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有色眼镜看人,是人与人之间,一贯难以更改的臭毛病。
邻里之间的关系也是如此,互不隶属,却又互相了解彼此的家境。
通常这种邻居,与周围乡邻关系处的都不怎么好,平常很擅长用散播谣言夸大其词,来阴阳摧毁对家的路人缘,就差把小心眼儿嫉妒心理强写在脸上。
魏砡的心早已千疮百孔,这些酸言酸语仅算一道食之无味的下酒小菜,她尽数抛在了耳后。
亲爹死了,她以家属的名义去太平间辨认尸体,医生帮她褪掉白布,浮现在她眼前的,是一张血肉模糊的脸。
魏砡很冷静,她没有在众人和警察面前,流一滴眼泪。
她不能哭,她不能在那些讨厌她的贱人面前,暴露自己的脆弱,她更不想,在亲妈陈莉面前低下头颅摇尾乞怜。
“姑娘,节哀顺变。”
警察先生将一沓厚厚的信封递给了她,用蓝色塑料袋包裹,上面的泥土还未清理干净。
里面是魏琼华省吃俭用留给她的三万块,魏砡接住,说谢谢,攥的很紧。
年轻的警察先生对她很好,帮助她善后了魏琼华的遗体,埋在了山头长满小麦与洋甘菊的田野上,还派人将魏砡家漏雨的砖瓦房子重新修理了一遍。
魏砡拒绝了村长集资帮助她的想法,放弃大学进厂打了工,累了,就想想自己还活着。
期间施暴者的家属,时不时往魏砡家门口扔石子和臭鸡蛋烂菜叶子。
那位母亲嫌自己儿子进局子心里不平衡,发疯乱咬人,嘀嘀咕咕的说什么明明死人欠债在先,谁知道身体瘦弱挨一顿毒打就嗝屁了。
三天两头的跑过来泼粪,骚扰人:“死得好,死得妙,死得大快人心!”
大喇叭一顿吆喝,周围村民立刻报了警。
嫌村里的人不搭理她,女人精神分裂一样,又哭又闹的冲魏砡家门口喊:“小婊子,你赔我儿子!”
魏砡忍无可忍踹倒了她,揪紧这娘们儿乱糟糟的头发,反问她:“你他妈说谁婊子?”
她笑的残忍:“我还没让你赔我爹,你倒是贼喊捉贼来了,贱不贱啊?”
据警方调查,魏琼华生前有过一段赌博的日子,由于对方混黑社会,心狠手辣,他被强迫和那群人老大签了一份对赌协议,光是利息魏琼华就还不起。
在魏砡的拳头即将挥到这女人的脸上,给她来顿整形手术还我漂漂拳时,周围看戏的群众惊呼一声警察来了,她停了手。
然后,眼泪假惺惺的夺眶而出,可怜兮兮的夺回了主动权。
人证物证全在,这女人最终被送去了精神病院,魏砡得到了一笔赔偿费。
她用这笔钱去了深圳打工。
租了一间简陋的公寓楼,一张洁白大床,浴室,卫生间,厨房铺陈齐全。
顺道买了部诺基亚手机,方便和家乡的姐妹联系。
有时她夜里睡不着起来喝红酒,倚靠在窗台,尘封在心底的某个角落,让她时常想起那位被她丢弃的孩子,她想要见到他,想要和他说一声,对不起。
有句老话曾言,人生就像心电图,一帆风顺下去,人就挂了。
这么多年下来,魏砡经历了香港澳门回归,见证了1997年7月1日和1999年12月20日,那颇具历史意义的两晚。
那两夜中华人民共和国,恢复对香港澳门的行使主权,拿回了这片丢失百年的故土。
国歌响起,她和众多中国人一起欢呼雀跃,哪怕陪伴她的,是台信号不太好的有线电视机。
同年5月8日,以美国为首的北约,轰炸了我国驻南斯拉夫大使馆,造成3人死亡,1人失踪,20多人受伤。
一时间,国人悲愤交加。
2003年,非典在中国爆发,魏砡所在的城市开始弥漫一股窒息而烦闷的恐怖病毒,人人外出佩戴口罩,囤板蓝根。
也就在这一年的4月1号愚人节,张国荣抑郁症坠楼身亡,震惊了整个华人社会。
那么,2008年呢?
等待她的,是什么?
……
宋呈律打了个寒颤,从座椅上冻醒了,那本被他盖在脸颊上的书摔落到地下。
靠,竟然睡着了。
他摸摸后颈,捡起放到书桌上,周岸还在打游戏。
他起身走向他,拍拍他的肩:“我准备去食堂,你去不去?”
周岸伸伸懒腰,本想着自己已经吃过泡面,就不去了,但是一食堂的饭可比酸了吧唧的泡面好吃,他一口答应。
“去,我关个电脑。”
周岸戴上自己的棒球帽,和宋呈律肩并肩下楼,到了一食堂大厅,悠哉的吹着口哨看了眼今天二楼的饭菜有没有新品。
还真有,多了一道色泽鲜艳的糖醋排骨,甜味扑鼻。周岸揽住宋呈律的肩膀,点了份两荤一素,“我要这个,酸辣土豆丝,糖醋里脊,还有这个肉沫茄子。”
打饭阿姨这次手没抖,三道菜各自给了满满一勺,用四川方言询问:“加热要不?”
“保温一下就好。”
别看都夜晚九点半了,一食堂仍旧还有学生在用餐,整个偌大的餐厅,灯光明亮,学生面对面相坐谈笑风生,一派热烈祥和的青春气息。
“十三块。”
打饭阿姨催促周岸刷卡,周岸摸摸鼻子,一脸请君入瓮的谄媚表情:“宋律,刷卡,我没钱了。”
宋呈律原地插兜,一脸我已经料到的促狭神色。
他从外套里掏卡刷了两人份的,勾住周岸脖子,等待打饭阿姨将热好的盖饭递给他,悠闲抬下巴道:“看到对面窗口卖台湾卤肉饭的没?你明儿请我吃那个。”
周岸答应的爽快:“准了。”
“帅哥,饭菜好了。”
宋呈律接住,递给周岸,俩人端着餐盘,选了一个人少靠窗的位置,周岸刺啦挪开一个椅子,急匆匆坐上去狼吞虎咽,问道:“宋律,你打工那餐馆不管晚饭啊?”
宋呈律夹块糖醋排骨塞嘴里,“饭是管的,但我没留下吃。”
周岸一脸懵:“为啥?”
“……”
宋呈律面无表情,浅浅挑眉。
周岸忽然就懂了:“操,我这脑子,怪我怪我。”
他转移话题和宋呈律谈了会儿专业相关知识,计算机方面的,聊着聊着,周景愿一通电话打来,周岸顿时蔫成了苦瓜。
“大小姐,你打电话干嘛?”
周景愿嚼着口香糖:“哥,我没钱了,转我点儿钱。”
“不是,你等会儿。”
他放下筷子,给她讲解父母赚钱有多不容易,她少和那些辣妹鬼混她绝逼能存住钱,叽里呱啦讲到口干舌燥,这小丫头不听,一个劲儿的让他明天转钱来。
实在没办法,他实话实说:“我没钱,你找咱妈要去。”
“我告诉你,周景愿,我这次真的一分钱也没有,你哥我连吃晚饭都是用宋律的饭卡,别问为什么没钱,问就是钱包被小偷抢了。”
周景愿笑嘻嘻:“我看你是去约炮了吧?”
周岸心情郁结,他奶奶的,提起约炮就来气,这小丫头片子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是又怎么了?人有七情六欲很正常,你别打小报告。”
周景愿假惺惺哀叹:“真随便,替你未来女朋友不值。”
想想自己择偶标准,她骄里娇气的讽刺他:“我还是喜欢处男。”
处男?谁不是呢?
电话被挂断,周岸松了一口气,就怕周景愿再继续问下去,他被约炮对象骗钱的事情就瞒不住了。
宋呈律脸上荡漾着我什么都没听到的浅浅笑意。
端起餐盘问道:“还吃不吃?不吃就走,回去赶作业去。”
他俩的专业是数字媒体艺术设计,学子们亲切的称呼为树莓,什么杂七杂八的都学。
美术专业课、ps、视频剪辑、影视后期特效与制作、摄影、3d建模、网页设计、广告片拍摄等等。
凡是计算机方面涉足的,就没有不学的,好处是见多识广,坏处是,发际线不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