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已经进入潮间带？是指整个物质世界都已经进入了源质之海的潮间带吗？”
    纸条上一个歪歪扭扭的字眼立刻吸引了拜伦的注意力。
    世界上没有任何人真正了解源质之海的本质。
    它的存在形式不可知，不可形容，不可窥测，或许是一种亘古存在的自然现象，或许是一种生物，抑或只是一种概念。
    总之一切对源质之海的探索，都只会招致惨烈至极的事故。
    即使探索者没有当场死去，也一定会在审判庭和裁判所随后的围剿里被烧得一干二净。
    但至少所有超凡者都知道一点，物质世界的一切超凡力量都源于这个又被称为：“深海”的源质之海。
    对方也拥有大海的一切特性，大体分成了陆地、海岸、潮间带、近海、远海。
    而所谓的“潮间带”就是指位于平均最高潮位和最低潮位间的特定海岸。
    涨潮时，这部分区域会被海水淹没，退潮时，这部分区域则会露出水面。
    潮间带以上，海浪可以达到的海岸，称为潮上带；潮间带以下，向海延伸至约三十米深的地带，被称为亚潮带。
    “‘我们已经进入潮间带’的意思就是说，源质潮汐的威力开始真正影响这個世界，物质世界已经渐渐滑落到了潮间带的范围内。
    退潮的时候可能还没事，但涨潮的时候或许足以把物质世界的一部分吞进去。
    比如，在前两天的月圆之夜淹没冰川群岛！”
    身为高塔序列的四阶【匠师】，在一众船员中最博学的薇尔莉特，也立刻想明白了这句话的含义，喃喃道：
    “不仅是神秘学上的淹没，同样也是现实意义上的淹没吗？
    那既然连作为第二环流带起始点的冰川群岛都被淹没，地势最低的东大陆现在到底是什么样子？
    不会是已经变成一片海底世界了吧？
    多年前大概率从这里起航，穿过第二环流带去往了东方大陆的父亲现在又怎么样了？
    还有，既然直面环流带的铁锚湾、冰川群岛同为金丝雀，那冰川群岛的现在会是铁锚湾的未来吗？”
    薇尔莉特在这个世界上最在意的几个人和事物，全都因为这个消息置于危险之中，心跳都忍不住加快了几分。
    感受到那只在口袋里突然握紧自己的小手，拜伦就知道这个漩涡自己显然是跳不出去了。
    况且薇尔莉特的铁锚湾后面就是北海、就是同为岛国的海峡群岛黑廷斯王国、就是他的大本营。
    躲得了一时，可躲不了一世。
    连忙对女孩安慰道：
    “上次纪元更迭的时候，从出现预兆到诸神战争，再到大洪水真正降临，时间跨度起码有数十上百年。
    现在还只是一个开始，不必自乱阵脚。
    虽说信息的最终来源还不清楚，到底是谁在用漂流瓶向陆地上的其他人类示警。
    但既然对方刚刚还在向外散播着漂流瓶，说明本体还留在被淹没的冰川群岛上，没能及时逃跑。
    只要找到对方，应该就能帮我们解决很多疑问。
    看漂流瓶上的字迹就知道，他们被淹没的时间还不长，大概也就是前几天月圆之夜的事情。”
    说话的同时就开启了【神见】，配合【天气直觉】清楚看到了面前这片海域的底细。
    发现这片海域的空间其实已经被扭曲。
    明明无论是西侧风暴洋，还是东侧怪兽之海，整体的海平面都没有任何上涨，却只有这里被彻底淹没。
    显然不是海水在隆起，而是这片岛屿被动下沉，悄无声息地滑落到了海底。
    正像漂流瓶里说的“迎接永恒的坠落”一样，从这片冰川群岛开始，或许未来整个世界都要被卷进大海里。
    水下深处，一条宽阔的世界裂缝若隐若现，包裹着一片群岛，形成了一座彩色泡沫般的庞大秘境。
    拜伦曾经进出过源质之海许多次，知道这片存在于精神世界的危险地域，每次捕获灵魂、外来生物的时候都有一个消化的过程。
    有的会被层出不穷的原住民怪诞、邪灵吃掉，有的在被迅速污染后会变成新的怪诞、邪灵。
    吞掉一座岛屿时也是一样，先根据上面居民的记忆、来历演化成一座秘境，再一点点消化成自己的一部分。
    向着兽性面一路跌落到无边无际的深海里。
    秩序只是例外，唯有混乱永恒！
    从外面看不清那座泡沫秘境里到底有什么，如果不进去，【航海日志】也难以读取到杀人规则的细节。
    但这难不倒拜伦。
    没有召回跑去冰封大陆的福金和雾尼，而是摊开手掌血肉蠕动，吐出一团晶莹剔透的“万灵药”。
    伴随着猩红色的炼金阵一闪而逝，这团万灵药顿时变成一颗拇指大的球形红宝石落到了他的掌心里。
    却是被他给转化成了一颗“贤者之石”。
    拜伦满意地点点头：
    “不愧是我，第一次使用【生命炼金术】就成功了。
    夜魔王子对这种相近路径上的禁忌知识果然有加成，在晋升四阶消除掉其他禁忌知识的副作用之后，立刻就可以兼容。”
    当初拜伦在举行三阶“海盗宝箱”晋升仪式时，从大海盗弗林特那里继承了禁忌之书《生命炼金术》。
    同行的其他寻宝者得到的只是副作用巨大的劣质版本，只有变成怪诞蝉人才能收获一点点贤者之石副产品。
    弗林特的《生命炼金术》才是能供人学习的黑巫术版本。
    和《鲜血圣杯》一系的知识相似，根源都是人类这个“变”。
    以用象征着“变化”的人或【嬗变之血】为原料，可以酿出永生之血万灵药，也可以合成贤者之石。
    【贪欲之虫·玛门】的贤者之石侧重于物质变化，【创生之母·莉莉丝】的万灵药侧重于肉体变化。
    而大名鼎鼎的“人体炼成”则兼容了两条道路。
    现在拜伦以神话生物的身份使用这门黑巫术已经毫无负担。
    再也不用担心像当初那样，一不小心自己都有可能变成贤者之石的原材料。
    拜伦将这颗贤者之石随手一抛，发动了黑巫术版本的克隆术【血坛肉瓮】。
    嗡——！
    灵光爆闪之间，四个一模一样的魁梧人影落到了甲板上。
    身高两米，古铜色的肌肤，刚一降生就有着二阶超凡者的实力。
    拜伦没有使用和自身联系紧密的【血源长河】，还将他们体内的基因排序随机打乱，就是为了即使出问题也绝对连累不到自己身上，保证绝对安全。
    既然知道这有可能是淹死诸神的大洪水前兆，当然无论怎么小心都不为过。
    拜伦又派出狂猎军团里的四个亡灵侍从附身到他们身上，一支敢死队成员立刻新鲜出炉。
    看起来跟正常的活人一模一样，却可以大批量产，即使是死了也完全不心疼。
    拜伦大手一挥，下令道：
    “克隆人军团，给我上！”
    “是，主人！”
    排在最前面的克隆人俯首应命，毫不犹豫地就跳进了冰冷刺骨的海水里，泳姿十分优美地游向那一道七彩的泡沫屏障。
    然后，身体忽然一僵。
    就“咕嘟咕嘟”地沉了下去。
    四肢乱刨，满脸紫青，竟然就这么被活活淹死了。
    一众军官：
    难得看到自家船长失算的时候，他们想笑却又不敢笑出声，憋得格外难受。
    拜伦抬手回收了那一条脱离身体的亡灵，脸色却渐渐凝重起来：
    “肉体身强力壮，灵魂更是一个跟大海打了一辈子交道的老海狗，按理说憋气十分钟完全不成问题。
    现在入水才刚刚五秒就被淹死了？
    这种淹死似乎来自于规则，跟本身水性好不好完全没有任何关系。
    虽然只是前兆，却已经带着那么一点诸神被淹死的味道了。”
    好在这位克隆人敢死队员也没有白死。
    随着拜伦晋升四阶，【航海日志】的观测距离进一步增强，只要是感官所及就可以读取隐秘。
    刚刚就以这位敢死队员为媒介读取到了秘境中的一条关键信息。
    “秘境：小美人鱼的泡沫之梦。
    现在你是一条小美人鱼，想要见到朝思暮想的英俊王子，又怎么可能不付出一点点‘微不足道’的代价呢？
    第一条规则：只有美人鱼和海洋生物才不会被这里的海水淹死。”
    降临到这里的秘境，似乎是一则在北海海域流传极广的童话故事。
    是在前些年由湾民国家卡尔马联盟中奥尔堡王国的一位殿堂序列【作家】创作。
    据传他是在靠着【作家】超绝灵性，遨游湾民集体潜意识大海的时候，无意之间得到了灵感，再根据一个真实事件改编成了童话，广受好评。
    “难道在这里还能见到一位小美人鱼？”
    啪！
    拜伦打了个响指，第二个敢死队员跳入大海的时候，不仅切换了种族，还顺便转换了一下性别。
    上半身是一个皮肤黝黑的女性，下半身则是一条蓝色的鱼尾巴。
    之所以是这种造型，纯粹是因为拜伦有些不太忍心让正统的美人鱼去送死，但如果这一款良心就会好受许多。
    这一条显得格外健壮的“美人鱼”，终于成功接近了彩色泡沫，纵身一跃便跳了进去。
    透过她的眼睛，拜伦也终于看清了这座秘境内部的样子。
    冰川群岛依旧还是被冰封的陆地，面积极为广阔，起码有5万平方公里，顶得上黑廷斯王国五分之一的国土。
    被秘境规则影响后，这里出现了一个富庶的国家，建在海边的壮丽城堡，大大小小的村庄，白雪皑皑的山峦。
    跟旧大陆北境的湾民国家倒是很像，却不能锁定原型。
    然而，还没等拜伦看清有没有人，“黑美人鱼”就啪叽一声落到地上，鱼尾蹦跶了两下，飞速风干成了一条黑漆漆的咸鱼干。
    航海日志上的墨迹适时更新：
    “小美人鱼每前进一步都需要付出代价。
    献祭自己的美妙歌喉（舌头），可以获得在陆地上自由行走的能力。”
    于是，第三只黑美人鱼在靠近彩色泡泡的时候，提前伸出了自己的舌头。
    随着舌头在一阵青烟中消失不见，她也在秘境规则帮助下，重新获得了可以在陆地上行走的双腿。
    轻盈地落到了地上，终于得以仔细观察这个湾民风格浓郁的秘境国家。
    也不知道为什么，拜伦第一眼就觉得建立在海边的童话城堡，非常像自己家的索伦堡。
    生活在这里的国民既有古铜色皮肤的南大陆土著，也有白皮肤的旧大陆移民，总数却远比想象中的要少。
    大概只有四五十个人。
    每个人身上都挂着一枚银质圣徽。
    ——惊涛骇浪中，船上的湾民勇士手持锋利的鱼叉，贯穿了一头跳波而起的巨鲸。
    看这个形象就知道，这显然就是代表着五阶伪神【猎鲸者】的徽记。
    而这些人大概率正是他的虔诚信徒和祭司。
    “找到了，但情况有些不太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