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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节
    但要什么时候做,怎么做,刘承佑心中其实是没有谱的,就和他做的很多事一样,他心中有一个想法,可却不知道要怎么施行,而这个事毕竟太大了,所以他心中还有一丝惧意,不过当他把这个头点下后,就再无更改了,而且在同时也想好了怎么做——找李业前来,安排郭崇动手,这两人一个是他的至亲,一个也受杨郭等人打压,是都没问题的,而且他暴起发难,对方也绝对意料不到,他有很大成功的可能!
    看到他点头,耿夫人的手心都凉了,身体微微的有些颤抖,她下意识的捂着自己的肚子,咬紧了牙,慢慢的说:“陛下,这是不是……”
    “你不用再劝,朕心意已决!”
    看他的样子,耿夫人就知道劝说是没有用的,再多说只会令他反感,想了想,道:“陛下能为了三娘如此,三娘真是……真是不知要怎么感激,那杨玢、史弘肇真是欺人太甚,陛下不与他们一般见识,他们就失了分寸变得狂妄不知道起尊卑来,这一次就让他们知道目无尊上的后果!”
    “你说的不错,我过去总念着他们好歹是先皇留给我的,这一次,却是不必给这个情面了!”
    “那不知陛下想怎么做?”
    听她附和自己,刘承佑心中愉快,再加上他也想与人炫耀一下,就把自己的想法说了,最后道:“朕想了,此事起码有八成的把握,虽然还有些危险,可做事情,哪能不担着风险?”
    “陛下说的是,只是……”
    “只是什么?”
    耿夫人一笑,依偎了过去:“我是个妇道人家,也不懂什么,只是此事陛下既是为了我才做的,我也就有些不成熟的想法想说说,说的不好陛下也不要笑话。”
    “哦,你想说什么?”
    “陛下先答应我,不会笑话三娘!”
    这话如同撒娇,刘承佑忍不住笑了起来:“好好,我今天就先听听三娘有什么高论。”
    耿夫人心下慌张,面上却仍旧笑的娇嗔:“人家不来了,陛下嘴上说着不会,其实已经在笑话我了,人家本来就是有一点小想法,要说出来已经很不好意思了,陛下还这样,人家哪里有脸面啊!”
    刘承佑更是开怀,板了下脸:“好了,朕真不会笑话,三娘说吧。”
    耿夫人看了他一眼,知道他现在心情不错,想了想才道:“陛下说的法子自然是好的,挑的人也再正确没有了。只是有一点,李国舅可靠是没的说,但这种事……国舅早先是没做过的,万一到时候出了差错,恐怕有什么变故。”
    刘承佑皱了下眉,耿夫人连忙道:“这只是我的一点小心思,说的不对,陛下也不要在意。”
    “……你说的不错,国舅虽然忠心,但这样的事他的确是没有做过的。”刘承佑慢慢的开口,“只是若完全由郭崇一人来做,虽然有郭子允帮衬,也单薄了些。”
    若只是杀人,其实郭崇一个就可以了,但刘承佑虽不太聪明,也知道这种事不能完全托付给一个人。可李业何止没做过这种事啊,简直是连苦都没怎么吃过,他虽然也算是农户出身,可不过十来岁李太后就跟了刘知远,后者又发迹迅速,所以他几乎就是被当富家公子养成的。刘承佑虽对这个舅舅有感情,可也知道他的本事非常一般。虽然他要做的只是给郭崇搭把手,要说刘承佑完全放心,也是不尽然的。
    “我不是说不让国舅来做,而是说……不若再给他一个帮手?”
    “帮手?找谁,那些三心二意的,还不如不找。”
    “陛下早先不是总念叨一个人吗?就是那从密州来的……”
    “提她做什么!这人不知好歹,更是可恶!”刘承佑咬了下牙,妄他对那刘大郎报了那么大的信心,她竟那么不给他面子!
    “陛下先不气,这刘大郎虽然不知礼了些,可应该是性格使然,若论忠心说不定还要比别人强些呢。不说别的,若只是奉承陛下,想从陛下这里讨好处的,又哪里会像她那么傻呢?这要做好不容易,做坏还不简单吗?”
    这话刘承佑还是听得进耳里的,要说跟在他身边奉承巴结的都不少,他却大多看不在眼里,这里面固然是因为对方实力不济,同时也是因为不信任。
    耿夫人见他没有直接跳起来,就知道这事有戏,连忙又道:“不说别的,只冲她能真的来开封这点,不就比多少人强了吗?”
    刘承佑冷哼了一声:“她是过来了,但到底打的是什么主意,又有哪个知道?”
    其实耿夫人也觉得刘灿会跑过来一定是别有用心的,不过此时当然不会这么说,只是道:“这点也不得不防,不过陛下试她一下不就知道了吗?”
    “试?”
    “是啊,陛下想个法子,试试她到底是真心还是假意。若是假的,陛下以后就彻底远了她;若是真的,陛下也能多个帮手了。”
    刘承佑没有说话,心中却已经很是意动了。他对刘灿有那么多期待,当然不愿意就此放弃,不过刘灿早先也实在太不给他面子了,他也不好再主动宣她过来。耿夫人说的这倒是一个好办法,若那刘灿真是个不知道君臣的,那他不仅会远了她,还要想办法治治她——杨郭等人本就对她有意见,只要他稍做手脚,就能让她载个大跟头。当然,她若真是个忠臣,他也不会亏了她!只是,却要怎么试呢?
    一心想着要怎么试刘灿,刘承佑倒是把要杀杨郭等人的事放在了一边。耿夫人在旁边见了,在松口气的同时,对刘灿也多了份敬畏——这密州来的刘大郎年龄不大,手段却着实厉害,竟把刘承佑的心理算了个清楚,这若是有什么歹意,却不是无人能治?这么想着,不免又多了几分惧怕,可此时也不能回头了。看那刘大郎传过来的意思是也不希望刘承佑走那一步呃,说不定她能有什么办法阻止……若是真不可能,有她相助,也能多几分成功的把握吧!若是真能一句铲除杨郭等人,她的陛下……
    想到这里她暗暗摇了下头,杨郭等人若没了,刘灿则会出来了,到了那时还不知是什么局面呢!这么想着,她看向刘承佑的目光又多了几分怜惜,杨郭等人跋扈,刘灿奸猾,在这些人中间,她的陛下简直如同绵羊。
    被想成绵羊的刘承佑自然不知道自己的女人是怎么看自己的,他一心一意想着要怎么试刘灿,想到得意处还笑出了声:“此事,朕还要舅爷相帮,这一次,朕不仅要试那刘大郎,还要试一下所有人!”
    刘承佑兴奋的站了起来:“这次之后,谁忠谁奸也就一目了然了,朕以后也可以放开手脚好好的干一番事业了!”
    “那不知……陛下要怎么试他们?”耿夫人瞪大了眼,装作好奇的样子。
    “我现在只会有一个想法,具体的,还要找舅爷来商量一番。总是要能试出他们的法子!”
    ……
    刘灿坐在屋中,慢慢的喝着茶,周围的人都是熟悉的,早先经常见,不过和过去的热络相比,此时这些人对她都是爱答不理的,有的眼神碰上了,也会装作没有看见。她刚才还听两个人在议论,怎么她又出现了。
    对于这样的话,她实在有些无语,没脑子的人真是在什么地方都能见到。就算她真的不受刘承佑待见了,也好歹还是密州的大郎君,手下上十万兵马,占着半个河南道,就算杨玢郭威对他们有几分不屑,也是不敢轻易动兵戈的,怎么这些要钱没钱要人没人的,就敢鄙视她?还真是京城人见外面的都是乡巴佬吗?
    “思之兄,好久不见啊!”
    她正想着,就听到了一个热络的声音,回过头,就看到了郭子允:“子允兄!”
    “思之兄最近在做什么呢?”郭子允说着,就坐到了她身边的软榻上。
    “也没什么,不过是看看京城的风光。”
    “思之兄倒是好雅致,不过最近菊花盛开,却是美丽。”他一边说着一边就探过了身,“思之兄可知道这次陛下招我等前来是为了什么吗?”
    “子允兄看真是问错人了,我已经很久没见过陛下了。”
    郭子允看了她一眼:“思之兄不觉得这事有些古怪吗?”
    “哦?”
    “陛下要召见我等,一般都在宫内,这次却几乎就在宫外了,却是有些不同寻常。”
    “这倒是个聪明的!”刘灿在心里暗道,比起其他只顾着嘀咕八卦的,这一位明显是有心了,“这我就不知道了,陛下的心思又哪里是我们能琢磨的呢?”
    “思之兄说的是。”郭子允这么说着,看向刘灿的目光则依然带着几分审视,虽然刘灿的各种分析都在理,但他还总是觉得她是知道点什么的,这到底是什么呢?
    第225章 红枣粥 (二)
    没有理会郭子允的目光,刘灿继续喝着茶。耿夫人到底没有探出刘承佑想要怎么试探,不过,按她的估摸,这应该就开始了,否则不会把他们这些人都集中到这里。
    “思之兄明日可有空吗?若是有闲暇,我想请思之兄吃顿饭。”
    刘灿一顿:“应该是没什么事的,不过子允兄是有什么事吗?”
    “哪里有什么事,只是我这人愚钝,刚才才想到思之兄是外面来的,我作为地主,实在该好好招待一番!要是思之兄不嫌弃,还望赏我这个脸面!”
    “子允兄真是太客气了,我……”
    她正要再说些什么,门碰的被打开了。他们现在所处的地方是临着皇宫的一处小屋,环境并不怎么好,房间也有些小,所以虽然外面有风,屋中的门也还是开了一半。而此时那一半也被人大力推开,众人都是一惊。抬头看去,就看到一个身高八尺的虬髯大汉正满脸凶容的站在那儿,而他身后,还跟了十多个身穿铠甲,捂的严实的士兵,这些士兵个个佩戴着武器,杀气腾腾。众人皆是一怔,有那胆小的还忍不住后退了一步。
    “……你们是谁?为何如此无礼?”虽然感觉出对方不好惹了,还是有一人站了出来。
    “是啊是啊,可知这是什么地方吗?”
    “你们的上峰是谁?竟让你们如此行事?”
    ……
    一人开口了,其他人也大了胆子,立刻纷纷跟上,那虬髯大汉只是不应。早先开口那人见身后这么多支持,也大了胆子,更是上前一步,伸出了手,但就在他还没开口的时候,手指就一下被掰住了,那人嘴边的话立刻变成了痛呼:“放手放手,疼疼疼!”
    “放开张兄!”
    “你们要做什么!”
    一见那人被抓,其他人纷纷涌了上来,不过他们刚走两步,就被那大汉身后的士兵用长枪给逼在了那里。这一下众人的脸色都变了,如果说刚才只是无礼的话,现在简直就是危险了!
    “你们、你们到底是谁?”早先那人到的确是个胆大的,虽然疼的直吸气,还是颤着声的问,那虬髯大汉冷哼了一声,“我们是史将军的手下。”
    “史弘肇?”一人脱口而出,不过立刻就退缩了下来,那虬髯大汉的目光在众人脸上扫了一遍,“各位都是有脸面的人,我也不想让各位都没了体面,所以还请各位说话的时候注意一些,若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就不要怪我的刀太快了!”
    此话一出,众人更是脸色发青。史弘肇一向是以不讲理著称的,蛮横起来连刘承佑的体面都不会管,眼前这个大汉虽不是史弘肇,可他们一不是刘承佑啊!何况此人看起来来势汹汹,更是充满了恶意!
    一时间,众人心中都充满了惶惶,不知要如何应对,只能盼望刘承佑快快过来,有他在,这个大汉总不敢太过了吧!他到底还不是史弘肇呢!
    “很好,看来诸位果然都是知礼的,那么下面的事也就容易了。”那大汉的目光在众人脸上扫过,咧嘴一笑,然后对身后的人比了个眼色,他身后立刻有一个士兵走了上来,从袖子里拿出一张纸。虬髯大汉接了过来,同时松开了那人的手,那人向后退了两步,止不住的要跌坐下来,刘灿正在旁边,伸手扶了他一把。
    “张兄!”
    “张兄你没事吧!”
    有两个与他交好的人围了上来,那姓张的摇了摇头,向刘灿看去,刘灿冲他点了点头,他一怔,也点了点头,心中顿时有一种说不出的古怪感——这刘大郎怎么能这么镇定?他正要说些什么,那虬髯大汉已开口了:“诸位都来画个押吧。”
    “……画、画什么押?”
    “诸位来看看不就知道了吗?”
    众人面面相觑,过了一会儿才有几个热大着胆子,互相用眼神比划着向那边靠了过去,一见那纸上的内容,几个人就唬了一跳,一人失声道:“这不是谋逆吗?”
    他这么一喊,众人都是肝胆一颤,几个本来要靠近去看的也僵在了那里。那大汉一笑:“这位先生说的什么话?史将军对陛下最是忠心,怎么会谋逆?不过知道几位对史将军有些误会,才有了这张纸,诸位可以放心,只要诸位画了押,以后史将军就知道诸位的心思了!”
    “那上面写的什么?”有人低声问道。
    “要、要向史弘……将军效忠……”早先看到的热低声回答,后面的人顿时被唬住了。在这个时代,向某位将军效忠的事真的非常常见,可起码在明面上,大家说的还是向皇帝效忠,更不要说他们本来就是簇拥在刘承佑身边的了,这个押一画上,那就等同于叛变了。
    “谁要第一个前来?第一个上来的,史将军对他一定印象深刻的。”
    这话一出,有的人心中就是一动。他们簇拥在刘承佑身边自然没想过要害他,但要说有多少忠心也不见得,更多的还是别的大佬自己身边已经围了一堆人,他们想要过去也插不上队,可以说是在无奈的情况下才来换个大腿抱的,若是能改换为史弘肇……看起来倒是更好一些?
    不过就算这么想了,此时倒也没有人立刻就跳出来,再怎么说,这点脸也是要的。
    “真没有人过来吗?若是没有,那就不要怪我不客气了。”他说着,一把抓住最前面的人,那人吓的魂飞魄散哇哇大叫,“你做什么?你放手!放手!陛下、陛下一会儿就会来了!你们、你们!”
    他话没说完,就感到脖子一凉,那人顿时如同被卡住了脖子似的止住了声音,再之后两眼一翻,僵了一下,就这么昏了过去,然后众人就闻到一股尿骚味,原来就这么片刻功夫,他竟被吓尿了!
    “什么玩意!”虬髯大汉皱了下眉,嫌弃的把那人丢到地上,“把他拖到一边,别在这里恶心人,还体面人呢,史将军手下怎么也不会有这样的货色!我不怕告诉各位,也不要存什么不该有的心思了,我既然能出现在这里,必然做了准备的,所以各位还是过来画个押,大家都好。要不然……”
    他又笑了一下,他本就长的凶恶,此时再这么笑,更是吓人,有些胆小的当下就抖了起来,虽不至于晕倒,可也是频频吸气,脸色惨白,随时就要不行的样子。
    “还是没有吗?”那虬髯大汉说着就又要伸手,离的近的一个眼看就要抓住自己,想要后退,却又死活动不了,紧张之下终于大喊一声,“我画!”
    虬髯大汉一怔,随即道:“这位先生倒是想的透彻,既如此,请吧。”
    说着比了个手势,那人哆嗦着就要上前,身后有人叫了一声,他回过头:“诸位,不是我对陛下不忠心,而是、而是……诸位想想,这是哪里,我们又是怎么来的?”
    他一说完,就有人叫了一声,其他人也先后反应了过来。这里是皇宫,虽然已经快出皇宫了,但这里还是皇宫!而他们,都是接了刘承佑的传唤过来的!虽然传唤他的不是刘承佑本人——这也不可能,但的确都是宫里的人,而现在,他们面对的却是史弘肇的人!这说明了什么?
    在这里的虽不能说是个个聪明秃顶,但大多也都不愚笨,反应过来都是面色如土,有对刘承佑忠心的,当下就失了神:“陛下怎么了?你们是不是……是不是已经做出了那人神共愤之事?”
    虬髯大汉没有理他:“各位既然都明白,那就过来画押吧。”
    “我问你们陛下怎么了?”那人冲了过去,大声道,“你们到底把陛下怎么了?为什么你们能在这里?为什么来的不是陛下?”
    “回去!”
    “你们先回答我!”
    “回去!”虬髯大汉瞪起了眼,但那人此时已顾不得这些了,“若你们真敢,就把我杀了吧!杀了我啊!杀了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