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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节
    无论是三个月,还是半年,若是到时候他死不了,会惊起怎样的波澜?那些想他死的人也许一个一个找上门来,他刻意隐藏的身份也将泄露,这个麻烦似乎很棘手。
    成全他们?
    他还舍不得死。
    成全自己?
    如何保住性命且不引人怀疑?
    一番思索过后,一碗药已经见底,百里婧将空碗放在高几上,替墨问擦了擦嘴。远山恰好端着晚饭进来,神情一僵,好一会儿才开口道:”大公子,吃饭吧。“
    ------题外话------
    【每日小剧场】
    小白:口渴么?
    墨问:(委屈)渴。
    小白:(施施然走来)来,喝。
    墨问:(撒娇)媳妇儿,喂我。
    小白:(自然而然)好。(喂他一勺)张口。
    墨问:(惊)媳妇儿,你喂我喝的是什么?
    小白:(一脸理所当然)毒药啊。来来来,这药专门为你配的,可珍贵了,别浪费,多喝点。乖,张口。
    墨问:……哦。
    ☆、【050】深海血珀
    墨问一番思索过后,一碗药已经见底,百里婧将空碗放在高几上,替墨问擦了擦嘴。唛鎷灞癹晓。请记住本站远山恰好端着晚饭进来,神情一僵,好一会儿才开口道:”大公子,吃饭吧。“
    墨问在百里婧的手心写道:”饿不饿?一起吃。只是不知饭菜合不合你的胃口。“
    闻到薏米粥的香味,百里婧更觉得饿,一边掀开锦被,扶墨问下床,一边笑道:”闻起来很好吃。“
    及至看到摆上桌的三道小菜和一碗米粥,她偏头仰视着墨问道:”很清淡,跟我当初在……“
    忽然打住不说了,只是将墨问扶到椅凳上坐下,接过远山手里的外套披在墨问肩上。
    她脸上的笑容僵住得很明显,虽然仍旧保持着浅笑,却更紧地抿住了唇,墨问一直注视着她,在她替他披上外套之后,按住了她放在他肩头的手,百里婧便停在了他的身侧,两个人离得很近。
    墨问用一只手向远山打手语,远山连连点头,看了百里婧一眼,忙道:”是,远山这就去替婧公主盛粥。“
    说着,就转身退了出去。
    墨问这才将脸转向百里婧,她站着,他坐着,他看她的角度便带着些许仰视,浅淡一笑过后,才写道:”我素来习惯了清淡,你若是觉得不好吃,就告诉远山,以后让他们给你做。“
    他说”以后“,似是已经做好与她共同生活的准备,这个男人无争无求,他的岁月平淡如水,日复一日。
    百里婧略略晃了晃心神,远山已经盛了米粥回来,眼神微有闪烁地将碗筷摆在百里婧面前:”婧公主,您的粥。“
    百里婧对远山笑笑,正要吃,墨问却拦住了她,在百里婧的疑惑中,墨问不慌不忙地笑了,将自己的粥吹凉了推给她,换走了她的那碗。
    投之以桃报之以李,她对他好,墨问记得,百里婧握着光滑的调羹,舀了一勺米粥放进口中,有点甜……
    到底是不同的。
    墨问的体贴和韩晔……到底是不同的。
    韩晔做的米粥口味也很清淡,很少放诸如红豆莲子之类的杂物进去,和他的人一样清清白白,而且,他知道她不喜欢甜食,为她而买的蜜饯也以酸梅青梅居多,他从前给她的任何东西,都合她的心意。
    一个月前发生的那件事,让母后日日逼着她服食红豆粥,即便嫁入相府之后,木莲也一直没忘母后的嘱咐,殷勤地为她补身子。可她没告诉母后和木莲,一个不爱甜食的人吃多了甜味的东西,会腻得想吐。
    无论她怎样装作若无其事地继续大口吞咽,还是改变不了一个事实,墨问不是韩晔,即便他是她的夫君,是她名义上最亲密无间的人,即便墨问比她想象中好上千百倍,他也永远不可能替代韩晔。
    自墨问换过百里婧的米粥之后,远山便一直局促不安地立在一旁,几次三番想开口,终于鼓起勇气道:”大公子,这……这粥烫,远山替您弄凉了再端来。“
    墨问吃得极慢,半天才舀了一口,慢条斯理地喝了下去,眼眸微垂,看不清喜怒,闻言,他掀起眼皮睨向远山,没理他,只做了个”出去“的手势,十分明显的驱逐。
    远山的眉头拧得快要结在一起,极其隐忍地看了百里婧一眼,不情不愿地退了出去。
    并不算大的屋子里亮着一盏灯,两夫妻围坐在桌前吃着清淡简单的晚饭,丈夫时不时地为妻子夹着菜,春夜寂静,微风从窗口吹进来,裹挟着暮春桃花的气息。
    无人闯入打搅,也无琐事缠身,气氛虽然安静却并不觉得孤独,这是从前的二十多年都不曾有过的温馨。最荣耀的巅峰必然伴随着无穷无尽的杀戮和暗算,最舒心的时刻竟是误打误撞捡来的便宜,可见世事多么荒唐。
    墨问勾起唇自嘲地笑了。
    待两人都吃完,远山进来将碗筷撤了下去,又端进热水给他们洗漱,犹豫着问道:”婧公主,今夜您要与大公子同榻么?“
    墨问正泡着热水脚,听到远山的问,沉静的黑眸也看向百里婧,隐约带着些许期待。
    ”不了。“百里婧毫不犹豫地摇头否决,又忙解释道:”我睡相不好,怕吵着大公子休息,打个地铺就行了。“
    远山终于放下心来,殷勤地笑道:”是!奴才这就去替您准备铺盖。“
    木盆中的水太滚,墨问的两只脚本来只搭在盆沿上,听罢他们俩的对话,便猛地将双脚整个下到盆中,那滚开的水顿时如刺一般扎了过来,烫得他闭上了眼睛。
    远山很快将地铺准备妥当,离墨问的床榻足有一丈远,为了避嫌,远山整理好一切便早早退了出去。
    夜渐渐深了,墨问已经在床上躺着,帘幔也已经垂下,却感觉到帘幔上罩下一个黑影,越来越近,果然,帘幔被一只纤手轻轻掀开,百里婧坐在了他的床头。
    她只着一身中衣,白日绾起的发髻解开,青丝如黑绸般披散在脑后。很难想象,仅仅十六岁的年纪,却能拥有如此惊人的美貌,即便此刻她清汤挂面不染脂粉,浑身上下也无一件华丽饰物,她的绝世姿容和完美身段仍旧让人心神一荡。
    大兴皇室百里家族的儿女们相貌参差不齐,只有正宫娘娘所出的这位婧公主容貌举世无双,不得不说上天对她颇为优待。
    墨问以为她怎么了,用眼神询问着。
    百里婧按住他想要撑坐起来的身子,将一个冰冰凉凉的东西塞到他手心里,柔声道:”这个哨子你拿着,若是想喝水想起夜就吹响它,我听见了便会起来。晚安。“
    她说完就退了出去,又替他将帘子重新拉上,然后,吹熄了灯。
    屋子里顿时暗了下来。
    墨问举高手,借着些微的光亮,看到手心里那个东西闪着莹润的光芒,色彩艳丽,宛如鲜血。
    这是一枚珍稀的深海血珀雕刻而成的哨子,形状是个梳着垂髫髻穿着齐胸襦裙的小女孩。
    ------题外话------
    【每日小剧场】
    墨问:(欣喜)媳妇儿,这么晚来撩我的帐子,是要陪我睡么?
    小白:(果断)不是。
    墨问:……哦。
    小白:(白眼)瞧你的小媳妇儿样,死开!
    墨问:(对手指)……哦。
    ☆、【051】为她取暖
    墨问举高手,借着些微的光亮,看到手心里那个东西闪着莹润的光芒,色彩艳丽,宛如鲜血。唛鎷灞癹晓。请记住本站
    墨问的夜视能力强,即便周围光线再暗,他也能看得清晰——
    一枚珍稀的深海血珀雕刻而成的哨子。
    血珀十分罕见,经过精致的雕工,形状是个梳着垂髫髻穿着齐胸襦裙的小女孩。虽然只有拇指大小,可小女孩的表情和动作却栩栩如生。
    这哨子一看便知是孩提时的玩具,而以南疆深海之中出产的血色琥珀为材质,实在奢侈,很可能是南边的小国为了讨好大兴君主而献上的贡品,真是花了不少心思。
    沉静的黑暗中,墨问寒波生烟般的双眸微微一眯,却不是因为这哨子有多价值连城。他不过随口那么一说,说他夜里无人照料,哪怕摔了也无人知晓,她倒记在了心上,不知从哪个角落找到这哨子专程送给他。她不是开玩笑,她是真的关心他。
    在手心里握久了,血珀渐渐被捂热,墨问却仍盯着它,直到不远处的地板上忽然发出一声细微的呜咽,墨问这才撩起床幔看过去,暗夜中,只见女孩抱着薄被,紧紧蜷缩成一团。
    春夜微寒,偏院地势偏低,草木旺盛,因此越加湿冷,她偏自作主张睡地铺,怎么可能不冷?
    隔了一丈远的距离,他在床上,她在地上,墨问忽地笑了,笑容颇为无奈,她倒是能说到做到,发誓要保护他,就真的不遗余力地保护他。
    若是换做旁人,别说是公主千金之躯,即便是家境稍稍优渥些的士族小姐们,都金贵得恨不得向所有人示弱,宣扬她们是需要被保护的弱女子,应该睡最体面柔软的床榻,应该嫁最孔武有力、能保护她们的夫君……
    打地铺?呵,真是天大的笑话。
    百里婧,你图什么?
    图个心安理得?
    还是图个避世之所?
    墨问收了笑,掀开锦被下床,一步一步走近百里婧,居高临下地俯视她良久,然后,缓缓矮下身子,蹲在了她身边。
    她应该是做了噩梦,额头渗出冷汗,右手习惯地捏紧左手腕,身子蜷缩得越来越紧,呜咽声也渐渐大了起来,隐隐约约听到她哭:”韩晔……韩晔……我疼……好疼……“
    墨问的脸色越来越沉,前两天他替她解开了手腕上缠着的珊瑚珠,也包扎了伤口,她随后又不知死活地戴上了。再像现在这么使力地捏下去,她肯定得将左手腕拧断。
    人人都知道大兴国婧公主射术高超,轻松夺得去年秋猎的头筹,景元帝御赐赤金弓和玄铁匕首,斩获无上赞誉。可若是让人知道这位婧公主的左手现在与废了无异,从此再不能搭弓射箭,不知会叫人如何唏嘘。
    寒飕飕的夜风从窗口闯入,吹乱了墨问的发,也徐徐撩拨着他的心,在百里婧有所察觉之前,他先点了她的穴,让她彻底安静下来,身子放软,不再继续折腾她自己。
    随后,墨问单膝跪地,小心地将她的人连同薄被一起裹进怀里,迈着沉稳的步伐朝垂着帘幔的床榻走去。
    这么多年来,他从不曾如此亲密地抱着一个女孩,也从不曾带着兴味几次三番地探究一个女孩的心思,在此之前,他明明该对女人心灰意冷失望透顶,却在这些日子里渐渐升腾起些许希望的种子来。
    原来,这世上还是存在纯粹干净的心,只是这颗心被深深伤过,碎成细小的微粒七零八落,他隐约能看得到那些游离的碎片,却摸不到抓不住,而那细小的碎片上每一块都刻着同一个人的名字——韩晔,韩晔……
    将她放在床榻上,刚好是他刚刚躺过的位置,他没随之躺上去,而是站在床边,弯着腰卷起她的裤脚,果然看到右边的小腿肚上有一圈包扎过的白绸,手法太粗糙笨拙,白绸上已经染了血。
    墨问蹙眉将死结解开,在细微的创伤处涂了些药膏,重新包扎好。之后又解开她手腕上缠着的珊瑚珠串,伤口比前日好多了,但想复原却很难……
    良久,处理好一切,墨问拉过床内侧的锦被又替她盖了一层,不知怎么心里有些躁,他掀起被角在她身边躺好,将枕边的血珀哨子重新捏在手心里。自始至终他没重新掌灯,屋子里一片昏暗。
    穴位封了太多对她的身子不好,墨问解了她
    的几处大穴,只点了睡穴,百里婧蹙着眉翻了个身,身子还是缩成一团,像是自己抱着自己取暖。
    墨问侧身面向她,长臂自然地伸出,将她连同薄被一起揽在了怀里,彼此的呼吸顿时近在咫尺。
    似乎还不习惯墨问身上的药味,百里婧的眉头蹙得更深,本能地在他怀里挣了挣。墨问不放,揽得越发紧了,让她的头靠在他的胸口,娇小柔软的身子也和他贴得极近。
    墨问一低头,唇便贴在了她的耳边,他张了张口,说了句什么,却没发出任何声音,眸中的光似寒似暖,看不分明。
    怔了会儿,墨问将那枚血珀哨子举到眼前,唇角缓缓勾起——这种时候,他在她掌心写字她不知晓,他在她耳边说话她听不见,他是不是该吹响这哨子,让她清醒过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