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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坦白说”里的秘密 第7节
    那天的第一节 课是她们班地理老师的课。这位老师是出了名的讨厌迟到上课讲话的学生。
    四个个人扫到最后都不愿意去倒垃圾,徐知苡见上课快要迟到了就说她去倒。
    她以为会很快倒完,但就在那些人走后,来了一群上体育课的初中生。
    都是爱玩的年纪,他们一来互相推搡嬉闹,把樟树的叶子摇得七零八落。
    徐知苡制止无果,骗他们说去校长室举报才慌张跑开,留下她一个人,看着原本干干净净的卫生区顷刻间落满了枯枝落叶。
    父亲的离开,母亲的憔悴,被欺负的委屈一下子全都跟麻线一样缠在一起。
    徐知苡痛苦地蹲在地上捂着头,那时的她只是想冷静发泄一下。
    她并不知道少年在那里站了多久。
    直到现在,她仍然能把那天两人初遇的细节记得一清二楚。
    在一大片米黄色的香樟叶下。
    男生带着一顶黑色鸭舌帽,堪堪遮住他额角的碎发。帽檐下的脸部线条利落流畅,眉骨很高,眼尾微微上翘,气质介于坏学生和好学生之间。
    徐知苡觉得更偏向于……坏学生。
    他逆着光笔直地站着,身上南高的校服外套松松垮垮地挂在他的身上,白色衬衣的领口稍稍敞开几分,那人长睫敛着看了她一眼,随即挑唇:“哭什么?”
    少年醇凉的嗓音顺着料峭的春风拂过,好听又迷人。其间又隐约裹了几分嘲讽:
    “以牙还牙。”
    不懂?”
    徐知苡抬头,看见的是少年踏着光往前走的背影。
    他的背很直,肩线很宽,像屹立在千疆漠场里的青松白杨,如初生的夕阳朝气蓬勃,也像意气风发的少年郎。
    只是在那一刻,徐知苡觉得他更像一束光,一束足以让人获得新生获得能量的光。
    那天最后,有人把初中部的主任叫了过来,徐知苡不用扫就回了班上,没有被骂,也没有被说。
    看似什么都完好无缺,只有她自己知道。
    那颗少女的心遗落在了那片香樟树下。
    遗落在了那个浪荡多情,风流意气的少年身上。
    周末。徐知苡做了一天的题和卷子,晚上吃完饭,出门的时候阮芝叫她带好伞:“天气预报说今天有雨,你带着以防万一。”
    开了学,有了晚自习,画室只能周末的时候去。
    阮芝看着她换鞋:“要不晚上还是妈妈去接你吧。”
    徐知苡站稳回头:“不用了妈妈,你的工作也挺忙的。”
    南大最近开发了个科研项目,阮芝作为负责人很忙,她想了想:“雨很大的话你给妈妈打电话,妈妈腾出时间去接你。”
    徐知苡知道她不放心自己,说好。
    晚上下了课并没有下雨,徐知苡背着书包往外走。
    她走的并不是之前一直走的那条路。
    之前若不是那天那条路在施工,她一个人是不敢走那条路的。
    她怕黑。怕黑暗里的一切。
    只是在那天遇到陈嘉屹之后,她慢慢地把这条路从陌生走到了熟悉。
    可是,在那之后,她心里的那个少年没有再出现。
    夜色浓郁,巷子里夜深人静,时不时传来不远处的狗吠声,徐知苡一直走到那根白杆下。
    白杆风吹雨晒,上面有斑驳的印迹。
    那个抽着烟模样慵懒狂浪,吞云吐雾的少年却没有在。
    徐知苡本来也没有抱任何希望。
    对于他,她已经习惯了失落。
    坐公交回去的路上,她拿出耳机听英语,被车窗阻隔的城市夜景格外朦胧妖冶。熙熙囔囔的人流走得很匆忙。
    某一刻,徐知苡的目光突然定格在一处。
    在那红绿灯的对面,少年低着头看手机,他穿着一件黑色t恤,隔得远,徐知苡看不见上面有没有y字的logo。
    他就那样懒懒散散地站在那儿,戴着一顶黑色的鸭舌帽,露出的半边脸儿轮廓硬挺分明,红绿灯的光打在他的脸上,下颚线条凛冽清晰,给人一种又痞又不好接近的感觉。
    公交车一驶而过,徐知苡想起昨天周煜问他还去不去练跆拳道。他说去。
    这让徐知苡又想起了另一件事儿。
    那是在高二期中考试的前一天。
    她去买笔芯。学校外面有家书店。
    当时她找了一圈没有找到她经常用的那只笔芯。
    问老板娘,老板娘拍了拍自己的脑壳说忘记拿货了,叫她下次过来买。
    徐知苡习惯用那个品牌的笔芯考试,她想着家里还有一只便说好。
    她刚转头往门口走,这时候进来了两个女生。
    两人正在聊天,三句不离陈嘉屹。
    作为南高的风云人物,陈嘉屹人帅性子又野,长着一副好看的皮囊,骨子里却乖戾不羁,像深林高岭里的黑色罂粟,表面温和有礼,实际野性难驯
    少女未艾,这样的少年很难让人不动心。
    谁都希望自己能够成为浪子的例外。都希望浪子为自己靠岸。
    可浪子终究是浪子,可以温柔体贴,也可以宠你入骨,唯独没有心。
    徐知苡每天经过教学楼都能听见他跟某个女孩的暧昧风月。现在也是。
    她跟那两位女生擦肩而过的时候,听到了一句:“听说他是为了他女朋友去才学跆拳道的。”
    徐知苡脚步硬生生地在那儿僵住了。那天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家的。只是记得期中考的数学考得比任何时候都差。
    是她数学考得最差的一次。
    街角的红灯熄灭,绿灯开始亮起。
    陈嘉屹穿过马路,手机又进来了一条信息。他看了一眼,没回,拦了辆滴滴坐上去。
    车里开着冷气,他随口说了个地址,车子发动。
    手机又嗡嗡嗡地震了好几下。四五条信息全来自一个人。
    温宛馨:【你现在在哪?】
    【跳舞好累,脚好疼呀】后面跟着一个卖萌的表情包。
    【你到家了吗?】
    【我数学这次考差了,想让你帮我补习一下好不好】
    陈嘉屹垂着长睫扫了一眼,黑色的阴影投在他高挺的鼻梁骨上,分割出冷冽的氛围感。
    他抬了抬手腕,只回了最后一条,言简意赅:“没空,找别人去。”
    他回完,随手又切到相册的页面。
    他很少拍照,里面从来只有一个分类。
    备注:m
    一千二十五张照片。
    陈嘉屹盯着那个数字看了几秒,随后他点开。
    密密麻麻的照片上,全都是一个人的笑靥。
    欢喜的,开心的,委屈的,难过的……
    这些喜怒哀乐就像潮水一样汇聚成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陈嘉屹漆黑的眸子出现一瞬间的恍惚,那双骨节分明的手忽地颤了一下。
    他闭着眼仰靠在真皮座椅上,露出的一小节脖颈冷白修长。他抬起手腕压了压黑色的帽檐,他整个人像是陷入了无尽的黑暗,脸上一片惨白。
    周一,例行升国旗。高昂的国歌在南高的操场上盘旋。
    太阳很晒,徐知苡的皮肤在阳光的照耀下呈现出一种近乎透明的质感,周湘倚站在她旁边昏昏欲睡,徐知苡走近一点,让她方便靠着自己。
    周一的升国旗无聊又冗长,除了敬礼之外其余时间是主任在上面讲话。
    他喜欢拿旧年历来老生常谈,徐知苡本来不困的,被他叨叨着困意渐渐沿着神经爬了上来。
    今天有随堂测,昨晚她熬夜背了地理,困意像小虫子一样攀爬,她轻轻地拍了拍自己的脸颊,拿出随身带的政治小册子开始背。
    林亦扬就站在她的右手边。
    暖暖的日光下,少女的侧面安静淡雅,枝桠筛下来的金色碎芒落在她的脸上,滑腻无暇,像一块儿温润发光的白玉。
    这时,一阵夏风柔柔地吹过,拂过女孩软软的发,一缕碎发落调皮地落在她尖尖小巧的耳垂下。
    少女抬起手腕随手撩了上去。露出一截白皙的腕骨,仿佛一握就碎。
    林亦扬看了一眼,就顿觉亵渎了神女一样,他慌乱地瞥开视线。
    周煜本来是在刷着手机,无意间看见这一幕,吊儿郎当地啧了一声,凑到陈嘉屹面前:“你还记不记得我妹那个同学?”
    陈嘉屹看着手机,头也没回:“谁?”
    周煜被晒得抓狂:“就上次一起吃饭还有买奶茶那个。”
    见他还是没什么反应,周煜不知道他记起来了没有,:“叫那什么来着,徐……”。
    “徐知苡。”
    陈嘉屹收起手机,手插在口袋里,掀起眼皮微挑着眉,:“怎么?看上了”?
    周煜嗐了一声:“说正经的,你有没有觉得她很熟,总感觉在哪见过。”
    他视线看着五班那边,陈嘉屹顺着看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