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短暂的时间里还是做了乱七八糟的梦,甚至梦到自己被拉出去执行死刑,心底里也是恐惧的,可是,她没办法像别人那样又哭又叫。从小到大,她告诉自己最多的话就是痛也不许哭。久而久之,越是难过越是沉默。所以,她沉默地任子弹穿透自己的身体,疼痛感遍布全身。温热的液体流出来,将她整个瘦弱的身躯浸泡在里面,源源不断。而她躺在那里安静的流着眼泪,泪眼模糊中就看到韩霁风由远而近的朝她走来。
她想由心的跟他说几句话,可是疼痛至使她张不开嘴巴。那样努力,不过轻唤他的名字:“霁风……霁风……”
一声接一声,倒将自己给唤醒了。
车内开着暖风,吹在脸上痒痒的,她抬手一摸,眼泪竟然淌了一脸。
幸好蒋承宇不在车上。
夏明月抹干泪水,推开车门下去。
蒋承宇掐灭手里的烟说:“你醒了?”
夏明月用手搓着脸:“不好意思,我睡着了,没想到睡了这么久。”
大半夜的时间已经过去了,而他竟然没有叫醒她。
蒋承宇定定的看了她一眼,问她;“想去哪里?我送你。”
夏明月说:“找一家酒店把我放下吧。”又说:“我身上没带钱,还要你帮我垫付。”
蒋承宇很豪爽的说:“走吧。”
将她带到本市最豪华的酒店里,蒋承宇亲自到前台要了一间房,拿着门卡过来说:“我包了一个月,你可以随时过来休息。”不等夏明月说其他,又说:“我知道你累了,快上楼去休息吧。”
夏明月搭乘电梯上楼。
☆、(106)再不离开
到了这一刻,那种无家可归的感觉又来了,实是想不出自己的容身之所在哪里。
而她已经筋疲力尽,再没力气找寻什么。
回到房间后先洗了澡,然后直接到床上睡了。
醒来的时候辨不出今夕何夕,从卧室出来,看到蒋承宇坐在沙发上喝茶,吃了一惊:“你怎么会在这里?”
蒋承宇见她醒来了,抬眸说:“我可不是非法入侵,打客房的电话一直没人接,担心你出事情,提供证件让酒店帮忙开的门。”
夏明月说:“我昨晚睡得有些沉,没有听到。”
“昨晚?”蒋承宇笑了声:“要是只一个晚上,就不用那么担心了。你已经睡了三个晚上了,看看日期就知道了。”
蒋承宇指给她看。
夏明月看了眼日期,连自己都吓了一跳,难怪会引发惶恐,一眨眼三天的时间都已经过去了。她还从来没睡过这么长的时间。
“你是担心我会自杀么?”
蒋承宇实话实说:“是有点儿。”
夏明月已经恢复往日的神采奕奕,黑白分明的眼眸变得格外有光彩。
“在里面那么艰难,都挺过来了,没道理事情过去了,反倒想要自杀。”
蒋承宇赞叹说:“以这种心态过活就对了。”站起身说:“一定饿了吧?想吃什么,我让人送上来。”
夏明月站在那里说:“的确饿了,可是不想吃酒店里的东西,去老宋那里吧。”眉头一拧:“但是我没有能穿的衣服。”
蒋承宇嘴角一钩:“这个不成问题,很快就让人给你送过来了。”
这样细心的男人。
夏明月告诉他:“你先在这里坐一会儿,我去洗漱。”
“明月。”蒋承宇叫住她,“我可以这样叫你吧?”见夏明月点点头表示没问题。才接着说:“那天晚上你在车里睡着了,我听到你在喊霁风的名字,为什么醒过来反倒不问了?”
夏明月想,还有什么好问的。事到如今,韩霁风一定恨死她了,而她也付出了相应的代价。
蒋承宇察言观色:“你怀疑陷害你的人是韩霁风?”
夏明月淡然一笑;“不是么?”
“为什么笃定是他?”
“因为没有人比他更恨我。”
“如果他真的恨你,就不会找我做你的律师。”
夏明月怔忡地看着他。这怎么可能?
蒋承宇循序渐进:“那段视频你看过了,说明当时除了你和宋阿姨,一定还有其他人。但那个人没有现身,而是将视频传给了霁风,后来又传给了警方,接着你就被逮捕了……你还觉得是霁风吗?”
夏明月的心脏跳的厉害,她没有立刻思索,那个要害她的人是谁。满脑子只有一个认知,就是那天晚上她去找韩霁风的时候,他就已经知道视频的存在了,可他装做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
像突然反应过来:“你说是韩霁风让你来做我的律师?”
蒋承宇点点头:“的确是他找的我。至于他自己为什么不……”
“能借我一百块钱吗?”夏明月突然打断他的话,样子有些迫不及待。
蒋承宇从钱包里抽出几张给她。
夏明月只拿了一张,说了声:“我先走了。”
她的身上还穿着酒店的睡袍和拖鞋,就直接出了房门,然后坐电梯下楼。里面有两个年轻人,拿奇怪的眼光打量她。可是,什么都顾不上了,一出电梯她就直奔大门,门童老远替她把门打开,夏明月一出来就直接上了一辆出租车。将地址报给他。
今天是休息日,韩霁风一定在家里。
至于他自己为什么不来替她做辩护,不用任何人说,她也知道为什么。太残忍了,那样的话他不仅要再度回顾自己母亲的死带给他的痛触。而他所有的自我麻痹都将功亏一篑。
一切都是因为她。
夏明月跳下车子,直接乘电梯上楼。
“砰,砰……”敲了几下,门板打开,一身浅灰色家居服的男人出现了。
夏明月脚尖轻轻踮起,手臂环上他的脖子紧紧的。整个人埋进他的怀里。轻轻的叹了口气,直到这一刻才清楚自己想要的归宿是什么。再豪华的酒店,再舒适的环境都比拟不了的。
“韩霁风,我对你有很多抱歉。”
她轻轻说。
韩霁风先是一愣,然后慢慢的抬起手来反抱住她。声音低沉:“你没有对不起我。”
几天来韩霁风将自己关在房间里什么也不做,这一回不是消沉的想要疗伤。只是想让自己冷静一下,彻底想明白一些事情。
既然在夏明月和宋晓雪之间出现了第三人,不仅看到了一切,还能沉默的拍下视频传给他。就说明了此人的不友善。那么,一切看似合理的东西反倒不再合理。越是直观反应出的东西就越缺乏可信度。所以,他想,或许母亲的死真的跟她没有关系。
他执意相信如此,心扉反倒敞开不少。
夏明月抬起头看着他说:“我一定会将真相查出来。”
韩霁风抚摸她的头发:“你什么都不用做,只需要好好的保护自己。”
她的敌对一方是个实力强大的人。即便他们在业界混了这么多年,也有许多说得上话的朋友,这一回动用关系去查,却没有人肯吐露半字。对方的势力可见一般。
当韩霁风跟她说起这些的时候,夏明月就想到了,那个人不是别人,只能是吴雪。
只是到现在还没有证据证明跟她有关。警方和蒋承宇先前都到医院调取过监控录相,绝非意外,那天的监控设备竟然出了问题,什么都看不到。
夏明月想,她和吴雪之间的仇恨已然到了无法化解的地步。如果宋晓雪的死真的跟吴雪有关,就算为了韩霁风,她也会让她血债血偿。
她沉默的想着。
韩霁风才注意到她的穿着。曲指弹上她的脑门:“怎么顺利跑到这里来的?没被人半路拉去精神病院。”
夏明月说:“一着急就过来了,哪里顾得上穿什么。”又问他:“我出来这么多天了,为什么不去看我?”
“三天来你一直在睡觉,怎么知道我没有去过?哪里想到你这么调皮,回来给你做个饭,拿件衣服的工夫,你就醒来了。”他竟能跟她开玩笑:“睡美人都是王子吻过之后才会醒的。”
“如果王子是个禁欲系的,公主岂不果要饿死在睡梦中。”
韩霁风故意曲解:“你是在怪我没有喂饱你。”说着过来亲吻她。
夏明月伸出手来推拒:“韩霁风,你别胡闹。”他磁性笑声响彻耳畔。
心里不由一阵酸涩。
其实这个男人到底有多难过,她再清楚不过。从宋晓雪去世,他就陷在一个两难的境遇里。抛却她或许是最好的法子,眼不见为净,他就不用时时愧对自己的母亲。
除非有一天能够证明宋晓雪的死跟她一点儿关系都没有。
但世事就是如此,很多事情死无对证。就连她自己都说不清道不明的事,又怎么可能要求别人心无芥蒂。
夏明月饿坏了。
韩霁风去给她煮面吃。
简单的西红柿鸡蛋面,或许是饿的缘故,只觉异常美味。足足吃了一大碗,连面汤都没有放过。
临近午时的阳光从餐厅的窗子照进来,温暖而清澈。落到韩霁风的眉眼间去,格外耀眼,简直令人目眩神迷。
夏明月看着她,抬起手来将眉宇间的“川”了抹去,盯紧他慢慢说:“其实我以为对我出手的人是你,这样以为的时候我很绝望,但是我不恨你,一点也不。霁风,我知道你为了我隐忍了多少伤痛。我应该离开的,这样你就不用陷在矛盾的漩涡里苦苦挣扎。可是,我又这么自私,从不想离开你。所以,我答应你,一定查出伤害妈的人是谁,让她为此付出代价。如果最后真的是我,我也一定会还给你。”
她虽然自私的占有他,却也不想他一辈子难过。
韩霁风微微的眯起眼睛,嗓音低沉:“你为什么就不肯告诉我,说我妈的死跟你没有一点儿关系?只要你说一句,我就相信。”
但就是因为他待她如斯,这样推卸责任的话她才说不出。
韩霁风接着说:“比起谎言更残忍的,是你毫不留情的斩断一切。那天我得知我妈去世了,再回来,发现你也不在,家里关于你的一切都被搬走了。你不知道我的心空成什么样子,从来没感觉这样孤单过。仿佛全世界就剩我一个人了,疼了,痛了,连一个可供呻吟的人都没有。”
夏明月拉起他的手,在她的一侧脸颊上轻轻的磨蹭。
她说:“以后再也不会了,我再不会离开,除非你赶我走。”
下午换过衣服回家去。从看守所里出来,到现在还一直没和家里联系。
夏家只知道夏明月因证据不足被释放了,但是,去了哪里?连公方也不知道。
夏符东还知道打电话四处找找,最后从韩霁风那里得知,她需要安静,暂时不会回家。终归有了下落,一颗心就放下了。
念叨说:“她在霁风那里,已经没什么事了。我就想,霁风该不会让她有什么事。”
吴雪沉闷的听着,隐隐觉得是被韩霁风那小子给耍了。几天来她一直盯紧韩霁风,无非是想看他有什么动静,她也好想应对的法子。但他一直安份,连警察局都没有去过,便以为他的心被夏明月伤透了,不会再管她的死活。那么除了消极等待结果的夏符东,就再没有其他人了。哪里想到这一切只是韩霁风给她的假象。早猜到有一只眼睛在盯着他,就故意放出这样的烟幕弹。让她消极应战,而那一边已经将人救出来了。
不由恨得咬牙切齿。再听夏符东在那里暗自欢喜,板着脸说:“得了,证据不足不代表她没有罪,你那个宝贝女儿的性格你再不管教,早晚是要出大事的。不信你就走着瞧。”
夏符东说:“不管怎么说,人出来了。等明月回来,你就不要再说三道四的了。”
吴雪当即愤怒的站起身:“你们的事我才懒得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