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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节
    “王总?”
    王伟志没说话,盯着赖思归看了一会儿,突然道:“我好像在哪听过你的名字。”
    赖思归心里猛地一沉,像腊月天坠进冰窖,她的手微微发抖。这一瞬间,她脑海里闪过无数画面,教务处寄过来的开除证明,看守所里惨白的灯光,倒在她面前抽搐的身体,洗不完的碗,送不完的快递,逼仄的出租房,一天一天熬过去的日子。
    事情还没完呢,赖思归垂下的手紧紧地攥起来。掌心的刺痛让她须臾间稳住了心神,她抬起眼缓缓笑起来。
    “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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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伟志最后没多说其他,只给了她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他发现了什么,是想借此警告她?赖思归有些懊恼,她怎么没想到,李震既然又找上她,如果想查到她如今在什么地方上班,是件轻而易举的事。
    李震和王伟志,王伟志和乔思盼,这些人有什么关系?紧紧是因为她的案子,牵扯在一起?怎么会牵扯在一起?那么费尽心机,凑成一条完整的证据链,只是为了对付她这个小人物?
    赖思归没有头绪,她在街上走着,清晰地感觉到脊背有汗滑下来,浑身冒着热气。再过几天就是中秋节,江林的季节却像停在了流火盛夏,气温一直居高不下。
    太阳像无声的审判者,沉默地炙烤着每一寸地面,看似无情而又公正。然而烈日之下总有阴影,一片叶子,一棵树,一栋房子,只要时间刚好只要有心都能促就,有光的地方就有黑暗。
    赖思归热得头有点发涨,她站在公交站牌下等车,眯着眼望向虚空,不知在看什么。
    两年前差不多也是这个月份,她从看守所出来,在里面待了两个多月,出来后舞队就解散了。他们这群原本各自圈子里的异类,一个个悄无声息地又回到既定的轨道,各自奔波。
    赖思归开始抽烟,她没什么瘾,只是那段时间在医院陪床,总觉得手边没什么事可做,又不想搭理前来探病的亲友。索性一个人避到走廊,百无聊赖地看楼下往来众生百态,一根一根地抽烟。
    很快就把烟戒了,其实没别人说的那么难过。大概因为她抽的时间不长,没太大瘾,就是经常喉咙痒老想着去摸口袋,摸空了也就算了。
    那天抽完最后一根后,她拖着行李箱从家里搬出来,就没再买过一包烟。林向说就没见过她这么戒烟的,跟割袍断义似的,咔擦一声,头也不回,两清。
    “赖思归你要是男人,一定是最花心最无情的那种。”林向吸了口烟,恨恨地吐出来,他也长着一颗戒烟的心的。
    “花花公子?”
    “是啊。”
    赖思归那会儿闲闲一笑,“我是女人照样可以。”
    林向服了,捏着烟跟拜佛似的,朝着她鞠了一躬,“公子慈悲。”遂收拾了舞馆的小隔间,收留了她半个多月,直到她找到酒店服务员的工作,搬进员工宿舍。
    大概又得搬去他那了,赖思归在交警支队,看到责任认定书时这样想着。认定书上,判定由电动车负主要责任,支付宝马车的维修费用七万,过路小学生的医院体检费一千五,一共七万一千五。快递公司的电动车没有投保,她要全额赔款。
    七万?七百她都拿不出来,赖思归冷笑,她问了工作人员,去申请复议,复议结果会在一个月之内出来。
    有个穿制服的人看到她填的表格,有点不耐,在旁边说:“证词证据都是指向你,你要是没有找到其他证据,还不如直接找车主私下协商,争取少赔点比较靠谱。”
    赖思归把表递过去,看了来人一眼,笑笑,“那我也要试试。”
    ……
    从交管局出来,已经三点多,赖思归接到田俊俊的电话,压低声音问她快回来了没?
    “快了,在路上。”赖思归看了眼时间,问田俊俊,“严教授没发现我不在吧?”
    电话那头田俊俊低下头轻轻咳了一声。
    隔了两秒,赖思归听到那边严教授熟悉低沉的声音淡淡传来,“……发现了。”
    妈哒!
    ☆、第二十二章
    ?
    倒水时装得太满,不小心洒了点出来,透亮的大理石地板上有点点水渍。
    稍微挪一个角度,就能看到窗外阳光在水上反射出来的亮点,一晃一晃的像慢动作。傍晚时分,彤红的夕阳会照进这间办公室,和着清凉的空调,像待在怡人的山间,温暖却不燥热。
    赖思归又打了个哈欠,眼角挤出一点湿意。她漫不经心抬起眼皮扫了一眼,又缓缓垂下。
    大班桌后的男人调试完一段程序,停下的间隙抬眸瞥了一眼,不由往椅背一靠,翻了一个大白眼。还纳闷今天怎么这么乖顺?
    严慕差点以为她垂着头是在反思呢,这一瞧,好家伙!十分钟不到,这女人眼皮都快耷拉到地上了。严教授呵一声,扶住额,她的字典怎么可能有反思这种蔫不拉几的词……
    办公室外面的人这时都准备下班了,嘈嘈杂杂热闹哄哄。严慕隐约还可以听到田俊俊尤为兴奋的声音,“嗷嗷嗷,我要博个状元回来啊啊啊!有pro啊,还有双人游啊啊,好棒啊啊——”
    哦,在说中秋博饼的奖品啊。双人游?严慕抬眼,听起来确实挺棒……
    严慕看了眼时间,合上电脑,起身走到这个站着都能沉睡的小女人跟前。女人的胸口在他的视线里,规律的,轻轻的起伏。
    严慕笑了一声,抱臂,弯腰盯着没半点反应的人。是有多困?站着也能打呼。
    还是在老板办公室。
    这小蹄子,昨晚没睡好?谁敢扰了她的眠?会被报复吧。严慕想起周日早上的咖啡,真是这辈子没喝过这么难喝的。
    小蹄子睫毛真长……
    皮肤还嫩……
    斜阳渐红,穿过明净的落地窗斜进来,在赖思归脸颊上轻轻扑了一层粉。软软的,跟她醒着时的样子很不一样。严慕看了一会儿,见这姑娘打算在这深睡的意思,伸出一只手虚虚搭在她头顶。
    赖思归做了一个梦,梦里有一艘大船,破开海面,缓缓行驶在海中间。她站在船板上,意外的没有风,阳光和煦温暖晴朗。
    湛色的海水深深,平静无波。海里有两条身姿矫健的白海豚,带着两条胖乎乎的小海豚,不时跃出水面,互相追逐着向远处而去。
    赖思归趴到船栏上,伸长脖子,半个身子探出海面。身后的人快步走过来,把她抱下来,“归归,不要做危险的动作。”
    “小海豚不见了。”她抓住来人的衣服。
    “我知道。”
    “我得去找他回来。”
    梦里的人嘴唇越抿越紧,沉默地看着她,目光沉沉。
    赖思归心里一个咯噔,想跳下来,抱着她的手却越来越紧。冷汗从脊背滑下来,她着急地伸出手,近在咫尺,却怎么也打不到他。
    耳边突然传来一声重咳,像卷来的巨浪。她霍地睁开眼,猛地抬起头,下一秒头骨咚一声,狠狠磕到什么硬物。赖思归皱着眉,下意识地一拳就打出去。
    静谧的办公室里响起两声闷哼,严慕骂了句脏话,收回握在她头顶的拳头,揉着胸口慢慢直起身。
    死丫头脑袋硬,拳头也硬。眼都没睁全,一拳过来,跟打击资产阶级敌人似的,倾尽全力丝毫不手软,还有连环拳。
    “你再来一下试试。”严慕沉声警告。
    赖思归也捂着脑袋,斜阳刺得她微微眯起眼。她的手停在半空中,闻言蓦地抬起头瞪他,“你拿什么打我?”
    严慕转转拳头在她头顶重新示范了一次,“你这睡觉技能也是没谁了?”
    赖思归这两年,别的没长进,光凭站着睡觉这一条,可以碾压一片人。上班熬得累了,哪些技巧可以不违反人体科学,让自己好受点,她摸得门清。别说站着睡,走着睡她都能办到。
    赖思归别开头,轻轻哼了一声。
    严慕笑了一声,转身靠坐在桌沿。他侧过去端起桌上的杯子,喝完剩下的水,看她,“翘班去哪了?”
    赖思归随口答:“家里有事。”
    “什么事?”
    赖思归挑眉看了他一眼,“私事。”
    “什么私事?”严慕捞过手机,低头摆弄几下,看了她一眼,慢悠悠道,“不要说谎。”
    赖思归想起来了,“严慕你大爷。”他能对她手机定位。
    “我大爷死得早,要找他你得自己下去。”
    “你再黑我手机试试。”
    严慕一把抓住她扬起要打人的手腕,一扯,人就跌进他怀里,“黑你怎么了?我还占你便宜。”他扣住她的腰,捏了一把。
    赖思归挣不过他,气得脸蛋更粉了,扑扑红的。桃花眼里盈着嗔,水亮亮的,只差没咬他了。
    “王八蛋!”
    “昨天有没有告诉你,不准对我撒谎?嗯?”
    “我没撒谎。”
    “干什么去了?”
    “私事。”
    “什么私事?”
    “去交警大队签字。”
    “胳膊谁挠的?”
    “那小孩伯母。”
    “她怎么知道你去交警大队了?”
    “我怎么知道。”出门就被堵了,开口就要她赔钱。也不知哪来的消息,听说她不认账,没说两句就推搡起来。
    “你动手了。”
    “没有。”
    “吃亏了?”
    “你觉得我会吃亏?”
    “那手上挠这么几道道。”女人的皮肤嫩,她比第一次见面时白了许多,几道指甲的红印在光裸的手臂上显眼得很,有几个还掀了皮过来。
    “没注意。”赖思归斜他,“问完了?现在松手。”
    外面的人走得差不多了,办公室渐渐安静下来。严慕没松手,手上一紧,赖思归又趴到他胸前。
    “身体灵活,跑酷,会德语,却装作不懂。”他低头,在很近的距离审视她,“跟踪锐密副总,打探别人私生活,跟华源少东家有私仇。”
    赖思归紧抿着唇,他又说:“很缺钱,高中学历?”
    太阳的余晖渐渐淡了,办公室里暗下来。严慕看着她的眼睛,空气里似乎有一根看不见的弦,渐渐绷紧,他慢慢问出来:“赖思归,你是谁?想做什么?”
    ☆、第二十三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