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所有人屏住呼吸，紧紧的盯住窗外。
    啪！
    一个铁青的小脸贴在玻璃上。
    “妈妈！”
    “爸爸！”
    浑身皱皱巴巴的女婴指甲划过玻璃，发出刺耳的声音。
    可她无论怎么拍打玻璃，也无法进来。
    她黑漆漆的小眼睛趴在玻璃上看了一会儿。
    然后就离开了。
    玻璃上，留下一排排黑色的小手印和脚印。
    没过一会儿，旁边就传来玻璃碎裂的声音，是东屋的玻璃被敲碎了。
    东屋里传来男人的尖叫声。
    可是这间屋子里，明明只有他们。
    众人清点了一下人数，是够的，没有少人。
    房门外传来敲门的声音。
    小女孩银铃般的笑声传来：“爸爸妈妈你们在吗？”
    它拍了一会儿，没有人理它。
    拍门声越来越愤怒，孩童稚嫩的声音里满是怨毒：“妈妈，我好痛啊！”
    “为什么要用钢钉扎我！”
    “我好痛啊！”
    “妈妈开开门！”
    拍门的声音越来越急促，婴儿的啼哭声尖锐无比：“妈妈，你不开门。”
    “我把弟弟带走了！”
    “妈妈！”
    就在这时，昏迷的西装男忽然站了起来。
    他踮着脚，一把扯下墙上的符纸，眼底泛着黑气。
    他的声音根本不像成年男人，听起来苍老无比。
    “耀祖！放过我儿子！”
    众人七手八脚的把他压在身下，西装男奋力挣扎，几个成年男子甚至都压制不住他。
    眼看着那两个婴灵就要破窗而入，沈忱赶紧撒了几张符纸出去，重新封住。
    她咬破指尖用血在西装男额头画符：“我是天目，与天相逐。睛如雷电，光耀八极。彻见表里，无物不伏。急急如律令。”
    那西装男挣扎渐渐弱了下去。
    沈忱手作爪状，将那附身之鬼给抽离出来，用束鬼符绑住。
    只见那红衣婆婆满目狰狞：“放开我！”
    周缘夏惊声开口：“婆婆。”
    她怎么会在这西装男的身体里。
    沈忱把用符纸她钉在墙上。
    竟一时不差，让她钻进去了。
    见红衣婆婆现身，外面的两个婴灵咯咯咯的笑了起来。
    “妈妈！”
    众人见鬼出现在屋内，更加害怕。
    蒋姜姜和周缘夏拎着桃木剑守在门口，阻止了想要跑出去的众人。
    “离开这个房间，你们就死定了。”
    沈忱指尖伤口还未凝结，血点在红衣婆婆眉心，红衣婆婆发出痛苦的嘶吼。
    沈忱闭上眼睛。
    抽取她的记忆。
    红衣婆婆叫刘秀，五十年前，她嫁到了芙蓉村。
    她的丈夫是个屠户，人长的不错虎背熊腰的，是一把干活的好手。
    却也是个打老婆的畜牲。
    那个时候，这个山脚下与世隔绝的村子还不叫芙蓉村，叫招子村。
    刘秀刚嫁到村子里两年了，都没能生出孩子来，被村子里的人嘲笑是不下蛋的老母鸡。
    她的婆婆本来就不喜欢她，这下，更有理由磋磨她，她的屠夫丈夫喝醉酒后也家暴她，还日日去村北的小寡妇那里偷情。
    迟迟没给夫家传宗接代，她十分愧疚。
    有一天她上山砍柴，发现山神庙后面有一座塔，塔里传来阵阵恶臭，有野狗在里面刨食。
    她靠近一看，直接就吐了出来。
    那是一座弃婴塔，里面都是刚出生就被溺死后扔在这里的小女孩，尸骨都从塔里溢了出来。
    甚至还有啼哭没咽气的婴儿。
    她回到家后，就开始日日呕吐，婆婆给她找了村医一看，竟然怀孕了。
    丈夫和婆婆自然喜不自胜，她的日子终于好过了些。
    可她梦里总梦到一个可怜巴巴的小女孩抱着她的腿问她。
    “你当我的妈妈好吗？”
    她把这件事跟婆婆说了，可婆婆直接脸色一变，怒骂她诅咒她的孙子。
    要是她生了个赔钱货，就把她打死，让她儿子再娶一个。
    刘秀很害怕。
    可就在这时，村子里出问题了，很多上山的村民都死在了弃婴塔附近。
    这时，一个云游的年轻喇嘛路过她们村子，对村长说，山上死去的弃婴形成了庞大的怨气，若是不妥善处理，他们村子很快就会衰败下去。
    村长给了老和尚一笔钱，还答应拆了山神庙，给他建一座寺庙，求他帮忙镇压女婴。
    年轻喇嘛也真的有几分本事，他做法将所有弃婴灵魂全部封印在河中，让她们永世不得超生。
    果真，村子里没再死过人了。
    村长也信守承诺拆了山神庙，给他建了一个豪华无比的庙宇。
    他自此住在了村子里。
    他还告诉了村长一个残忍的法子。
    若想要男孩不要女孩，可将108道钢针插入女婴身体里，然后将她和父母的生辰八字一同放在坛子里由他作法，放置在桥洞下。
    可保其父母下次一举夺男。
    后来村民们试了之后，发现果真如此，家家户户都有了好消息。
    年轻喇嘛也靠着这门邪术赚的盆满钵满。
    刘秀千求万求，最后生出来的还是个小女孩。
    那女孩生下来就爱笑。
    刘秀看着自己可爱的女儿，感觉心都要化了。
    可是婆婆和丈夫却无比愤怒。
    他扯着她的头发把刚生产完无比虚弱的她揍了一顿。
    抢走了她的孩子。
    从那以后，她再也没见过自己的女儿。
    她心底隐隐已经知道了答案。
    没过多久，她就又怀孕了。
    这次十月怀胎生下来的，是个大胖小子。
    所有人都开心了。
    她看着活泼好动的儿子，却不禁想起了自己第一个女儿。
    儿子是怎么来的，那个猜测在她心底被印证了。
    她把自己所有的爱全都给了儿子，让自己淡忘，她曾经还有个女儿。
    可是因为农村条件差，防护措施做的不好。
    她刚生完孩子没多久，就又怀了。
    生了之后还是个女孩，那个孩子又被丈夫和婆婆抱走了，她又怀了。
    她就像个生育机器一样，不停的生，村子里的人都夸她好福气。
    可她看着自己肚子上炸裂无法消除的妊娠纹，自己蜡黄消瘦满是斑点的脸颊，丈夫嫌弃的眼神，村北小寡妇挑衅的言语。
    让她有时候不禁怀疑。
    这真的是福气吗？
    在她生了两个男孩，怀了第三胎时，她的婆婆和丈夫在去镇子上赶集回来的路上被大卡车撞死了。
    她挺着大肚子背着老二，手里领着老大，看着血肉模糊的婆婆和丈夫。
    哭的昏天黑地。
    她不知道自己在哭什么，只是觉得胸口空空的，对未来无比恐慌。
    她生下了肚子里孩子，又是个女孩。
    她抱着自己的女儿。
    “囡囡！”
    她的女儿，她第三个女儿。
    她从婆婆的房间里找出钢钉，一根一根的扎进囡囡的身体里。
    她不需要女儿，生女儿就是没用的废物，女儿都是赔钱货。
    可是扎到第三根的时候。
    看着痛的哇哇大哭满身鲜血的女儿。
    她后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