热情却突然冷了下来,“奶奶,这件事你就别管了,我是不会回去的。
盐城虽然偏僻,但却是整个大黎朝产盐的所在,也是我大展拳脚的地方。”对于自己的未来,唐少正并不是没有规划。
“你……”唐老夫人眼圈一红,差点又落下泪来。
“奶奶,你刚才说你带了人来,那些人在哪?我能不能,见见。”田银凤也是个聪慧的女子,眼见着唐少正跟唐老夫人意见不合,赶紧装作好奇的问唐老夫人。
“你不能见,谁能见,以后,你就是他们的主人。走,我带你去看。”唐老夫人一听田银凤说话,立刻将心思转到了她这边,一边说着,一边拉着田银凤的手,兴致勃勃的走了。
三天后,田家,“娘,这下你不用担心了,奶奶跟娘对我很好,比对亲生的孙女、女儿都好。”田银凤将这两天发生的事都跟姜婉白说了一遍,最后如此道。
姜婉白看田银凤红光满面的样子,就知道她在唐家过的有多舒服,“那就好,我也可以放心了,等明年,再生个孩子,你们这好日子才算开始。”
一听孩子,田银凤有些害怕,“娘,你说,我还能不能,能不能……我怕……”
“放心吧,你这还年轻,肯定可以的。”姜婉白安慰道。
“可是以前,我也没有……”田银凤欲言又止的。
姜婉白知道她说的是她以前也没怀孕的事,“你仔细想想,以前的事可是你的问题?”
梁高远那么多妾氏,可是一个都没给他生下过孩子,这问题明显就在他身上,田银凤稍一想,也就明白了。
可是明白归明白,她到现在,还总以为自己是在梦里一样,生怕一觉醒来,这些都变成了假的,所以还是忍不住有些担心,“可是万一……娘,这可怎么办?“姜婉白知道田银凤这是关心则乱,便笑道:“既然你不放心,过几天就是你二嫂去京城看大夫的时间,你也跟她一起去,求个心理安慰也好。”
田银凤听了,还真的点了点头,让姜婉白告诉王氏,到时等她一起去。
还真是说风就是雨,姜婉白无奈的点了点头,又跟田银凤说了好一阵子话,直到日薄西山,唐少正跟田银凤才离去,也代表着这次回门的结束。
等他们走后,姜婉白将田银凤的事跟王氏说了,王氏闷着一张脸,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只是心不在焉的答应着姜婉白。
怎么回事,这王氏?姜婉白心里嘀咕道,稍微一想,她就明白了,十有八九跟孩子的事有关,这王氏,对孩子的事都要疯魔了,有机会,还是跟田老二说下这件事,让他开导一下王氏的好。
不然按照她这样,别说孩子了,就是她的身体,也受不了啊!姜婉白将这个想法记在心底,这才让王氏去了。
之后,她想找个时间跟田老二谈谈,可是田老二也不知道在忙什么,整天早出晚归的,她一直也没找到机会,过了两天,家里发生了一件事,她就把这件事给忘了。
什么事呢?是东西杂货的郑掌柜找上了门,说紫芝酱卖的特别好,不紧在平阳县声名远播,现在就连京城,都有很多人知道它,追捧它。
现在紫芝酱可谓是一罐难求,所以他们的老板要见姜婉白,商量紫芝酱销往全国的事。
姜婉白听了,又是喜又是忧,紫芝酱的名气起来了,销路也有了,她很高兴,可是紫芝酱的原料到现在也没找到,眼看着大好的机会被放掉,大把的银子赚不到,她不忧愁才怪。
不过不管姜婉白的心情如何,这人总是要见的,便问了见面的时间地点。
郑掌柜说,如果可以,见面的时间就在明天,而地点,就在镇上的满香搂。
满香搂?那不是田良东开的那个酒楼的名字吗,将见面地点约在那里,是巧合,还是别有心思,要知道,田良东的酒楼可是主打紫芝酱做的菜呢,姜婉白有些摸不着那老板的心思。
“如果可以,我这就去回报我家老板。”郑掌柜见姜婉白只顾着出神,就问了一句。
“好,没问题,我随时都可以的。”姜婉白答道。
☆、第99章
第二天上午,姜婉白早早的来到镇上。
她今天去田良东的酒楼,自然要顺便看一看田承宝,也要趁机感谢一下田承宝的师父,不过这么空手感谢、红口白牙的可不行,她要买一点礼物。
既然给田承宝的师父买了,那田良东那里也就不好不买,挑挑拣拣,姜婉白买了好几大包的东西,有点心、酒、肉,还有两块布,这才来到了满香搂。
此时,时辰尚早,但满香搂里已经有人在等着吃饭,可见这酒楼生意之好。
姜婉白找到田良东,田良东对她的突然到来还有点意外,问她今天怎么有时间来他这里,并让姜婉白一定要留下来尝尝他这里的饭菜,当然,要是她能给点意见,他就更高兴了。
他如此抬举姜婉白,姜婉白自然也很高兴,“我今天来这里,是跟人约好了的,南北杂货的老板约我来这里商量紫芝酱的事。”说完,她悄悄的打量着田良东的脸色。
田良东确实有一瞬间的不愉,但很快就恢复了正常,“你打算怎么办?”
“我当初跟你约定过,过年之前卖的紫芝酱,每周绝对不会超过一罐,无论谁来,或者发生什么,这点我都不会变的。
只不过,等明年,可能我就会大批量的销售紫芝酱了,今天的商谈,也主要是这件事。”姜婉白回道。
现在紫芝酱在平阳县名气大的不得了,姜婉白如果真想赚银子,只需要放开手脚做就行了,可是她却还记着跟田良东的约定,这让田良东感动不已,刚才的那点不快也立刻烟消云散。
“那就多谢嫂子了,不瞒你说,我这几天正筹划着在京城开一家分店,房子都已经弄好,就差开张营业了。
我这酒楼主打的就是紫芝酱菜色,要是嫂子将这紫芝酱卖给其它酒楼,我这开张计划,估计就得泡汤。
但等到明年再卖,有这两个多月的时间,我的新酒楼就能打开市场,走上正轨,到时有了名气,有了稳定的客源,不说在京城的酒楼里有一席之地,勉强生活还是可以的。”田良东推心置腹的道。
“咱们之间,哪用得着说那个谢字!你的酒楼开张,我正要恭喜你呢,对了,酒楼的名字想好了吗,还是叫满香搂?”姜婉白笑道。
她这么说,田良东也终于放开了心胸,“就叫满香搂,我觉的这名字跟我有缘。”
姜婉白笑着点头,又跟田良东说了一阵闲话,这才提出要见田承宝跟田承宝的师父。
田良东一拍脑门,“看我这记性,早就该让承宝出来见你的,你在这里等着,我叫人去厨房喊他们。”
姜婉白却阻止了,“要是你不怕我偷学你们酒楼的菜,我就去厨房找他们,正好看看承宝学的怎么样了。”
“哈哈,尽管去。”田良东笑道。
热火朝天的厨房里,姜婉白一眼就看见了角落里那个不断忙碌的少年不是田承宝还是谁。
田承宝高了,也长开变白了,都说女大十八变,其实男孩在这个时期,也是一天一个样的,没准过不了多久,等田苗回来,都认不出她这个弟弟了,姜婉白心道。
姜婉白朝田承宝走去,当她走到他身边的时候,终于看清了他在干什么,他正在切一块豆腐,小脸绷的紧紧的,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以致于她来,他一点感觉都没有。
田良东此时也跟着走了过来,他指着旁边一个身材微胖的男人道:“这是我们酒楼里最好的师傅,也是承宝的师父,张师傅。”说完,他又给张师傅介绍了姜婉白。
他这一说话,田承宝终于从自己的世界里走了出来,转头一看,正看见姜婉白在旁边笑着看他,他只觉的就好像做梦一般高兴,“奶,你怎么来了,什么时候来的?”
“刚来的,有点事。”说完,姜婉白将手里的东西递给张师傅,“承宝愚笨,多谢张师傅教他,一直想来感谢你的,可是一直没有机会,几天可算见到了。”
张师傅也是个豁达之人,“承宝哪里笨,学习速度特别快,照他这速度,用不了两年,我就没什么可教他的了。”
他这么一说,众人都是一笑,几人又互相客气了几句,这话就说到了承宝正在切的豆腐上。
“承宝没事就切豆腐,说是要把豆腐切成头发丝那么细,然后做一道什么菜呢。”张师傅有些夸张的笑道,在他看来,田承宝这种行为完全是小孩子异想天开,过家家的东西,说出来博大家一乐而已。
姜婉白却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当初她第一次教田承宝做菜,做的是一道香辣鳝鱼,那时她曾经说过,要是田承宝哪天把豆腐切成那样,她就教他做那道文思豆腐,看来,田承宝一直都不曾忘记这件事呢。
“奶,你看我切的豆腐。”田承宝献宝一样的让开了身体,让姜婉白看他身后那个案板上的豆腐。
那豆腐就好像用刀剁碎了一样,烂烂的、模糊的一滩,可是姜婉白却不会真的以为那豆腐烂了,她伸手拿起菜刀,用菜刀将豆腐放进旁边的水盆里,再轻轻一搅,那豆腐瞬间如游丝一般飘散开来,说不出的好看。
“承宝这刀工又进步了一大截。”张师傅吃惊道,“这孩子,真是天生就是做饭的料。”
田良东虽然开着酒楼,但也很少关注厨师怎么做菜,所以在一边也看的兴致勃勃,“嫂子,你到底要教承宝做什么菜,竟然将豆腐切的这么细。”
是姜婉白要教田承宝做菜,原来田承宝天天念叨的话并不是玩笑话,张师傅一愣,又开始重头打量姜婉白,头发梳的一点不乱,身上的衣服干净利落,应该是个勤快细致的人。
可是她身上没带什么首饰,衣服也是粗布的,怎么看怎么不像能做出那等菜的人,难道是家里祖传的?张师傅猜测着。
“文思豆腐,又叫‘什锦豆腐羹’,是将豆腐、香菇、冬笋、火腿、鸡脯肉切成一样粗细,然后用鸡清汤熬煮。
这豆腐切的是够细了,可惜这豆腐属于北方豆腐,卤点的有点多,豆腐就硬,做出来口感根本不行。
做这道菜,必须用南方的水豆腐,还必须去皮才行。”姜婉白有些遗憾的道。
众人一听都吓了一跳,一个豆腐而已,竟然还这么多讲究,而且南方的水豆腐他们只听说过,根本没见过,姜婉白怎么知道的?
姜婉白见众人这副表情,也自觉多言,赶紧叉开了话题,将手中的包袱递给田承宝,她道:“你娘给你做的鞋,快看看。”
田承宝眼睛一亮,赶紧打开包袱,只见里面有两双鞋,灰布的面,千层的底,一针一线整整齐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