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子业还真的不是吹牛。
家里的视频是翌日,农历腊月二十七中午的十二点二十七分开始打的,然后是十二点四十八分十三秒挂的。
视频的过程中,方子业的父母给了方子业两个选择,让方子业带着女朋友一起回家,要么就是他们来汉市一起过年……
自然,这两个选择,方子业都毫不犹豫地给拒了,谈好的条件就是,方子业和洛听竹在元宵节的时候,抽空回恩市去团圆一下。
整个视频的过程中,方子业的腰板还是很硬的。
因为洛听竹就在侧的缘故,父母还是很给小方面子的。
中午,方子业和洛听竹两人其实才打算出去觅食午餐,早上的热干面就是在楼下买回家对付的,肚子正饿,才收拾好打算出门,开了视频就只能假装自己刚好吃完。
“小糯糯,这下我们可以放心了吧,我们两个安安心心的拌年……”方子业现在已经不习惯喊师妹了。
就觉得小糯糯三個字刚刚好,当然,如果是去了科室里,方子业肯定还是会喊一声师妹的。
洛听竹在方子业与父母开视频的过程中,非常紧张,不敢说多余的话,现在挂断后,她才松懈一口气,看了态度有点强硬,并未被父母召唤回家的方子业一眼,轻轻地点了点头:
“虽然安心是安心了,可我觉得更加愧疚了,你本来是可以回去过年的,就是因为要陪我,所以才留下来。”
洛听竹的情绪边说,边开始落寞。
因为洛听竹觉得,如果她自己有一个幸福的港湾,有一个风雨不能阻的回去过年的地方,那么方子业肯定可以回去团圆。
不必要为陪她而刻意与家人分开。
如果要陪自己过年和过节,都是一种任务和负担的话,这其实不利于健康的感情发展。
这也是很多人,找对象都并不特别喜欢找孤儿的原因。
家人不仅仅是简单的帮衬者,还是一种心里寄托。
可以关系相处得不够好,但存在,就是某一个人最后的底线。
方子业闻言则一边拧起羽绒服,一边说:“你要是愿意去沙市或者郑市过年的话,我也可以陪你。”
洛听竹在方子业这么讲话的中途,就用眼神刮来。
方子业也就只能中途闭嘴。
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劝。
不是所有的父母,都值得子女愿意认其为自己的父母,也不是所有的父母,都值得被敬重,配得上父母这么高尚的称呼。
可以这么说吧,洛听竹的父母,在经济上,肯定是没有为难洛听竹。
但是一个孩子的成长,没有经济肯定不行,但是只有经济也肯定不行。
“我不说了,我们去买菜吧……”
“去菜市场还是超市?”方子业赶紧转移了话题。
“都看看吧。”洛听竹建议。
然后两人就一人围着一条毛巾,戴着鸭舌帽出门了。
可问题是,即便是如此穿着,方子业和洛听竹出门的时候,还是遇到了他们认识的熟人,也就是和方子业住同一个小区的舒朗。
只是舒朗并没有认识全副武装的方子业和洛听竹,但是洛听竹和方子业却认出了舒朗。
两人假装不认识舒朗然后继续往前走了一阵后,洛听竹才有些心虚地说:“方师兄,要不我们还是给老师们坦诚了吧,提前回来了就是提前回来了,也不是什么特别大不了的事情。”
“我们的出国履历反正拿到了手,最多也就是以后国外的老师对我们的风评不太好,不影响其他的。”
方子业闻言,也表示同意:“我也觉得我们就这么瞒着不是办法。”
“就是,如果我们选择了给师父们坦白了的话,我们还想要一起过年,那么就只能坦白更多,那到时候我们的师兄弟们也都会知道我们的事情了哈。”
“你会不会不太习惯?”
提前半个月回国了,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因为在国外的手续都走完了,最多就是被国外的带教老师说几句态度不好之类的话,其他的无伤大雅。
但是回了国,那以老师对方子业的关爱,方子业过年在汉市,还想不被袁威宏叫去家里过年,只有两种可能。
一种是在值班,一种就是在开房或者是类似于开房。
不然说不过去的啊。
方子业研究生一年级的时候,是初一的二十四小时班,没机会回去过年,但是年三十是在汉市的,那时候就是在袁威宏家里过的年,研究生二年级的除夕,方子业则是在年三十这天值班,这才没有去师父家里,因为一出班,方子业就差点飞回老家……
“我也不知道,应该还好吧……”洛听竹也很难说得清现在的自己敢不敢这么大胆。
面对他人大方,与大胆面对他人,是两种完全不同的概念,不能一概而论。
然而,就在方子业和洛听竹两个人都还在这么犹豫的时候。
方子业的电话就已经响了——
“刚来科室里的舒朗说看到了你啊?你现在在哪?什么时候回的汉市?”袁威宏非常笃定地问。
“啊?师父?”方子业压根没反应过来,接了电话后,非常错愕。
“啊什么啊,舒朗说,你穿的那双鞋,很有个性,他记忆非常深刻,这样的特点,不可能在其他人身上重复,再加上身材也像。”
“你是不是就在汉市?”袁威宏继续追问。
“是的,师父。我现在在汉市,昨天晚上刚下的飞机,我本来打算是过两天……”方子业‘妥协了’。
“在汉市就好,赶紧来科室里,帮忙来值个班。”
“我下午要去门诊。”袁威宏说。
“值班?洲哥呢?洲哥不是住院总么?”
“伱先过来再说。”
“记得把听竹一并叫上。”袁威宏提点了一句。意思是,你们就别躲了,我都知道了。
我掌控全局。
方子业就把袁威宏的话给洛听竹转述了一遍。
洛听竹的一双小手抓握松开了三四次,而后才说:“走吧方师兄,袁老师喊我们过去,应该是有事情,不然的话,舒朗不会被临时喊去科室里。”
“嗯,那我们走吧。”
“唉,地方太熟了也不好,想要偷半天懒都不行,都得被抓壮丁。”方子业吐槽着。
方子业是没想到过,自己竟然会在年前,刚回国的第二天中午,就能被抓了壮丁。
其实按照真正的规矩,现在的他和洛听竹都该在倒时差才对。
只是两个人的打算就是,先出门,出门采购了点东西后,就马上倒时差,一直倒到年后去。
当然,现在说这些都没什么意义了。
二十分钟后。
副高办公室里。
“师父,谢晋元副教授去了急诊?金宏洲住院总被下了,李诺被转去了脊柱外科?”袁威宏一连给方子业放了这么多重磅炸弹。
“那现在我们病区的住院总是谁呀?”方子业最好奇此事。
“我们组的秦葛罗,他刚去了急诊手术室,所以拜托我在科室里给他看一下。”袁威宏慢悠悠地说。
并未因为方子业觉得惊愕,就特意地改了什么语气。
这才短短一年时间里,人事竟然出现了这么大的变化,这是方子业很难预料。
“为啥呢?”方子业问。
“原因很复杂,你以后慢慢了解吧,目前医院正在精简人事,我们骨科,也在求变求破,可能还得开新的亚专科出来,不然的话,目前的各个亚专科内的人事太过于臃肿。”
“这也是杜教授等人的亚专科分支的发展规划。”袁威宏道。
袁威宏不想提,方子业也就不敢多问。
其实可以想象,谢晋元之所以去急诊,可能就是在升正高的路上,出现了坎坷,或者就是急诊科有一条通往正高的捷径。
而至于李诺和金宏洲两个人,恐怕是因为科室里的管床过程中出了事情,或者就是有一些毛手毛脚的动作,正好被抓了现行……
这些说完之后,袁威宏才问说:“子业,医院里的很多人,都对你出国后的产出期待蛮久,你却一去之后,杳无音信。”
“这段时间,都是在干啥啊?不会是懈怠了吧?”
方子业在国外的这段时间,的确并不出彩,虽然也发表了一篇五分的一区论文。
但有一说一,莫说是一篇一区的五分论文,就是五六篇,对现在的方子业,也没有太大的助益,只能有锦上添花的意义。
“师父,那可不是懈怠。”
“出国之前,您不是说了嘛,金榜题名小登科,洞房花烛大登科,师父您言传身教,字字珠玑,学生都谨记于心,且日日勤勉琢磨,所以花费了半年的时间,绞尽脑汁。”
“把别人都用来做科研的时间都用来琢磨怎么谈恋爱,终于是找到了女朋友……”方子业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但就是这样的表情、动作、语气,让袁威宏毫无脾气。
没办法啊,出国的时候,袁威宏是这么给方子业交代过,只是他没想到的是,方子业竟然这一次听话得这么完美,差点就是除了听话,其他的一点正事都不干了。
一篇五分的一区论著类型的文章,博士毕业其实都是足够了的,可?
比起之前方子业的产出效率?
袁威宏甚至都怀疑方子业是不是真的江郎才尽了。
而且这样的才尽,是方子业被直接掏空,否则的话,方子业就算只是产出一个七八分的文章也好啊,那工作量至少也有个十几。
虽然比不上方子业的巅峰时期,但也相对说得过去,以后是前途无量。
但半年只有几个工作量,这样的产出效率,那以后会影响方子业所能达到的上限的。
“真谈恋爱去了啊?”袁威宏问。
“嗯嗯嗯,师父!”
“我和小糯糯刚过来的时候都是牵着手来的。”方子业继续开着玩笑。
“小糯糯?”袁威宏不解。
“其实是小洛洛,但是我觉得小糯糯听起来更加糯软一点,就!”方子业真的认真解释起来。
袁威宏瞬间气不打一处来:“你给我住嘴,我,你!”
“不是,子业,才半年不见啊,你怎么就成了这样了?”袁威宏仿佛在方子业的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这突出一个不要脸啊。
以前的方子业,那可是非常正能量的啊,努力、上进。
可现在?
恋爱脑?
“我觉得挺好的啊师父,这才是生活呀,师父,说实话,我现在特别佩服您的生活哲学和生活态度。”
“人生长短不过几十年,够吃够喝,该玩就玩,而且还要玩得尽兴,该吹牛吹牛,不然的话,太过于正经,这一辈子都太累,累得不值得,所以啊,我就觉得……”方子业继续一本正经地这么讲着,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袁威宏闻言则马上一站而起:“你不要再说了,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
“你以为你的师父还是以前的那个师父?”
“难道不是?”方子业好生端详着袁威宏,没看出来袁威宏有什么特别的变化。
“我!~”
袁威宏也很难给方子业解释,只是叹了一口气道:“算了吧,这也不是一句半句话说得明白的。”
“我tm太难了,怎么找了三个同时让人头疼的神仙啊?”
“算了,算了。”袁威宏连连摆手。
“诶,是啊,师父,小揭和天罗呢?你今天不是门诊么?”方子业左看右看,好像也没看到两个师弟,之前也没在办公室看到他。
“小揭?”
“小揭现在差点就是花丛中嘎嘎了,他的生活只剩下潇洒了。”
“至于天罗,就更加不用提了,他都快成我的老板了,我还敢让他跟我的门诊?”
“???”方子业此时,满头问号。
“天罗不知道怎么搞的,找了一个团队,把我们医院的一个内科团队从上到下分析了个遍,所有的造假甚至差错,都被他找了出来,包括自己的数据重复利用、造假数据在内撤稿了十多篇。”
“一个教授也是硬生生地被他退回到了讲师。”
“现在有几个副教授在给天罗打工,借据在我的团队,但就是不太给我的面子。”袁威宏一边说着,一边刮着鼻子。
“哦,是吗?”方子业假装不知这件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