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尔曼·咬骨知道自己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其实在听从那个见鬼的影精灵,将原罪的混沌信仰于自己的氏族中扩散开时,咬骨大王就已经有了这种不安,而在亲眼见到那些被心灵瘟疫折磨到毫无斗志的战士们在混沌之力的加持下重新恢复到狂野好战时,它心中的不安曾稍减一些。
然而在数次战斗胜利后,在看到自己的战士们已经在越发强大的同时越发残暴到开始生食同类时,那股对于命运的不安便再度浮上心头。
二十多天前,自己亲手处决了一个发疯的想要杀死自己的暴徒,连砍七刀却怎么也砍不死对方还眼睁睁的看着后者长出第二颗脑袋后,格尔曼阁下就知道
自己凉透了。
尽管目前的情况是自己的大军将几个高地包围起来,对那些金雀花人发动毁灭般的袭击,看似优势在我,但格尔曼·咬骨大王已经七天没走出过自己的营帐。
它此时的情况比对面的洛伦元帅也好不了多少。
它和它最忠诚的一批亲卫被困在了这个营地里,它们根本就不敢走出去,因为那些已经变成混沌异怪的豺狼人也会用打量食物的目光打量它们。
咬骨大王已经失去对自己麾下那群混沌毁灭者的控制力。
眼下那些混沌异怪之所以要进攻金雀花人仅仅是因为它们想要饱餐一顿,毕竟在半岛北部的肆虐已经让这群混沌怪物把能吃的东西全吃掉了。
指挥?
呵,现在这个情况,根本指挥不了一点。
短人洛伦是面对战争的围困,而格尔曼·咬骨则是画地为牢的悲催,两方统帅面对一样的窘境不,格尔曼还不如洛伦呢,最少洛伦还有一群忠诚的战士可以放手一搏,但咬骨大王已经失去了最后的机会。
它知道,它眼下只剩了两条路可走。
要么就和外面的疯狂豺狼人一起信仰原罪混沌,抛弃自己最后的尊严和理智,在化身怪物的路上一路狂奔并期待得到救赎,要么就只能抓住一个不知道会不会到来的机会,带上自己的最后的忠诚者从这群真正意义上的“食人生番”的阵地中突围出去。
这件事仅从外表来看就是个黑色幽默,身为咬骨大王的它居然得和老鼠一样苟且偷生。
近来的被困让格尔曼·咬骨落魄异常,无处可去的它只能在自己的帐篷中表演起了“行为艺术”,每天喝得烂醉如泥,就差对着镜子说一句“大好头颅,谁当斫之”了?
“该死的黄昏!我就知道那群混蛋不靠谱,那群下水道的老鼠把高贵的豺狼人战士变成了真正的野兽!
如果再给我一次选择的机会.
是的!
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要把那个混蛋给”
今日的咬骨大王依然沉迷于“昏君模拟器”中不可自拔,一口一口的喝着半身人的酒水,帐篷之外的连日暴雨让格尔曼身上的毛发无法干燥,便发出了一股恶心的臭味,但它自己都懒得收拾。
帐篷里传出骂声,但门口并没有站岗的护卫。
咬骨大王的两百多个忠诚仆从这会也和它们一样醉生梦死呢,眼下这死局即便是最疯狂最坚定的豺狼人也已经绝望了。
“轰”
怪异的闪电撕裂了苍穹的风暴,突兀的巨响让格尔曼手中的颅骨酒杯都摔在了地上。
但它自己浑然不觉。
那醉醺醺的双眼看着帐篷外闪烁的碧玉流光,来自黄金强者的本能在告诉它,某些怪异的事情正在发生.
几分钟之后,格尔曼跳了起来,脸上再不见醉醺醺的废物姿态而是一把抓起了自己丢在酒瓶堆里的狩猎战锤,它以一种欣喜若狂的姿态看着眼前那包围了交战区域的灾难气候在快速减弱。
大衮鱼人们的邪术被破解了,交战区域的限制已经打开,鱼人们肯定不会闲的没事自己撕破自己的风暴,也就是说,短人元帅那边的援军来了!
混沌异怪与文明阵营的最后大战即将爆发,自己一直在苦等的机会终于出现在了自己眼前。
啊,这该死又美妙的命运啊,终于怜惜了可怜的自己一回。
“砰”
冲出帐篷踩在烂泥地里的咬骨大王一脚踹开了旁边帐篷的木门,看着里面横七竖八躺着的豺狼人卫兵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混蛋!让你们伪装不是让你们真的躺平摆烂啊!给老子起来!穿好你们的盔甲,拿起伱们的武器,呼唤你们的座狼突围时刻到啦!”
咬骨大王拳打脚踢的将帐篷里的昏睡卫兵们全部唤醒,又如法炮制的为其他几个帐篷里的卫兵提供了贴心的“唤醒服务”。
不多时,近两百个鼻青脸肿的咬骨亲卫就在这片烂泥地里集合起来,此时的天气已经变成和风细雨,还有让人喜爱的阳光普照下来,让一群咬骨亲卫豺狼人都恍如隔世一般,甚至有一些被险恶环境差点逼疯的豺狼人满脸泪水的跪在烂泥里拥抱太阳。
家人们谁懂啊?
被一群随时会变身吃人的混沌异怪包围起来的感觉太他娘的糟心啦,和这里的环境一比,在黑暗山脉里饿肚子的日子都变得无比美妙起来啦。
“酋长,座狼没响应了我怀疑,我们的座狼可能也已经”
一个缺了一只耳朵的豺狼人蛮兵踩着烂泥跑过来,告诉给了格尔曼·咬骨一个糟心的坏消息。
但咬骨大王这会已经顾不上这些了。
因为它用肉眼都可以看到好几艘半身人飞艇正在划过天空,还有一艘血红色涂装的武装飞艇正在向远方的山地里丢下毁灭的铁雨,隔着一座山都能听到大地的震动。
文明阵营已经开始进攻了。
周遭还有新的风暴吹起,但这一次不含任何污秽反而混杂着强烈的青玉净化的火苗,这怪异的火焰龙卷正扫过这被暴雨倾盆肆虐的丘陵,周遭的那些异怪已经躁动起来,并且按照危险的本能提醒开始向四面八方出击。
“就是现在!不要座狼了,儿郎们,跟上本大王!”
格尔曼·咬骨眯起眼睛咆哮道:
“我给你们带路冲出去,但别掉队.现在是个什么情况你们都懂,如果有人掉队了,可就别怪我把你们丢下了。如果失散了也别着急,能逃的就向黄铜要塞的废墟逃跑。
我在那里留了一支老弱军队,实在不行.
就向文明阵营的人投降吧!”
“投降?”
周围的豺狼人都傻了。
它们从未想过这个耻辱的词居然能从自己的酋长嘴里说出来,自诩为咬骨之王最正统后裔的格尔曼酋长向来听不得这个词,眼下却主动说了出来。
“对,投降。”
格尔曼·咬骨却有自己的一番算计,它一边带着自己的死忠踩着发臭的烂泥向外突围,一边解释到:
“还记得我们的战士没发疯之前抓住的那些斥候吗?我审讯过他们,他们说鞭尾氏族和断牙氏族拥护了一个叫‘贤狼’的家伙在黑暗山脉重组了我们的种群,还因为那些家伙参与了对狩猎之主的反击而被文明阵营认可为中立。
一个豺狼人的王国即将在黑暗山脉建立起来,儿郎们,我也希望我们能以一个标准的豺狼人的结局战死沙场,但你们看看周围那些怪物!
我们被黄昏耍了!
那群邪教徒只是想把我们当成炮灰用掉,来吸引文明阵营的注意好藏起来继续搞一些恶心的事,我们此时的死战既不荣耀也无血性,为了他人的阴谋而牺牲自己的行为连一点点尊严都没有。
我们是输了,但我们还有最后一条路。
咬骨氏族并没有加入到那个豺狼人王国里,我的族人们依然忠诚于我,我们还有自己的地盘,那个贤狼如果想要兼并我们的氏族就不能丢下我们自生自灭.”
周围的豺狼人们似乎听懂了。
它们连连赞叹酋长就是睿智,但却没发现格尔曼·咬骨眼中的冷漠。
它刚才的说法漏洞百出,无非只能欺骗一下没脑子的蛮兵,但凡这里有个祭司就要被戳破,但现在这个情况下已经问题不大了。
它出发时就已经换上了普通蛮兵的战甲,还用烂泥遮掩住自己那显眼的金色鬃毛,混在自己的卫兵里根本看不出来。
如果可以,咬骨大王自然希望带上这些忠诚的战士返回祖地,但如果不幸
它总得想办法给自己赚一条活路吧?
“嗷!”
就在格尔曼·咬骨带着一群亲卫趁乱冲出营地外围时,一群红着眼睛的座狼却突然从发臭的尸坑中跳了出来,为首的正是格尔曼亲手养大的血色座狼,但此时那畜生浑浊的眼中哪还有一丝理智?
在咬骨大王悲愤的注视里,自己的狩猎伙伴那布满伤痕疮疤的皮肤之下涌动着怪异之物,又在撕裂皮肤中弹出了一根长着利齿的污秽触须。
它变成混沌异怪了。
“杀了它们!”
咬骨大王的吼声都变了调。
豺狼人们对于自己的座狼本就很有感情,更何况再怎么残暴的家伙心里也是有柔软区域的。
它从背后取下强迫半身人工匠们为它们制作的火器,在恶心的异怪们冲过来的时候扣动扳机,将大口径的爆炸榴弹弹出去砸在对方身上,加了燃金的炮弹在接触的瞬间爆炸开,将异怪的躯体炸碎了一小半。
呼啸的战锤撕裂开硝烟,以碎颅猛击的姿态狠狠砸在了那巨狼扭曲的脖子上,又在后者的皮肤撕裂中将一块傻大黑粗的炸弹塞进了对方嘴里。
“轰”的一声巨响,异怪的躯体被炸碎开。
格尔曼·咬骨最后看了一眼自己养大的座狼,这一瞬,连这暴徒心中都对黄昏充满了愤怒和杀意。
如果命运在今日给它一条活路的话.
自此之后的一生里,它一定会竭尽全力给那群混蛋好看!——
“焯!这些豺狼人怎么都变成混沌怪物了?它们的异变可比夏尔多港那边的豺狼人严重太多了,瞧瞧这些家伙身上的味,呕!”
从飞艇之上空降到地面展开突袭的呜喵哥挥砍着利斧,他身旁的老曲捏着鼻子不断丢出爆炸物阻碍周围的异怪突进,狙击大师吐槽道:
“简直和养蛊一样,这里活下来的豺狼人都他娘的学会‘二段变身’了!这还是在墨菲之锤号给地面来了一波轰炸的情况下还活下来这么多,操,我都不敢想这段时间里金雀花人是怎么撑下来的?
那个短人元帅看起来有点本事嘛。
这次就不嘲笑他了。”
“不行!我的种子都没办法在这些污秽血肉中生根发芽,这些见鬼的玩意简直是行走的污染源,这一战之后这片山地是不能要了,整个半岛北部都必须用火焰焚烧一遍才行,最少一遍!”
呜喵哥丢出种子却不见食肉植物仆从诞生,让他这个红骑士都无奈起来。
好在刚刚完成换装的异界波波沙搭配上燃金子弹确实要比血鹫爪给力的多,在这样的加强火力面前,即便是异怪化的豺狼人也能在冲锋的道路上被扫成烂泥。
“帕英尊主带着血盟骑士们从后方杀过来了,马克西姆将军要求我们作为临时仆从军配合血盟骑士铲除邪恶!
兄弟们,向c高地集合!
下一个攻坚点就在那,短人元帅也在那,他们发起了反击,算这些家伙有种!”
快乐棒的喊声自通讯中响起,让呜喵哥立刻决定转进过去,但还没走出几步呢,就看到骑着风鹫的烟桑从天而降,灵能侦查师甚至来不及解释,一个劲的招手说:
“快!跟上我,后面有‘大鱼’!”
“啥?”
呜喵哥诧异的问道:
“啥鱼比短人元帅还要金贵?只要救下他就能从半身人和血盟骑士团那里拿到两份赏钱,这是白送的钱你还不要?”
“你懂个屁,赶紧跟上!我发现咬骨酋长了,那混蛋混在一群豺狼人蛮兵们想要逃跑,但它天生的大块头简直是鹤立鸡群,那傻逼还以为我发现不了它。”
烟桑大喊道:
“这可是敌对阵营首领!你就说这份泼天的军功你要不要吧?”
“要!当然要,走起,兄弟们。”
呜喵哥一听就乐了,立刻召唤自己的骸骨巡游者跟上烟桑,不过他还算有点理智,在途中对兄弟们说:
“这大鱼够猛,我们一家还吃不下,喊其他人帮忙,但别喊太多人,否则掉落就不够分了。对了,把苍狼军的兄弟们喊上,他们那边有主线任务要找到格尔曼·咬骨,是贤狼亲自发的,错过这个任务他们可就亏大了。”
呜喵哥这信息发出没几分钟,战场上几个老牌公会的精锐成员立刻转向,老玩家基本都有自己的飞行坐骑或者干脆自己就会飞,他们的转移速度是非常快的。
豺狼人这边比较吃亏一点,不过它们本就擅长在山地地形中奔驰,因此在呜喵哥的大鸟团一马当先的阻拦住格尔曼·咬骨并且与对方交战后不到五分钟,苍狼军里跑的最快的福瑞大仙就出现在了战场边缘。
随着来的人越来越多,身旁的卫兵一个接一个的被杀死,格尔曼·咬骨顿时有种“天要亡我,非战之罪”的绝望感。
它又一次感觉到了死亡在眼前的召唤,但这家伙依然不打算就此认命。
它一边后退着躲在自己的亲卫身后,一边从贴身的包里取出了一罐琥珀色的药剂,这正是那个黄昏狗杂碎交给它的“不死药”。
这绝对绝对绝对不可能是什么好东西,但没有更多时间留给它犹豫了,眼见最后一名卫兵也被老曲在远处爆头之后,它咬着牙扭开了盖子,将那琥珀色的玩意一饮而尽。
它知道自己在饮鸩止渴,但死亡
唉,死亡太沉重了。
再勇武的人被逼到这份上都不可能毫无惧色的迎接它的到来,自己可是咬骨之王的血裔,自己不能死的如此毫无价值。
它要活下去!
哪怕融身于黑暗与污秽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