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查德，很高兴又见到你。”罗纳德在洛杉矶的酒店里，见到了专程来见自己的经纪人理查德·洛维特。刚下飞机入住假日酒店，经纪人理查德就来拜会，这样的效率让罗纳德很满意。
    “这是我的新名片，caa统一换了名片样式，你看看。”理查德递上一张崭新的名片。
    罗纳德接过一看，正面是理查德·洛维特的名字，下面的职位换成了“文学和演员经纪人（literary a）”。
    “我记得你们caa原来是演员经纪人在前，文学在后吧（talent and literary agency）？”
    “是的，奥维茨先生用编剧开路，然后打包推销导演和明星的新战略大获成功，现在caa的名称，也改成以文学经纪人在前。”
    “大好事！不管对我还是对你。”罗纳德很高兴。
    “是的，我们今天就可以去哥伦比亚影业签合约，拿你的支票。”理查德微笑着说道。
    罗纳德很喜欢自己的经纪人这种急客户所急的态度，和理查德相处起来自己没有任何压力，他很会理解客户的想法，总是抢先一步讲出自己想要问的问题的答案。
    和奥维茨那种让人轻松不起来，永远严肃，拘谨，略具攻击性的职业态度不同，理查德更像一个好友。
    “你们在伦敦和罗马也有办公室了？”罗纳德发现在caa公司的名称下面，还印上了一行新标签“纽约·伦敦·罗马”。
    “那是奥维茨先生的主意，事实上我们在伦敦和罗马只有合作伙伴的办公室，在纽约倒是有一位经纪人常驻。”
    “全球布局，哈？”罗纳德开玩笑道。
    “是的，全球视野。奥维茨先生经常说，只有有了全球观众的知名度，才算真正的明星。所以我们经纪人也要立足全球。”理查德·洛维特微笑着说。
    “我们下午就可以去哥伦比亚影业拿支票了，你想休息一天，还是今天就去。”
    “我听你的安排。”
    两人稍作休息，下午就来到了哥伦比亚影业的办公室，罗纳德见到了总裁弗兰克·普莱斯的下属制片人，一位从电视台跟着他来电影圈的铁杆。
    “李先生，这是哥伦比亚影业购买你的剧本‘我兄弟的保护人’12个月期权的合约，请在这里签字。”制片人用手指指签字的地方，“签完字这张支票你就可以拿走了。”
    罗纳德瞄了一眼，是美国银行淡蓝底色的现金支票，下方是总裁弗兰克·普莱斯的签名，上面写着付给罗纳德·李，金额是35，000美元。
    少了个零？
    罗纳德和理查德·洛维特对视一眼，发现对方也有点不知所以。
    再看一眼支票的数字大写，thirty five thousand dollars as.
    确实是三万五，而不是说好的35万美元。
    怎么回事？
    制片人似乎对这一切毫无所觉，职业性的虚假微笑挂在他的脸上，“如果你们有疑议，可以打电话给奥维茨先生咨询一下。”
    “谢谢。可以吗？”罗纳德示意自己能否带走剧本合同研究一下，“我需要和我的律师讨论一下。”
    制片人从合同上抬起自己的手，示意他可以拿走。
    从这种不通知自己签约细节，直接突然袭击的做法中，罗纳德直觉地嗅到了一丝危险。就像上次名扬四海的剧本署名争夺战，也许有什么阴谋在等着自己。
    在签字之前，得慎重一些。
    罗纳德第一个电话打给了在纽约的林赛·多尔律师，她不在办公室，给前台瑞贝卡留言请律师小姐回电。
    第二个电话打给了迈克尔·奥维茨。
    “奥维茨先生，我在哥伦比亚影业拿到了剧本购买合同，好像和我想得不太一样……理查德也不清楚变化的原因。……对，购买剧本变成了购买期权，而价格只有原来的十分之一。”
    “啊，十二个月的剧本优先购买期权，那是行业的通行做法。理查德是刚从收发室毕业的菜鸟，他没有接触过剧本合约。
    事实上caa接触过剧本合约的也不多。这样说吧，制片厂不到开拍前一天，是不会买下剧本的产权的。
    他们都是付10%左右的价格，购买一个优先购买的期权。然后到了开拍前一天再付全款。”
    “这对我来说也是新信息，你不介意我咨询一下我的律师吧？”
    “这是我的疏忽，罗纳德。我忘了你也是一名新手编剧，你的剧本，和对工作的认真态度，都让我忘了这是你的处女作。”奥维茨连连道歉。
    “我当然不反对，事实上我建议你这么做。你可以让理查德送你来caa办公室，我们一起把这件事情弄清楚。”
    拿着合约，罗纳德先回了酒店，让理查德在房间等着，自己去商务中心把合约传真给了纽约的律师事务所，并且和律师小姐连上了线。
    “这确实是好莱坞的通行做法，罗纳德，我自从接了你这位娱乐业的客户，有不少其他业界人士也找我做咨询，我看了很多相关合同。你传真过来的合约，在法律上没有问题。但是具体的业务上是否有问题，我就没办法回答你了。”
    再拨给纽约的广告业务经纪人艾迪·科恩。
    “通常来说这种合约是没有问题的，不过你的事情已经向媒体公布，而且几大制片厂都出价争抢你的剧本，这种情况下，哥伦比亚一次性买下剧本的可能性会更大些。
    但是也不是没可能先买期权。我说不好，罗尼。
    如果你感觉有问题，就得想想，这两天还有没有什么异常情况，谁站在你这边？谁有可能牺牲你的利益？我是不相信有什么所谓的‘巧合’的。”
    艾迪也不熟悉情况，不过他的话打开了罗纳德的思路。
    自己只是一个小编剧，对好莱坞无处不在的陷阱一无所知。就好象一个人在迷雾中航行，知道远处有风暴，却不知道在什么方向。
    自己缺乏做决定需要的信息，也缺乏在做决定前思考的时间。如果做错了决定，可能不仅仅是金钱上的损失那么简单，还会失去一个宝贵的参与大制作电影的机会。
    能依靠的，是那些和自己同舟共济的人。自己首先要搞清楚，谁的利益和自己一致，谁会为了更大的利益牺牲自己。
    自己的主经纪人理查德·洛维特无疑是一条船上的。除了自己，他没有别的客户，自己的支票少一个零，他的也同样少一个零。
    而奥维茨可就不一定了，他手下有代理很多明星，如果这个项目里有哪个人的利益需要优先考虑，牺牲掉自己也不是不可能的。
    那么这个需要被优先考虑的人是谁呢？
    罗纳德回到了房间，拉上理查德一起分析。
    “罗纳德，这是我的工作疏忽，我没有想到哥伦比亚会提出一份优先购买权合约。”
    罗纳德摆摆手，制止了想要自我批评的理查德。
    “我相信你，我们的利益相同，这一定是什么地方出现了我们不知道的问题。”
    “谢谢你的信任，罗纳德”理查德搓搓手坐了下来，刚才罗纳德把他一个人留在房间里，没让他参与和律师的沟通，看来他也有些难受。
    “最近简·方达在忙什么？”
    “她拿到了拍摄豁免，进了‘金色池塘’剧组。”理查德双眼一闪，显然也想到了利益冲突的可能。
    “最近‘我兄弟的保护人’项目有什么新进展吗？我指除了纽约时报的报道以外，其他的进展。”
    “进展？”经纪人理查德陷入了沉思，“方达女士去了新罕布什尔的外景拍摄金色池塘。她的制片人搭档布鲁斯·吉尔伯特和我们敲定导演人选以后，也去了那里。”
    “导演人选？”
    “是的，就是和简·方达合作过‘华国综合征’的詹姆斯·布里奇斯（ james bridges），他导演的新片‘都市牛郎（urban cowboy）不光票房很好，而且被影评家追捧。
    布里奇斯现在是好莱坞的新热点，每家制片厂都想请他执导新片。而且他……”
    “他怎么了？”罗纳德看见理查德脸上泛起了一股愤怒，这在总是努力工作，彬彬有礼的他身上难得一见。
    “他妈的，现在拉普克在追求他。”
    经纪人理查德·洛维特给自己接了一杯自来水，一口气喝下半杯。然后坐下和罗纳德说起了问题可能出在哪里。
    理查德刚大学毕业没多久，就加入了caa，他在收发室工作，哪里的淘汰率很高，工资低，工作强度大，除非被正式经纪人看中，则需要在那里混迹一两年。
    杰克·拉普克（jack rapke）是从威廉姆莫里斯跳槽过来的正式经纪人，他找到理查德，希望他能够每周末给自己读剧本，然后写剧情梗概，这样就可以从繁重的读剧本工作里解脱，花更多的精力在客户身上。
    理查德认真负责地帮着他读剧本，整理的梗概质量很高，拉普克每周末要他读的也越来越多，回报则是一旦有空缺，就先提拔理查德从收发室毕业。
    但是拉普克食言了，他插队提拔了另一位在业内有关系的明星亲戚，把理查德晾在了收发室。下个星期一早晨，理查德就把剧本丢回给拉普克，让他自己去读。
    “我当时对他说，你食言了，我不再信任你，所以我们的交易取消，以后剧本你自己读吧。我帮里克·尼西塔，也就是你的经纪人之一又读了几个月剧本，我才从收发室毕业。”
    “所以拉普克想签下布里奇斯导演，但是他为什么要在我的合同上捣鬼呢？”罗纳德隐隐约约想到了关键，但是始终有一点迷雾笼罩，“这样只签期权的话，哥伦比亚是不可能拍摄的。”
    理查德一字一顿地说道，“布里奇斯导演也是从编剧出身，以前给‘希区柯克一小时’写剧本的。”
    罗纳德猛地回转头，盯住理查德，“他们敢这么干？”
    “我恐怕是的，记得吗，罗纳德，纽约时报的那篇报道上，始终没有出现过你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