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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节
    长安侯笑了起来,外头一阵丁玲咣当,隔了会儿又沉寂下来。商遥问:“你认识他?”
    “鲜卑的二王子拓跋嚣,此次进京参加元旦朝会,大概是因天气原因,车马无法前行才会借宿这里。”长安侯所料不错,拓跋嚣一行预计是今晚抵达永安城,谁料突然遭遇狂风暴雪,车马寸步难行,但寿亭离永安城不远,所以朝廷并未在附近设立驿站,他们只能宿在亭长家里了。
    顿了顿,他倾身靠近商遥,吓唬她,“你说得不错,二王子十分好色,见到你肯定会把你抢走,为了安全着想,你不要踏出房门半步。明天他们大概就会离开。”
    两人无声地交换着彼此的气息。商遥这才察觉到两人过分的亲昵,忙拉开距离。
    事实上拓跋嚣一刻也不想呆在这里,不仅没有温软的美人,舒适的床涨,甚至连酒菜也没滋没味。但这已经是方圆十里最好的屋宇了。他暴躁到不行,没有丝毫睡意,便问亭长:“会玩双陆吗?”
    亭长为了安抚拓跋嚣暴躁的心,忙点头说会,可一圈玩下来却输得凄惨无比。亭长抹汗道:“事实上我比较擅长玩握槊。”
    于是便改玩握槊,结果还是输得无比凄惨。接下来两人几乎把所有的博戏玩了个遍,结果从头到尾被人碾杀。拓跋嚣推开棋盘,鄙视地看了他一眼,对着左右道:“李亭长你这叫会玩吗?我身边随便一个低贱的侍女都比你会玩!”
    侍女就侍女,为什么还要强调是低贱的侍女?他比低贱的侍女还不如吗?亭长胸无大志,也不是多有原则的人,可是在他的地盘上被一个外族人鄙视便有些愤愤不平,而且他输了,丢的可是泱泱大魏的脸,一番拳拳爱国之心突然被激发出来,顿时豪气万丈道:“二王子您稍等,我这里还有一位高人。我去把他请过来与您对弈如何?”
    拓跋嚣嗤笑:“你这穷乡僻壤的地方,能有什么高人。我看是井底之蛙,不自量力。”
    亭长道:“高不高明二王子试试不就知道了?”
    拓跋嚣道:“好吧,既然你这么说,我就会会你口中的高人。”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这章有点瘦啊。看在前几章很肥的份上乃们就不要嫌少了。接下来几章会很甜哦。么么哒。ps明天休息一天。
    ☆、雪夜浪漫
    亭长大人一路疾步如飞来到商遥房门口,礼貌地敲了敲门,义愤填膺地说明来意。商遥和长安侯对视一眼,希望他能出面帮她。他长眸一敛,不动声色摸到窗边开了一道小缝,良久又将窗子关上,眸光深沉如海。
    商遥看着他,他不是和二王子认识吗?为什么不肯出面帮她解围?是怕得罪了二王子破坏了大魏和鲜卑的关系进而惹得皇帝震怒吗?她愤愤地想着,只好自力更生,对外头的亭长道:“我睡下了,而且我不会玩什么双陆握槊!”
    亭长激动道:“我知道先生谦虚,可这不是谦虚的时候,这是为国争光的时候。而且我已经允诺了二王子,您不过来他肯定会生气的!您若是不起来,我亲自进去为您穿衣。”说着就要强行破门而入。
    商遥吓了一跳忙答应下来:“我去我去。”出门前,长安侯拉住了她,她想甩开却挣脱不开,他低声叮嘱她道:“鲜卑的二王子不认识我,我出面也没用,而且听说此人嚣张跋扈,连鲜卑未来的储君,也就是他大哥,他也不放在眼里,我就算亮明身份也不见得有用,弄不好反而适得其反。若是相安无事最好,可他若对你动了什么邪念,你将他引到你房间来。”
    商遥不信:“那你怎么认识他?”
    “马上就是元旦朝会了,这个时间这个地点这副仪仗装扮只可能是鲜卑二王子。”
    商遥这才信了,心头一松:“你既然不认识他又怎么了解他的为人?传言不可尽信知道吗?”
    他说:“你不懂。谨慎点没错。”
    商遥不认为自己会一直这么倒霉,“没事的。”甩开他径自出去了。
    ***
    啪一声酒杯掉落在地的声音。二王子拓跋嚣双眼直直地看着商遥,转头问:“你说的高人是个女人?”
    亭长纠正道:“二王子,他是个男人,确切地说是少年。”
    拓跋嚣不悦了:“你当我眼瞎吗?”再转头看商遥时,脸上又浮现莫名的笑意。偏偏亭长还在他耳边谆谆强调:“二王子怕是没去过永安,可我们永安城的男子十有一二都长这个模样,拓跋嚣可听说过长乐侯?小人有幸见过一面,真是面貌秀丽,容颜胜雪堪比女子,比起商先生来分毫不差。”
    “长乐侯?”拓跋嚣挑高浓眉,“我早有耳闻,此次来永安还要看看真人呢。”
    二王子身边的护卫接道:“卑职听说永安男子大都好像女人一样傅粉施朱,想来竟是真的。”
    他二王子嗤笑一声,神情倨傲,把玩着白色的棋子,问商遥:“商先生是吗?擅长玩什么?”
    商遥感到了一股莫名的压力,这位鲜卑的二王子给她的感觉就如凉王给她的感觉一样,黝黑的皮肤,高壮的身材,胳膊比她的大腿还粗,只不过二王子浓眉利目,要比凉王年轻英俊许多。凉王对她有所求,所以她不怕他,可是这位二王子就难说了。
    怎么总是这么倒霉?
    商遥本想说她不会玩,可是二王子肯定不信,赶鸭子上架一样坐在他对面,二王子盯着她白嫩的手说:“我让商先生三步。”
    商遥说:“那就谢谢了。”她拈起棋子,假装认真地研究半天,正准备落子,余光里瞟见二王子一个眼神示意,护卫们纷纷退下了,不仅强制性地拉走了亭长大人,还关上了门。
    商遥手顿在半空中,感到一丝不安,僵硬地笑道:“二王子这是……”话未说完,手腕猛地被人攫住,商遥被强大的劲道带着整个人扑向小几,在额头即将撞上去时,拓跋嚣轻轻松松地将她拎起来,就像她拎狸奴一样,她脚尖着地,连呼吸都有些困难,一双冰凉的手袭向她修长的脖颈,反复摸了摸,商遥是十分怕痒的,可此刻她丝毫不觉得痒,反而感到一股彻骨的寒意。
    “别告诉我大魏的男人连喉结都没有。”手一顿,又顺着往下。
    商遥丝毫不怀疑他下一个目标是她的胸口,她胸中犯呕,可他力气大得惊人,她像只蚂蚁一样毫无反抗之力,商遥被他眼里满满的□□吓到,生怕他当场扒掉自己的衣服,心知不能和他硬碰硬,她十分厌恶与人虚与委蛇,却又不得不如此,想起长安侯的叮嘱,便道:“去我房间可好?”
    这简直是变相的邀约,她这么顺从,拓跋嚣哪有不答应之理。商遥在众人暧昧的目光下领着二王子去了自己房间,她站在门口,看着跟过来的两个护卫,咬唇道:“能让他们离远点吗?”
    她前脚踏进去,二王子后脚跟过来,顺手带上门的同时反身就将她压在了门板上。
    商遥只觉得胸腔里最后得空气都被他挤出来,她看到长安侯面沉如水地从床帷后走出来,悄无声息地来到拓跋嚣身后,雪夜下那双眼清凌凌地扫过来,一记手刀重重落在拓跋嚣颈部,高大的身躯软软地倒了下来。
    商遥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怎么我遇到的都是人渣……”她怎么一直这么倒霉呢?他食指按在她唇上,“嘘,别说话。”
    商遥心绪还未平复,紧紧揪着他的衣襟,“接下来该怎么办?”
    他柔声安抚:“别怕,我一会儿带你出去。”
    “那他怎么办……”商遥暼了眼昏倒在地上的二王子,“就这样放过他?”
    长安侯蹲下身将拓跋嚣绑了起来,封了口,又顺手从他腰间摸出一把匕首,“你想怎样?”
    商遥:“杀了他!”
    长安侯沉默了一瞬,匕首抵在拓跋嚣的脖子上。商遥见他还真的照自己说的做,吓了一跳,脱口道:“你还真杀啊?”
    长安侯:“嗯?你不是想让他死吗?”
    商遥:“……我只是说说。”她哪有那么不知利害。拓跋嚣死在魏国,鲜卑又岂会善罢甘休,他死了可不仅仅是个人恩怨的事,还涉及到国家利益。死个王子没事,遭殃的还是老百姓。
    长安侯从善如流地收回匕首,商遥借着月光打量他,豁然明白了,低声咬牙道:“你对大魏那么尽心,怎么可能会因为我杀了拓跋嚣?冲冠一怒为红颜怎么都不像你会做的事。刚才那番举动不过是为了哄骗我。”
    “你故意激我啊。”长安侯轻笑,这回不再犹豫,迅速地拔出匕首森然寒芒在眼前划过。黑暗中商遥只听到刷的一声,是衣襟被割裂的声音还伴随着似乎皮肉被割开的声音。
    商遥一呆,慌忙握住他的手:“别!”
    长安侯目光灼灼:“不杀自然是好,但是杀了也有善后的办法。你说了算。”
    商遥:“你心知我很识大体,不会把个人恩怨置于无辜的民众身上,所以才说这样的话对不对?”
    长安侯:“……”他静了一瞬,含笑道,“我还真没看出你识大体来,倒是看出你胡搅蛮缠来着。”
    商遥恼怒地捶了他一下:“别做样子了,还是想想怎么出去吧。”
    长安侯苦笑,总之怎么做都不对了。
    外面依旧狂风暴雪,守在院子里的两个护卫身体都快要冻僵,可屋子里断断续续传来床板吱吱呀呀的声响以及若有似无的喘息声,浑身又变得燥热难耐。过了许久,屋内忽然亮起灯,房门被打开,里面的女人走出来,身上穿着白色的裘衣,一手捂着领口,一手拎着铜盆,乌黑散乱的鬓发掖在裘衣里,雪地将天地映得煞白,一双乌黑动人的双目似乎还藏着一丝水雾,朱唇上还残存着一丝浅淡的血迹……两个护卫对视一眼,心头如火烧般燥热。正愣神的当口,商遥颐指气使地对守在院子里的两个护卫道:“二王子睡下了,你们去打盆热水来。”
    上了二王子的床,刚才还柔柔弱弱的立马变得颐指气使。再次对视一眼,其中一人上前,接过铜盆打水去了。
    商遥再次回到屋里,使劲揉了揉脸,她为什么要装出一副刚被人□□的模样?长安侯挑起床帷看她半晌,深吸口气平息躁动:“先过来睡一会儿,等夜里他们都睡下了,放松了警惕我们再走。”
    商遥脱了鞋躺在里侧。她以为自己睡不着,没想到他躺在身侧竟让她感到分外安稳,渐渐地进入梦乡。也不知过了多久被长安侯叫醒,四下里静寂无声,前半夜呼啸不止的狂风也销声匿迹,雪也停了,满院霜白,他们从后窗翻出去,他带着她轻松跃上墙头,没有惊动任何人,悄无声息地离开。
    接下来便是一路狂奔,漫天的银白,商遥觉得好像在坐过山车,害怕是有的,但更多的是惊险和刺激,她跑不动了,拽着他的手喘着气一屁股坐下来,“……停,我歇一会儿。”
    长安侯停下脚步,回头看她,他衣襟上,头发上沾满了细雪,衣服上带着刺骨的凉意,握着她的手却热得发烫,商遥噗嗤笑出来:“好狼狈……”他亦跟着笑起来,寂寞难耐的狸奴从他怀里钻出来,喵了一声,他毫不手软地按回去,单手轻松将她捞起来,只说了一句:“地上凉。”
    商遥跺着脚抖落一身细雪,放眼望去,尽是青山白雪,眨着眼睛看他,卸掉了最后一丝防备,眼底是全心的依赖:“那我们接下来去哪?”揉了揉冻得僵硬的脸,“如果我们在雪地里呆一夜,会不会被冻死?”
    “我家在城郊有一栋别业,我们去那里暂住。”他拉着她就要走。商遥却没有动,他转过头,眸光闪动:“怎么?怕我吃了你?”
    商遥摇摇头:“我走不动了。”积雪太深,她的脚像灌了铅一样沉重。
    他眼里流露出一丝笑意:“这么难得光明正大亲近你的机会浪费简直太可惜。”商遥还一头雾水呢,他已在她面前半蹲下来,“来,我背你。”
    商遥嘴角翘起来:“你背着我还走得动吗?”话虽这样说,还是爬上他宽厚的背,双手牢牢圈住他的脖子。在他耳边轻笑道:“要是走不动了就跟我说一声,我不会笑话你的。”
    他两手勾住她腿弯,往上一踮:“困了就睡,等你醒来我们就到了。”
    他耳朵露在外面,冻得又红又冰凉,商遥伸出两手压在他耳朵上慢条斯理地摩了摩,嘴里轻哼,“你以前对我从来没有这样温柔体贴。”
    长安侯一顿:“以前?”学着她的语调轻哼一声,“我什么时候对你不温柔体贴了?”
    看他现在表现这么好,商遥也就不跟他翻旧账了,嘿嘿笑道:“没有,我错怪你了。”岁月这样静好,他背着她漫步在漫天风雪里,简直浪漫得没边。商遥下巴搁在他肩头,看着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一时鬼迷心窍地亲了上去——长安侯脚步一顿。商遥解释说:“我不是故意的。”
    长安侯沉默半瞬:“我倒希望你是故意的。”
    商遥:“……”
    裴家的别业离寿亭并不远,徒步而行的话不到半个时辰,车马的话当然更快。那些爬墙头的夜里他都宿在自家别业内。
    别业坐落在青翠山麓上,裴家别业门口青松攒簇,被沉甸甸的积雪压得低了头,刷得粉白的墙,乌黑的瓦片上薄薄一层细雪,墙头探出一枝寒梅,中间一条小道直通朱门深处。
    长安侯带着商遥从小门进去,一路上并未惊动留守在别业内的仆人,轻车熟路地带她进了自己的寝室,扑面而来的暖意,屋内铺着柔软的地衣,跟亭长家比起来,天堂和地狱的差距,她在门口脱掉早被雪浸透的裘衣和鞋,赤着脚踩上去,裤腿和衣襟下摆也被雪打湿了一片,低头撩衣服,面前厚重的帷帐蓦地被放下来,她不明所以地掀起开,探出头来:“怎么了?”
    他把她的脑袋按回去,拉紧了帷帐,“别说话。”
    商遥:“……”
    隔了会儿外面传来声响,片刻后又沉寂下来。商遥悄悄撩起帷帐一角,这才发现自己处在两重帷帐中间,中间空地上一张浴桶,里面热气腾腾。旁边小几上还放着干净的换洗衣物,她走过去,用手撩了一下,听得长安侯的声音隔着帷帐传来:“我的衣服你穿着会都大,但非常时期,只能委屈你将就一下了。”顿了顿,补充道,“看来以后这里得备着女人的衣物了。”
    这人……不调戏她会死吗?商遥脸一热,一顿:“那你……”
    他轻轻一笑:“怎么?想跟我一起洗?”
    又被调戏了。商遥闭嘴不说话了,迅速地脱掉衣服洗了个香喷喷的澡,浑身有种说不透的舒爽。将头发擦了半干,忽然闻到浓郁的肉香,她循着味走过去,果然见食物案上摆着一碗牛肉羹,一碟糕点,两盘热菜。
    长安侯以手支颐,笑吟吟地看着她:“奔波了一路,饿了吧?”
    商遥怔怔地看着,忽然感到一层水雾漫上眼眶,从来……从来没有人对她这么好,每当她以为已被他感动到极致,可下一秒他又能做出让她更加感动的事来,一举一动体贴到无微不至。
    他目光定在她脸上:“怎么了?眼眶红红的?”
    “热气腾的。”商遥有些不好意思,咳了咳:“你要不要洗?”
    他站起来:“我先去沐浴,你慢慢吃。”
    商遥站在原处怔了半晌,盘腿坐下来,端起羊肉羹吹了吹,无声地笑了。
    吃完饭,商遥又拿起湿衣服坐在熏笼上烤,差不多烤干了,外间的水声也停止了,长安侯罩了件宽宽松松的锦蓝夹袍,墨发半干,俊朗得一塌糊涂。商遥回头问他:“我今晚睡哪里啊?”
    非常时刻,她不介意和他躺一张床,可是他家这栋别墅这么大,肯定有许多空房,既然有空房,她为什么要和他睡一起?
    她的要求合情合理,可他却想也不想地拒绝了:“这间屋子最暖和。你今晚就睡这里。我睡卧榻。”
    商遥不知道他怎么想的,瞟他一眼,同意了。
    ☆、崔公子之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