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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0章
    天剑宗,内门。
    崔皓站在光幕外,谦卑的诉说着经过:“回禀刘长老,事情就是如此,那日我专门安排了弟子在宗外守候,亲眼看见了南阳土著沈仪登上清月宝船。”
    “清月宗出手了?”光幕内传出一道熟悉的嗓音,正是先前悬在南阳宗外的道牌主人。
    “算不上出手,只有执事郑芊,内门弟子颜文成,还有柳长老的女儿倩云姑娘。”
    崔皓抬起头,轻声道:“据弟子分析,可能是沈仪为了叶文萱强行出头,但此事可能性不大,毕竟沈仪才刚刚出来几个月,哪怕和这些人有点私交,也绝没有到甘愿跟着他去送死的地步。”
    “更大的可能是,柳长老虽未出面,却给了柳倩云别的防身手段,譬如法宝……甚至是法旨。”
    待到崔皓说完。
    光幕内沉寂了良久,随后才发出一道笑声:“柳世谦不会真觉得,南阳宝地的归属,是那个姓沈的小子能够决定吧,想要另辟蹊径,用这种示好的方式去争夺宝地,还真是够蠢的。”
    “您放心,我已经派人去陈家附近蹲守,只要出现了关于柳长老的痕迹,我一定将证据以最快速度给您献来。”
    崔皓恭敬的拱手。
    现在的情况其实很简单,所有白玉京修士都想要南阳宝地,但都在等别人先打破僵局。
    柳世谦若是来做这个第一人。
    其他长老和亲传们,那就大可以放开手脚了。
    “做的不错,当个执事可惜了,去吧。”光幕内传出最后一道赞许。
    “多谢刘长老垂怜。”
    崔皓又行了个大礼,这才转身离开此地。
    直到走远,他脸上才涌现出浓郁笑意。
    崔皓是真的快要烦死执事这个身份了,哪怕熬了许多年,成功突破返虚六层,无非也就是成为外门长老就到头了。
    看似这个职位也带了“长老”二字。
    实际上不就是替宗门干活的杂役。
    在整个宗门内,无论是什么名头,这些杂役都是为了收集资源,只有亲传弟子,才是享受资源的存在。
    资质不够,那就靠关系来凑。
    有刘长老刚才那句话。
    只要把这件事情做好,那自己的事情也就算成了。
    崔皓深深的看向周遭那些洞府,颇为羡慕的摇摇头,随即朝着执事堂而去。
    不知道自己派出去的弟子,有没有拿到重要信息。
    不多时,崔皓的脸色突然一变。
    只见执事堂的门外,几道熟悉的身影正笑谈而立。
    那副轻松愉快的表情,落在崔皓的眼里,却是让他下意识蹙眉,随即像是想到什么,脸上同样浮现出笑容。
    身上连点伤都没有,气息还如此充沛圆融。
    这是借了柳世谦的手,想要来打他崔皓的脸啊。
    既然如此,那就满足你们。
    用区区一张薄脸,换大好前程,这可太划算了。
    念及此处。
    崔皓换上了一副狐疑的神情,缓步走了过去:“你们怎么回来了?莫非拿宗门事务当作儿戏,想要反悔了。”
    “反悔你大爷。”
    郑芊冷笑一声,将从陈家那里收来的孝敬随意抛了过去:“点点数,多出来的那份是他们的赔罪,以后这些小事,麻烦你们这群老执事动动腿,少欺负新来的。”
    “……”
    崔皓将神识灌入储物袋中,适时露出一副惊疑不定的神情。
    随后脸色难看的抬起头:“你们怎么办到的?”
    “跟你有关系吗?”
    郑芊挑了挑眉尖,把嚣张跋扈演绎到了极点。
    听见这句话,崔皓心中又是一喜。
    既然是不能说的手段,那就跟自己猜测的八九不离十了。
    “还有这个,你可收好了,五份赤眼玄凤精血,少一份我都饶不了你!”郑芊此刻泄愤的举动并非无缘无故。
    很简单的道理。
    若非沈仪藏了一大堆手段,光凭明面上他们几人的实力,虽不至于送命,但丢脸服软肯定是少不了的。
    一旦在外面丢了南洪七子的面子,把事情办砸。
    回来以后,哪里还有前程可言。
    “……”
    崔皓沉默瞬间,终于冷哼一声,回身进了执事堂:“跟我来。”
    他老老实实的将记录入册,随即取出玉简,低语了几声。
    很快便有外门长老驾云而来,踏入大殿,轻轻挥袖,将五个精致的玉瓶置于桌面:“都是血师父五万岁时取出的精血,一直用秘法储存,药效充沛。”
    “有劳您了。”
    崔皓朝着外门长老略微拱手,随即皱眉看向几人:“还不拿了东西快走,不送!”
    瞧他这副模样,郑芊乐得喜笑颜开:“事儿还没完呢,我这叶妹子的执事玉简,伱可别忘了。”
    “不需要你提醒我。”崔皓转身进了里面。
    “……”叶文萱又朝着郑芊拱手:“多谢郑前辈。”
    “没事没事,我就是单纯想要恶心他一下。”郑芊摆摆手,终于出了一口恶气,这才带着满脸无奈的柳倩云和颜文成离开了执事堂。
    三人一路走出天剑宗。
    颜文成忽然止住了脚步,轻声道:“崔执事不是这般喜怒皆形于色的修士,我感觉有些不对劲。”
    剩下两人同时站定,对视了一眼,随即面露惊疑。
    难道里面还藏着坑?
    “……”
    执事堂的一方侧殿之中。
    崔皓慵懒的靠在椅子上,不急不缓的翻动着书页。
    他其实不喜欢看书。
    只是很多白玉京长老都有这个习惯。
    故此跟着学一学。
    不多时,两道身影仓促的赶进了侧殿,抬手行礼:“崔执事……”
    崔皓抬起眼眸,按捺住心中的激动,强作平静道:“说说吧,咱们柳长老到底赏了他们什么玩意儿。”
    “没有!”
    侧殿中响起了异口同声的回答。
    两个弟子嗓音都有些发颤:“虽不知陈家发生了什么,但确实没感知到和柳长老有关的气息……这个不重要,我等收到消息,龙宫已经下旨,将陈家那块地方赏给了龙鱼殿,用作交换的水中珍宝已经送到了天剑宗外。”
    “……”
    崔皓还沉浸在那“没有”二字当中。
    一时有些失神。
    听到此言,更是脸色微变。
    这差事是从他手里派出去的,怎么会跟龙宫扯上关系,要坏事!
    “一口气说完!”
    崔皓倏然撑起身子,没有了往日的从容。
    “嗬……龙鱼殿主的独女死了……谁都知道陈家乃是我们天剑宗的附庸……如今那地方已经不剩一个活口,连个人证都没了!”
    两个弟子擦了把冷汗,抬起头,却见崔执事浑身脱力的摔回了椅子上。
    “你们……”
    崔皓颤颤探出指尖,差点没一口气闷过去。
    龙鱼殿对天剑宗来说不算什么。
    甚至整个南龙宫,也奈何不得南洪七子。
    但他崔皓只不过是个执事而已,莫名其妙要让宗门抗一口黑锅,还丢了一块地,他哪来那么大的脸面。
    “滚!都给我滚!”
    崔皓慌乱的取出玉简,开始联系刘长老。
    将事情讲清后,有些言辞不清的开始将责任推还给沈仪几人。
    然而无论他怎么解释,玉简那边都是令人心慌的寂静。
    终于,在崔皓吓晕过去的前一息。
    刘长老漠然的话语轻飘飘的传出:“把水族送来的东西收下,还有,以后莫要越矩,你一个执事,直接联系本座,未免有些不合适,罚抄宗规三千遍。”
    闻言,崔皓脸色煞白。
    就凭刘长老这句话,自己恐怕要在执事的位置上坐一辈子了。
    但他却不敢表现出丝毫异样,只能苦涩道:“弟子明白。”
    “呼。”
    在天剑宗某处光幕内。
    刘兴山漠然放下了手中的道牌,身为登上了白玉京的存在。
    世间已经很少有什么事情,可以牵动他的心神。
    但这短短数月内,先是南阳宝地重见天日,又是清月宗柳世谦对那群土著示好,直至众多白玉京修士都起了心思。
    这些事情都让他有些不满。
    但今日之事,却让刘兴山有些恼火之余,略感几分不安。
    那群清月宗小家伙的底细,哪里瞒得过他的眼睛。
    无论实力或胆魄,乃至于出手的理由,都不足以支撑他们去私自斩杀龙鱼殿的人。
    唯一的变数就是那个姓沈的年轻人。
    但初见之时,对方只不过是个化神后期的土著罢了。
    难不成自己看走眼了。
    当初随意敷衍的那句身俱龙相,居然是真的?
    “……”
    刘兴山眼中涌现几分狠厉。
    刹那间,他的神情就从德高望重的长老,变成了腹饥许久的饿狼。
    不能再等了!得先让这水浑起来!
    他再次握住道牌。
    于此同时,数位白玉京巨擘身上的道牌,都是闪烁了起来。
    ……
    南阳宗,祖师殿。
    李玄庆跪在蒲团之上,有些好奇的朝旁边看去:“这次出去发生了什么,你回来了以后,看我的眼神中带着一些鄙夷。”
    “没有,你感觉错了。”
    沈仪摇摇头,其实不是鄙夷。
    只是在回忆先前动手的时候,自己到底有没有跟着脑海中的低语说话。
    如果说了……
    沈仪缓缓攥紧五指,眼中涌现几分悲哀。
    他实在没办法将眼前这个温和的木头人,与脑海感悟中那个装逼犯联系起来。
    感觉都没办法直视对方了。
    “我也年轻过。”
    李玄庆大概明白了什么,自嘲一笑:“以我为鉴,修行之路,好好走,慢慢走……还要悄悄的走。”
    “放心,我对那个不太擅长。”
    沈仪轻点下颌,他手中的杀戮很多,但都是为了活着。
    人前显圣这种事情,他是真的不太感兴趣。
    “天衍四九的效果,有些超出我的想象。”沈仪叹口气,忽然觉得自己的眼界还是太低了。
    “……”
    李玄庆怔了一下,神情稍稍有些古怪起来:“你已经学会了?”
    “借着你的感悟,勉强入门。”沈仪侧眸看去。
    李玄庆沉默良久,虽然已经记不起天衍四九的具体事情,但隐约记得,这是一门不算容易的拳掌术。
    他在心中算了算时间。
    随即抬头朝着沈仪看去,诚恳道:“你谦虚了,你其实挺擅长的。”
    两人又闲聊了几句。
    只不过都非常默契的避开了玄庆曾经的事情。
    一个如此骄傲的天骄,变成了现在这副模样,其中的复杂程度,很可能会把天聊死。
    直到宗外传来柳倩云等人的消息。
    沈仪才起身道别,离开了祖师殿。
    去宗外取来了先前说好的五份赤眼玄凤精血,以及先借来的宝药,这才在南阳宗内挑了个看得顺眼的地方。
    这就是宗门弟子与散修的区别。
    沈仪盘膝而坐,再次打开了面板。
    陈家这一行,除了新收获几个实力不俗的妖魔外,妖魔寿元才是最为恐怖的地方。
    先前出门时,仅有十一万五千年。
    那差不多五十个混元境的虾兵蟹将,便是提供接近二十五万年,几个返虚境的护卫,再加上那个红裙姑娘,又是三十七万年。
    【剩余妖魔寿元:七十二万九千年】
    沈仪看了眼手中的玉瓶,稍微打开看了看,却发现里面不是自己想象中的返虚十二层大妖的精血,最多也就堪堪返虚六层的样子。
    虽有些失望,但也能理解。
    陈家这件事情,总共就出了个返虚六层的水族,还是预料之外的情况,哪里可能得到最珍惜的精血奖励。
    “这够不够啊。”
    沈仪不太确定能不能依靠这些精血将天凰不灭真身推演至圆满。
    还是先升宫吧。
    他干脆利落的开始凝聚镇石,随后汇聚妖魔本源。
    稍微出了几次门以后,沈仪也不再像曾经那般心痛,他发现南洪这片地方,可比宝地里面富裕多了。
    只要实力足够,妖魔就跟杀不完似的。
    由俭入奢易。
    又是六尊镇石出现在识海之中。
    人选则全部挑了龙鱼殿的那几位。
    虽然叫做龙鱼殿,但真正能称得上龙鱼的,也就红裙姑娘和那个返虚六层的护卫而已,其他五位护卫都是各种没听过的鱼妖。
    使用妖魔寿元将妖魂逐一重塑。
    不得不说,这群跟在红裙姑娘旁边的护卫,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天赋都还不错,年纪也小。
    平均下来,一道妖魂竟是只需要八九枚妖魔本源。
    最多的也就是那个返虚六层的龙鱼,花去了十二枚。
    一共五十四枚。
    沈仪将妖魔血肉全部取出,看着它们化作长河涌入自己眉心。
    六尊镇石齐齐成型。
    其中那个龙鱼殿小公主的妖身,则是和那返虚六层的护卫被塞到了同一尊镇石中。
    剩下那群虾兵蟹将里面,只要是有和护卫们同一种族的,也都汇入镇石中,聊胜于无。
    “呼。”
    沈仪平复心绪,其实有了这么多次汇聚镇石的经验,量柱尺也就是走个流程罢了,顺便看看有没有那种血脉惊人的漏网之鱼。
    他唤出尺子,认真挪了过去。
    很快便是将六尊镇石的品级全都测了出来。
    虽然玄庆说过,他每次升宫只用一尊二品镇石,就完成了三层天宫的壮举,成功破开分水岭,来到返虚四层。
    但这人说话不靠谱。
    堪堪二品线,和接近一品,在玄庆口中都是二品,但其中差距可就太大了。
    待到结果出来。
    其余五尊镇石,倒是和沈仪预料的差不多,都是三品中偏上的存在。
    反倒是那龙鱼镇石给了沈仪惊喜。
    看来红裙姑娘的血脉还不错,虽然只有返虚二层的实力,竟是帮着这尊镇石,超越了二品线以后,还往上冲了三分之一左右的距离。
    “差不多了。”
    沈仪闭上眼眸,再次运转起了升宫法。
    如出一辙的动静。
    无量妖皇宫席卷云霄。
    镇石剥落,又是六根大柱凭空显现。
    与此同时。
    就在祖师殿内。
    李玄庆不太确定沈仪还会不会回来,所以没有立刻进到入定状态。
    他怔怔的盯着祖师像,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忽然间,熟悉的血海气息涌入大殿内,甚至让那清气飘然的祖师像旁边,都多出几分血煞味道。
    “……”
    李玄庆挥手散去血气。
    又从身上掰下几根树枝,替了香火,燃上之后插入香炉,给祖师赔罪。
    待到做完手里的事情。
    他才站起身子,一步一步的走至大殿外的长阶之上。
    看着远处天际的两道鸿蒙紫气。
    李玄庆木质的脸庞上,忽然涌现了几分复杂。
    像是看见了什么不理解的事情。
    “为什么啊。”
    他喃喃自语。
    本以为在合道之下,这世间万法已经被自己彻底洞悉。
    但在看向那正在升起的无量妖皇宫时,他心中却莫名被迷惘所笼罩。
    直到六根大柱彻底成型!
    新的一层大殿凭空出现,仿佛直冲云霄。
    仙乐再起,似有仙禽在云中漫步。
    它们曾经为玄庆而贺,如今却是为别人而来。
    当看见第三道紫气从天幕边缘涌现的瞬间。
    李玄庆的眼神逐渐变得清明起来,他垂手而立,身处南阳浮雕之上。
    虽是简陋的木身,背影却像是倏然拔高了许多。
    “师父,我又看见了一个玄庆。”
    李玄庆缓缓转身,朝着那祖师像跪下。
    刹那间,他唇角露出一抹淡薄的笑:“他们饿了许久,我能理解,但这块肉,我想留给咱们自家人吃。”
    “若他愿意。”
    “这块南阳宝地,玄庆保了。”
    话音落下,他重重的朝着地上磕了个头。
    祖师像仍旧似死物一般,没有给出任何回应。
    但李玄庆不是张来福。
    在这里,他说的话可以代替师命。
    待到磕完五个响头。
    李玄庆再次起身,朝着远处问话:“你想做南阳宗主吗?!”
    远比从前更加认真的嗓音,迅速在整个南阳宗内门荡开!
    在遥远的山巅。
    墨衫身影缓缓睁开了眼眸,深邃的黑瞳中布满紫意。
    沈仪回眸朝着远处看去,沉吟一瞬,淡淡道:“还有比我更合适的人选吗?”
    隔着天幕。
    李玄庆发出一道轻笑,垂眸看了眼自己的木质身躯,洒脱叹道:“好像没有了。”
    下一刻,他倏然将手掌往心口刺去。
    坚硬的木质身躯被猛地破开。
    就在心脏位置。
    一枚洁白如玉的道牌正悬立此地。
    他一直都有回家的钥匙。
    只是不敢用,也没脸用而已。
    “你且收好了。”
    李玄庆手持白玉道牌,重开了宗门大阵,然后俯身将那白玉牌放在了原地。
    随即踏步离开了南阳宗。
    是时候,让南洪七子重新记起来,七宗里面还有个南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