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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节
    书衡凑近了身子咬耳朵,银碟连连点头,但是又问:“可是为什么呢?”
    ----又没有什么好处。但随即又低头:“我失言了,我不该多问的。”
    “没事,不要紧。”书衡笑道:“我只是想让太后觉得她的麽麽非常有用武之地。”老人家情绪需要发泄,更年期妇女的焦躁也需要治愈,万一我太不配合,弄的人家高血压心脏病脑梗赛,那我岂不愧哉?
    “那,太后岂不是要调派最凶残的麽麽给你。”
    “啊,越凶残越好!”
    ☆、第117章 么么哒·转
    皇帝最近很忙,忙着进行北戎官员离开京城的欢送会,忙着准备开武举,忙着设立奖项安抚“高级技工”和“种田小能手”,结果入了冬就是连绵几场大雪,盛望伯又递了折子过来:陛下呀,大事不好了!老天下大白毛,“燕山雪花大如席”从八月飘到十一月,从早上飘到晚上。牧草早就冻死了,大雪封门比人高,根本走不到外面去,牛羊都要被饿成肉干子。优良马匹可是要“一食尽粟一石”啊,求助求助!十万火急。
    八百里火急的奏疏一封连着一封,皇帝都气得拍桌子:能不能长点心啊!不看看现在是什么时候,只管吼叫着哭穷,简直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然而气归气,事情还是要做的,一边抽调甘肃附近几地的粮食过去应急,一边责问他早点干什么去了不知道存粮食。劝农积谷,先王令规!存粮这种事庶民都知道的,你一个伯爵不知道?
    北戎某首领表示,您的伯爵不是在撒谎,北漠条件艰苦,冬季人畜无依,若非劫掠如何生存?
    皇帝顿时想到为何那几天北戎与大夏签贸易单子的那么爽快,牲畜多物资少养不活不如换一换,大家做交易。哎,我竟然没有趁机压价,真是太地道了!
    同时一部分忧国忧民的大臣很友善的提醒皇帝:陛下,你要小心了,当初金人为着“江南形胜,三吴都会,钱塘自古繁华”引兵南下,苦战良久,中原才摆脱阴影。您现在就展示上京的人烟阜盛,珠玑罗琦满目,闾阎人家铺地,高楼大厦接天起,万一北戎狼子野心就打过来了呢?
    哈哈哈!皇帝朗声一笑,我又不傻!于是军容齐整,麾下壮士气吞万里如虎的军事实力展示就由他本人亲自挂帅,以甘家军为主体开始了。
    眼瞧着,战鼓喧天,龙旗飘扬,兵将如虎马如龙,士气如山剑如虹。从来都没有如此舒心畅怀的陛下实在是太高兴了。单兵作战能力是北戎更强,但讲起军队数量,大夏是占绝对优势的。当万人化为整体,做出同一个动作的时候,那场面怎一个壮观了得?更何况还展示了大夏新研发的工具,在南海打海盗仿照他们的鱼皮袋研制的新型轻身铠甲极大提高了弓箭手的灵活性。更有刚刚投入使用的武器“平面碎锻复体暗光花刃”刀。
    锥形阵,雁行阵,钩行阵,疏阵,数阵的变形演化,是变幻莫测,令人眼花缭乱。而最重要的是,这次指挥阵型的已经不是须发皆白的老将,而是他的长孙,甘玉莹的大哥了。他的几个儿子已经在他之前死在了战场上,难道甘家就无人了不成?不!甘家用实际行动进行了回答。
    皇帝非常满意,甘老将军毕竟年迈,他的大名对北戎有很强的震慑作用,那他去世了以后呢?大夏从来不缺人才!
    与其他朝代乃至大夏前期优待文人却将武士作为二等民的皇帝不同,当今天子非常重视军队建设,相对应的,武将的地位也比前期要高。
    然而,就在他异常振奋,痛饮两碗穿肠火,预备登高长啸,来抒发自己汹涌澎拜之激情的时候,秦王一张折子递过来告诉皇帝近五年的边境贸易记录统统查清楚了!数据太多,知道您不耐烦看,所以我把明目和人都给送过来了。
    皇帝的兴奋顿时收敛了起来,晴空灿烂变万里乌云。
    户部度支主事和礼部四译官在皇帝阴沉沉的面容下瑟瑟发抖,抖啊抖说不出话,扑通跪下。皇帝非常郁闷,更没耐性,当下拼命压着性子:“说说说!不管什么结果,都与你们无干,怕什么!”
    这俩人的表情已经让皇帝知道这背后牵连着的必然是轻易触碰不动的角色。
    户部官员先开口:“陛下,自从我们与北戎贸易以来,不少贵公子以佩戴戎族武器为时尚,但大宗购买的是一定要有审批条子的。几次购买的有甘府有辅国公府还有南边的广西王府和京城的□□。”
    “这些朕都知道。他们批的条子内阁都有记录,可以查看。”
    “因为戎刀一般人无法购买,利润又高,所以黑市交易盛行,曾经在赌坊还出现过以戎刀作为最高赌注的情况。如今想来,应该是有人当初借机搜刮了大量戎刀。”
    皇帝皱眉:“这还不简单?去查,左右不过五年的事情,一个个问清楚,那些人把戎刀输给谁了!”
    礼部四译官这才走上前来,小心翼翼的回答:“当事人只晓得那人是戎民,口音,装束都是戎族打扮。边境进出记录上,却不曾查到这么个人。”
    哼,说到底还不是想挑唆着和北戎开战?皇帝冷笑:一帮蠢货!心里大概有数的他挥挥手让两个大臣下去。你以为朕与北戎打起来了,就没有功夫收拾你们了吗!打仗,又有什么好处?
    秦王说过,军队存在的主要目的不是上战场而是为着威慑,不战而屈人之兵,才是上策。开战都是退无可退,最后的选择。
    如果书衡在这里,她一定会非常赞同这个观点。
    大部分事情到了严正抗议,摆出军队严正抗议这一步,问题都已经解决了,根本没必要真的打起来。
    军队,又不是为牺牲而准备的。
    当初的皇帝可是非常认真想要开战,如今在兵强马壮有力一战的时候还能被儿子说服,不得不说这是个了不起的进步。
    那帮愚蠢的人类啊,正当皇帝用高人一等的优越感俯视别人的时候,北戎那边来了书信怒气冲冲的责问:为什么贸易粮中有沉粮也就算了,竟然还有砂砾和坏掉的!皇帝当时一股血就涌向了脑门:这脸丢的大的!还能不能幸福的做皇帝了!
    这件事立即引起了有关部门的高度重视,要知道现在可是冬季,双方关系最脆弱最容易出问题的冬季,一个处理不好,就会再次开战了!当即命礼部修国书,派使者,致歉并说明问题,并真诚的表示我们会进行相应的补偿。
    一转身气炸了肺的皇帝立即把主管这事大大小小官员全部叫过来,用上自己大半辈子积累的脏话,狗血临头的骂了个遍,已经很多年没有丢过靴子的皇帝,老夫聊发少年狂,重新找回了青春的感觉!
    作为这件事重要负责人之一的秦王,老老实实站在那里听着父亲骂。
    “明明知道南安郡王糊涂懦弱难当大事,你还找他来做?明明知道他对北戎有偏见,你还把以马换粮的事情交给他?看看,出问题了吧?他婆娘收了别人的东西,让他帮着办事,以次充好瞒天过海,他竟然也办!完全靠女人当家的男人有什么出息?那个糊涂蛋!脂油蒙了心的混账东西!”
    皇帝怒火中烧指着刘旸鼻子训:“你看看那窗外,你看看,那都是老祖宗用鲜血染红的江山,那是我大夏子民生身之地,知不知道番邦问题出一个岔子,那就得有多少子弟死在沙场,多少母亲失去儿子,多少儿子失去父亲,多少妻子再也见不到她们的相公!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深闺梦里人啊-----”
    语重心长,痛心疾首,让刘旸忍不住眉头直跳:父皇啊,我知道你很生气,但你也不用把我当初劝你的话再原封不动的说回来了吧。好歹改一改----哎,不读书果然不行啊。
    “你傻了?瞎了?脑子糊涂了?被驴踢了?”皇帝如今打不过他,未免生出些“南村群童欺我老无力”的悲愤,勉强压制自己不要拿鞋底抽他。
    刘旸如实招来:“您可以理解成色迷心窍?”
    皇帝:“-----”
    郡王毕竟是郡王,一般人可能就立即下大狱了,但南安郡王却只是被勒令自己出罚金,闭门思过,反省自我。倒霉的是段云屏。因为她总要跟定国公夫人攀比,从吃穿用度排场到自家女儿。还带着文和县主一起攀比,从头上到脚下,从外表到内在,一应日常花销就不说了,还要昂贵的文房四宝和束脩,她没有什么好的赚钱法子,典当东西又无法维持体面,于是收受贿赂,假公济私这种事情就自然而然的发生了。
    郡王爷偏偏性格懦弱,缺乏主见,这种事情也由着王妃去做。当初段云屏还得意:自己相公对自己言听计从,无所不依,却没料到,没有人在身边提着劝着,她已经愈发疯狂,病态,在错误的道路上策马奔腾回不了头了。
    段云屏被暂时关进了铁栅寺,专门处置放了错的贵妇们的场所。苦役繁重,暗无天日,进了里面,麻痹心志,劳损筋骨,活着受罪,是比死亡更可怕的地方。那个懦弱的男人最终在她面前硬气了一会,却是休了她。然后自己痛哭流涕的,跑到祠堂跪拜列祖列宗了。她哭着求自己的女儿,求自己向来引以为傲的文和县主求情。“太后喜欢你,皇帝也看重你,你去讲啊!”
    文和抱住了她哀哀哭泣,却始终不开口。
    这个消息传到定国公府的时候,书衡正披着大红猩猩长毛火烧里的氅衣在院子里折梅花。她自幼身体康健,并不太怕冷,腮帮鼻头红红一团,还兀自笑的开心。这还不够,带了一帮丫鬟打雪仗,可她们不敢认真打书衡,真是一点不过瘾。
    终于找到目标,书衡拿着一大团雪砸到书御的后脑勺上,又被他捧起一大捧砸回来,晶莹洁白的雪花落了满头满脸,两人跌跌撞撞碰到一起,在地上滚成一团,一边书衍还太小,无法参与,急得拉着奶妈的手往雪地冲,结果人小腿不硬,还没走两步,又扑通滑到,整个人埋进了雪窝窝。
    哈哈哈哈-----没有爱心的姐姐哥哥笑得十分放肆。
    书御按着书衡的肩膀不让她起身:“姐姐,认输不咯?”
    “不认!我只认命,不认输!”面如桃花,眸如晨星,活力满满。
    “哈哈”少年老成的书御也被逗得直不起腰:“您晓得秦王说了什么不?您是红颜祸水的命!”
    书衡:----才怪!他知道在刚刚进行上京展览和军队检阅之后,无论如何北戎都不会和大夏打起来,利益,利益!战争说到底是利益抢夺的终极表现。所以他在可以掌控的范围内进行了一次不大不小的冒险而已,祸水的锅,我不背----当然,我喜欢!
    书衡想了一想,拿笔写三个字送给他:么么哒。
    看不懂?怪我咯----
    ☆、第118章 落难贵女·合
    京郊十里,铁槛寺。
    门墙高耸,阴气扑面,森冷的气息顺着汗毛孔往身体里钻。文和县主轻轻抖了抖肩膀,深吸一口气,给面色铁青的守卫行礼。侍卫视若未见,文和县主已收起了全部骄傲,低头,弯腰,双手捧起一封银子高高举过头顶。
    在对方的轻蔑,鄙夷,傲慢中,面红耳赤,摇摇欲坠,却还是坚定的走了进去。
    “文和,玲玲?娘的好女儿,我知道你一定会来救我的。”房门刚一打开霉烂陈腐的味道扑面而来,一同扑过来的,还有一个蓬头垢面,面容苍白,好似厉鬼的妇人。她下意识的往后退,却被对方一把拉住,纤细的手腕上顿时落下好几道红痕。
    那个龟缩在角落的脏婆子甫一见到光亮便如同饿了好几天的乞丐见到了红烧肉一样冲了过来,文和从未想到她娘会有这么快的速度。只是现在,这人还是她娘吗?衣衫肮脏,面容憔悴,眼神浑浊,文和用颤抖的手抚开她乱如蓬草的头发。
    “文和,你一定要救娘。娘在这里吃不饱饭,还是糙米烂菜叶子,不给水喝,喝的都是屋角坑里的脏水,她们还打我,还比我舂米,你看你看,我的手臂上,手臂上都是鞭痕。”段云屏着急忙慌的扯着衣服,那黄白色的手臂上一道道都是青紫的伤口,还红肿着往外渗血。文和的眼泪当场就落了下来。
    “娘,我给你带了点心,我还给你带了衣服和药,”文和哽咽半晌才说出话,急急忙忙蹲身找东西要给她娘疗伤。
    却不料,她这句话刚一出口,段云屏脸色就变了,她一脚踢飞的篮子,碗碟瓶罐散了一地。文和吓了一跳:“娘!”
    “原来你不是来接我出去的,原来你不是-----”段云屏的神色疯狂的文和不敢靠近。“你为什么不去求情?去给太后磕头啊!她还想着要你做孙媳,她怎么会不管?你是不是没有去?是不是没有。我知道,我知道你没有,难怪你当天不开口!你翅膀硬了是不是?娘花了多少心血把你供养出来,你的孝道呢?”
    “娘---”文和县主泠泪如雨:“拜托你不要说下去了。你知不知道爹爹已经被夺爵,如今正禁闭待参,我们王府,王府都已经没有了啊。太后怎么会管我们的事?大家现在看到我躲都来不及,连外祖父外祖母都不愿管我们了呀。”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不是已经交了罚金了吗?我们堂堂王府,郡王的爵那是随随便便能夺的吗?不就是拿了几个钱换了几批货嘛,这种事不是很正常的吗?商户给钱,官家给方便,放眼天下都这样!是有人故意陷害我们,对,是卫五,一定是她!”
    “娘,你老实说你有没有放印子钱?你有没有为着那副米芾的画还有那张吴丝蜀桐逼死人命?”
    段云屏顿时僵直了身体。
    文和县主心里已有梗概,她膝行几步,抱住母亲肮脏的裙摆,不惧污浊,脸庞深深瞒下去,泪水湿透了那肮脏的衣料:“娘,我劝过你的呀,当初你一股劲儿的要跟定国公夫人置气的时候我就劝过你。她们过什么日子与我们有什么关系呢?你还记不记得那次我们府里宴会请人耍百戏?我当时还指着一个姑娘给你看,说那是姬敏,伯府抄家夺爵之后,她沦落如斯。娘亲觉得女儿现在还能做什么?我是声名在外,有人上书求情,所以没有受到牵连,现在还是自由身,可我在世人的指指点点污言秽语下活着已属不易,我,我哪里来那么大能耐放娘亲出来?”
    段云屏一动不动的呆站在那里仿佛木偶泥塑。文和抱着她的膝盖哀哀哭泣:“娘,儿平日也曾把娘亲规劝,不合法不合情的事咱不要干,儿自幼蒙娘亲养育,蒙老师教导,昭昭国法,朗朗人心,天地有正气,世间有公理,害人之心不可有,光明磊落才是正道。若是一般时候或许能从宽处理,可眼下是什么时候,天子如何不震怒?娘亲糊涂啊。”
    “你怨我,你也怨我,你那懦弱不顶事的老爹也就算了,连你都来怨我----”
    “娘,你有没有想过,若是北戎与大夏再次开战-----”
    “哼,若是再次开战,便又是建功立业封爵荫妻的好时候。”段云屏拍着地面:“咱们大夏四王八公十二侯二十四伯如何来的?懦夫,懦夫!都是懦夫!贪图安逸贪图享受的没用的东西!太后骂的好!”
    “娘!”文和急忙捂住了她的嘴:“事到如今娘还不知错。娘也曾读书识字,娘也曾观诗管史,怎么不晓得和平的珍贵?怎么不懂得帝王心里所想?若是当初也就罢了,可现在大夏物阜民丰,小邑万家,脂稻流香,人民欢欣鼓舞都称陛下为前所未有之明君雄主,他如何会破坏这一切?娘是被人诱上的魔道啊。儿往日也曾劝娘莫要参合爹爹公事,莫要心太高,眼睛瞅着朝堂,今日又如何呢?”
    “你怪我!现在娘吃苦受罪被人磋磨,你还来怪我!你不去想办法救我,还来数落我的错,你的书读到狗肚子里去了?你的聪明呢?你的勤奋呢?你怎么不去跪永安宫!”段云屏一把推开文和县主,嚎哭起来:“我的命真是苦啊,男人不顶用,女儿也不孝顺,我白活了这一遭啊,我白活了-----”
    文和县主被推倒在地上,半晌起不来,听她娘亲如此怨毒,面色白了又白,嘴唇抿了又抿,默默跪过来,三个头磕下去两行清泪流下泪:“娘亲好好保重,我还会来看你。”
    外面是隆冬大雪,白茫茫一片,飞鸟不见。文和一个人走在皑皑白雪之间,忽然生出不知走向何方归去何处的迷茫来。全变了,一夕之间全变了。她往日多见古人作诗抒情,满纸眼泪,但今日忽然发现痛到极点,看不到希望,那是什么都写不出来的,一腔莫名情绪堵在胸口,好似揣着一坨冰,连累的整个人呼吸都吃力。
    王府已经不属于她了。她用自己身上最后一点银子来看望母亲,如今又该做些什么呢?目前事情毫无转机,她一点都看不到希望。一个人踟蹰在深雪里,磕磕绊绊走了半晌,似乎也没有走出多远,回头望还可以看到铁槛寺那令人心惊肉跳的门脸。
    一个人,只有一个人了。文和知道经次一事之后,大抵也不会有人来娶她,要走也只能去的远远的,找个没有人认识的地方,运气好的话,找一个平凡庄户嫁了。运气不好的,或许明天早上就能在冰天雪地里看到她的尸体了吧。
    等她又一次滑倒,又默默爬起来的时候,面前出现了一条猩猩红的翻毛披风,一双黄褐色的高筒靴子。她惊讶的抬起头来,看到一张熟悉的面孔。
    “白,白先生?”
    白素媛看着她,眼神中都是怜惜,拉起她冰凉的手扶她起来:“我猜到你会先来这里。”
    “先生。”原本以为自己已经麻木的文和,嗓音又哽咽了。
    “你接下来要往哪里去?”
    “学生,学生也不知道。”
    “你我毕竟有师徒之谊,我又是孤家寡人不怕牵连的,你若是愿意,先来与我一处吧。”
    文和迷茫的眼中终于有了一丝光亮,她跪在地上握住了白素媛的手,滚烫的眼泪又流了出来:“先生,先生-----”
    “你莫要哭了,这个世界,是不相信眼泪的。”白素媛看着她就想起了当初的自己,当时的自己有这么悲痛欲绝茫然无措吗?好像没有吧,她早看出家族灭亡的兆头,而自己根本无力阻挠,只能独善其身,然后,眼睁睁的看着高楼大厦倾覆。当时甚至有一种,啊,事情终于发生了的解脱感。
    若是文和只是一般的贵女她会出手吗?似乎也不会。毕竟在这个盛行连坐的年代,每年都有那么几个贵女罹难。
    努力,正直,明白事理的女孩子该有好些的结果。或真或假或为虚名来寻她的女孩子多了去了,这是唯一一个认认真真,坚持到最后,磕头拜师了的。
    坐在温暖的马车上的时候,白素媛看了眼那个瑟缩在角落的女孩。又想起她捧着琴大太阳底下站在自己门外的场景,又想起她发狠练够十八缸水的强韧。那双手也不是一般贵女细嫩软滑的手,那上面有茧,有伤痕,来自一次次的拨弦和一次次的捉笔。
    是那坚韧和刻苦感动了自己?是她逐渐的进步和成长让自己觉得欣慰?还是同样的遭遇让自己忍不住心生恻隐?
    白素媛靠在马车壁上,单手随意的挑拨着琴弦,那声节也是断断续续的。她已经在这世上独身一人大半辈子了,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好。原本就是想要谁也不沾,谁也不靠,袖手旁观,冷眼看世,待到一命呜呼,那也无牵无挂无阻碍,赤条条来去,一缕烟般消散。但现在还是不由得被触动,被感染----感情这种事情向来由不得自己,要是真的可以封闭心窍,那就超凡脱俗当神仙去了。
    她扫了眼抱膝窝成一团,如小兽般战战兢兢的文和:路终究是要一个人走的。你的努力不会辜负你。你该有好些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