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神?!
董卓和卢植听到这个词,都感到一种言语难以形容的荒谬。
可那方金匾策书就在眼前,实在是由不得董卓不信。
吸纳了王莽头颅,继承了其人些许记忆的董卓,忽然想到了一个人,凝视着叶横舟,他沉声道:
“这是甘忠可,夏贺良的《包元太平经》?!”
昔年王莽还未称帝时,曾与当代的太平道主夏贺良战过一场,只是这夏贺良名气虽大,手段却稀疏平常,并未被王莽放在眼里。
不过数年后,有个叫哀章的年轻人,找到了王莽,自称为夏贺良传人,为他献上了两封金匾,一检上写着“天帝行玺金匮图”,另一检上写着“赤帝行玺某传予皇帝金策书”。
王莽正是通过这两封金匾上记载的手段,成功篡夺了前汉时期的龙气体系,正式称帝,建立新朝,统御九州万方。
叶横舟一笑:
“正是!”
卢植也恍然大悟,虽然龙气体系是由儒门今文派打造而成,但这并不意味着,这之中就没有其他派系插手的痕迹。
在天人交感的龙气体系完成后,其余那些未能直接参与建设的法脉,诸如兵家、道家等,也都通过种种手段,洞悉了龙气体系运转的规则,并由此研发出诸多法术。
这些法术被统称为谶纬之学,在于吉之前,并未有系统性内修法门的太平道,正是靠着谶纬术起家。
甘忠可的“包元太平经”正是此道的集大成者。
而真正将之发扬光大,令其大名响彻世间的便是哀帝时期那位太平道主,甘忠可的弟子夏贺良。
这位道主虽然道术不精,可在谶纬学上的造诣却着实是独步天下,若非其人太过急功近利,与皇朝气运沾染太深,或许他早已将龙气体系的根基改换成道门。
饶是如此,他也将以儒门经学为基础的龙气体系彻底动摇,令其根基不稳,为“行西王母诏筹”之事埋下了祸根。
日后的太平道主于吉虽然精研内修存神之法,却也在《太平清领书》中记载了这种法术。
只不过由于炎光再阐后,太平道选择了最为彻底的下层路线,道中子弟便不再修行谶纬之学,而是专为练武修法。
自从修成“洞极”境界后,叶横舟已到了一法通万法通的地步,能够施展出太平经中的全部法术,其中自然也包括了这能够影响龙气体系的谶纬之术。
这种根基固然不能用在斗战中,但只是用来收束些许无人支配的龙气,还是绰绰有余。
但明白了其中原由后,卢植心中的疑惑非但没有释然,反而越来越多,越来越重。
要知道,汉室积攒了数百年龙气,历经数十代帝王,才凝聚起来这么一尊人道神位,即便是历代天子,都首先需要经过重重考验,得到九龙壁的认可后,才能使用其中的部分力量。
刘宏这位当朝天子,想要“身与神合”都不得不先自毁长城,将这股过于浩瀚磅礴的力量分出去,才能徐徐图之。
夏贺良能够动摇龙脉,是因为他借助了哀帝的天子位格,可饶是如此,他也被龙气反噬,一身修为十去八九,含恨而死。
王莽能篡夺龙气体系,不仅是因为他身具包元太平经的道术,还因为他身受与龙气同源而出的妖变之力,才能如此肆无忌惮。
但他到最后,仍是未能将龙脉彻底压下,招致了最极端也最暴烈的反噬,天下龙气凝聚成一颗赤红陨星,当空坠落,光耀夜空,令无数人目睹。
而叶横舟呢。
叶横舟的依仗又是什么?
他的答案很简单,正是太平道的存神之术。
太平洞极经的存神之术,向来被解释成“内感神明”,通过观想神明本相,来引动诸天神力,如张晟的“黄神越章印”、,便是基于此理而成。
叶横舟初到此界,也曾怀疑过,道门典籍中所言的诸天神明,究竟是否存在于此,若是存在,又是以何种方式存在,存在于何处?
他也从张晟手中,见识过如降世天人、护法灵官之类的法相,却也实在分不清这到底是天地间的神圣存在,还是纯由符法运化而成的人造之物。
毕竟无论哪一种,在【无限领域】中都有存在。
不过在他跻身五星级,悟通了“洞极”之境后,这个疑问便可以暂时终结了,因为太平洞极经的最后篇章,正是详解这“造神”之法!
其实太平道人们观想的神明本相,根本就是历代祖师们截取天地道韵而成的痕迹,所以道书中才有会“敬师如敬神”一语。
明白这一切后,叶横舟便有了个构想,既然“太平洞极经”能截取天地道韵而生神相,那他是否可以用这种法门,重塑人道神位,行代天封神之事?
这种想法,完全可以称得上是异想天开,因为道门所言的诸天神明与人道神位,虽然都同样占了一个“神”字,可内里却是完全不同的东西。
而且,皇朝龙气与仙道清气本就是极端不相容的东西,是以,无论是功行再深的道门宗师,也不会做出这种事。
但叶横舟不一样,在他看来,若是将人身视为一个与外界大天地相互呼应的小天地,那“太平洞极经”凝练身神的手段,便与“代天封神”有异曲同工之妙。
而且,他这一身刚强且暴烈的真气,也根本不惧怕皇朝龙气的沾染,故而叶横舟干脆先将这股龙气收入体内,以龙气为根基,在自家眉心处,凝聚出来一尊身神。
额头正中央,两眉之间,这一点地方,是人体之中最为神秘也最为奥妙的部位,在太平洞极经中,这里是“众神之所皈依,元灵之所寄托”的地点。
眉心又被称为“天庭”,如果说人身穴位中当真坐镇着一尊尊神明,那额头正中这一点,就是真正统领众神的天庭。
而今龙气凝神,坐镇天庭,自然便有股至尊气度,紧接着,叶横舟再将这道身神斩出体外,以天子六玺、承露盘、赤霄剑、孔子屐为寄托,令这尊神明能够短暂地显化于世。
这一切行动说来轻巧,做起来却极为凶险,要知道,人身修行最重要的部位便是大脑,大脑中最为重要的部位,就要数这个“天庭玄关”,稍微有些震荡,就会出大问题。
但因龙气有着至尊至贵的性质,叶横舟只能选在此处,凝聚身神。
好在,叶横舟这具琉璃玉身乃是他自己从四星级开始,就一点点设计、构筑而成的武者战体,他对这具身体的掌控,已经臻至百分百的圆融境界,故而并未出丝毫差错。
现在,面对浓郁龙气的吸引,董卓已无法控制自己的妖变之力,只见无数根须刺穿他的皮肉,势如疯魔地卷向那道那道金匾策书,他赤红着眼睛,看向叶横舟,却说不出一句话。
就连他眼中那条模糊的神祇身影都长身而起,朝着那道金匾策书抓去,眼见此情此景,哪怕是已叶横舟的胆气,也不由得长出一口气。
——这便是他制定这个战略的最终原因。
当意识到“西王母”乃是切实的存在后,叶横舟就一直在思考。这位超乎尘世的“尊神”,既然采取妖变之力这种手段来间接干预人间,是否就意味着,祂也并非是真正无可匹敌,而是受到了某种力量的制约。
——想来,“祂”突破这种制约的手段,就是这万民愿力,所以,面对近在眼前的人道神位,“祂”绝对不会放弃。
叶横舟赌的就是,即便以这位尊神的力量,也绝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吸纳这股龙气,而这个短暂的时间差,就是他用来脱身的机会。
现在看来,的确如此。
哪怕董卓心头再想将叶横舟除之而后快,也无力掌控体内的妖变之力,毕竟这并非是属于他的力量,而他们之间的结合也实在是太过紧密。
像现在这种必要时刻,“西王母”完全可以隔空操作董卓,将他的意志压制到最低,令其人成为自己的提线傀儡。
叶横舟知道,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当即收回手中赤剑,一把抓住卢植的肩膀,带着他化做一道赤色虹光,拔地而起,朝着洛阳城外飞纵而去。
剑光横贯天际,煌煌赫赫,只留下一句朗然言语:
“俗话说大恩不言谢,我既赠你如此大礼,也不劳远送了!”
董卓此刻已根本做不出任何回答,只见其人体内的根须骤然疯长,霎时间就已化作一株高有三四丈的树木。
这颗树木苍苍郁郁,枝干虬结,犹如一根冲天而起的青黑钢柱,幽深的绿光照得日月失色,万千条枝叶纵横交错。
树根处,无数青黑色根须如龙蛇般,向四面八方蔓延而去,将原本耸立的宫殿彻底推平,且深深扎入地层中,攫取生长所需的养分。
叶横舟没有回头,可那东西的形貌依然倒映在敏锐至极的神意感知中,他深吸一口气,不计后果地催发周身真气,将剑遁加速到极致,朝着身后飞驰而去。
他的脸上,已没有任何笑容。
以一敌二,击杀两名同级强者,还在另一名更强者手中救下了自己的战友,对任何武者来说,这都是值得夸耀的战绩。
叶横舟却不这么想,他只感到一种深切的屈辱。
自出道以来,他叶某人向来是迎难而上,主动退避的次数屈指可数,这种“逃”的感觉就令叶横舟极为不爽。
——他已决定,下一次,要用董卓的血来洗刷这种耻辱!
对五星级强者来说,超音速巡航已不再是什么难题,哪怕叶横舟如今身受重伤,体魄难耐久战,也能勉强将剑遁速度维持在超迈声音的水准线上。
故而只用了不到半个小时,他已飞遁出去千余里,如今作为黑山军大本营的常山已是近在咫尺。
常山城,校场。
赵云正手持一杆木枪,调教着一批头裹黄巾的青壮,得益于叶横舟以五谷铁砂掌功力种下的稻米,他们都生得极为健壮,体格坚实,眼中也闪着混杂了兴奋与激动的神光。
对这些农户出身的少年们来说,武道本是遥不可及的东西,“穷文富武”一词,在此界就是颠扑不破的真理,以往的他们,连吃饱饭都做不到,又怎么可能奢望这些东西?
可现在,黑山军到来后,他们不仅能够顿顿吃饱饭,还能接触到种种高深武学,试问这些少年人又如何能够不兴奋、不激动?
忽然,大气中传来了层层叠叠的震动声,就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高速靠近,赵云目光一凛抬头望向远处,却见一线赤红火线正以极快的速度延绵而来。
他还来不及分辨来者身份,那道轨迹已朝着校场坠落,赵云手中木枪一震,蓬莱三枪之“压鲸鲵”已自发而生,浑厚如海潮的劲力席卷整座校场。
比起当初与叶横舟交手时的气势磅礴,现在的赵云已经将这一枪“压鲸鲵”练到了大小如意,运化随心的境界,根本不需要额外蓄势,只是简单一绰枪,便能激发其中劲力。
只是,浑厚如斯的气劲,竟然还是拦不住对方!
两条身影如破开虚空般,极其突兀地出现在校场上,在他们头顶,一条原本细长且灼热正在不断膨胀,转眼间化为一片燃烧的火云,翻滚着浩浩荡荡地扩散向周围,带来铺天盖地的灼热气息。
赵云看向其中那人。
“山主,你……?”
直到这时,疯狂咆哮的巨响才姗姗来迟,震动玄空大气,正在城中调教典韦的童渊也在此刻来到了现场。
老人只是看了眼叶横舟与卢植,就忍不住皱起眉头:
“洛阳有变?”
叶横舟摇头,感慨道
“不是洛阳要变了,是天下要变了。”
童渊猛地睁大眼睛:
“你小子,到底杀了多少人?”
叶横舟言简意赅地道:
“王越和刘宏都死了。”
听到王越二字时,童渊的心就已猛地跳动了下,再听到刘宏这个略显陌生的名字,他反而茫然了。
“刘宏,这是谁?”
“哦,是皇帝。”
“啊?!”(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