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组织的所有成员身上都有一个“黄昏仆役”的特殊状态,正是这玩意赋予了他们无法被追踪的特性。
不管是通过预言类法术,还是通过对混沌气息的追查,甚至是墨菲在“格拉摩岛与黑圣杯dlc”中解锁的“督世之眼”监控程序,都无法在第一时间捕捉到这些家伙在物质世界活动的痕迹。
这充分证明了黄昏这个走极端的邪教徒组织拥有相当精明的脑回路。
或许修士长史坦纳在百年前决定组建这么一个组织的时候,就已经确认了“只有活着才有输出”的绝对真理,他将原罪的赐福以这样一种偏科但实用的方式分享给了自己招募的成员们,导致他们的头目少有来自混沌力量的强化,仅仅是庇护他们在做坏事的时候不被秩序的英雄们堵个正着。
而另一个黑色幽默的地方在于,尽管黄昏各大头目都有自己的“灭世理由”,但他们所使用的力量基本由自己练习得来,很少见出现大衮那种直接从亚空间抽取力量的情况。
这也从侧面说明了,即便是信奉灭世主义的邪教徒们,也很清楚过多沾染混沌污秽的害处。
时至今日,墨菲与黄昏的斗争已经进入了最后时刻,狩猎之主、源、怨灵之王马穆鲁克和他的孙子、大衮等等这些重要的分支派系都被造物神选一一拔除,再加上上帝权杖的全天候威慑,将曾经兵强马壮的黄昏逼到了只能在更深的阴影中潜伏的窘态。
然而再怎么严密的外部防护总会出问题,尤其是在组织成员已经打定主意背叛跳反的时候,再怎么高明的祝福也无法保护秘密的泄露了。
此刻,在猩红堡的血鹫回廊的密室中,代号“修女”的玛格丽特女伯爵正在接受一场并无酷刑加身的审讯,由血鹫大公和猩红执政官亲自负责,在门外有邦妮带领的大公亲卫执勤保护,确认今夜的这场谈话不会被任何其他人知晓。
玛格丽特此时的表情相当痛苦。
其脸颊脖子和手腕上有很多伤痕,但那并非施虐而是她在镇压装置中接受净化时自己弄出来的,女伯爵的记忆还停留在她向墨菲祈求时的时刻,那时候她察觉到自己逐渐被从其体内滋生出的混沌力量吞没,随后就失去了记忆。
墨菲救了她。
这似乎和造物神选对于一切混沌信徒都心狠手辣的作风不同,但考虑到玛格丽特身份特殊而且情况也很特殊,所以值得网开一面。
墨菲之前和这位女伯爵接触过,尤其是在桑海帝国的那段时间里,他甚至和这位红发大跑车一起吃过几顿饭,距离那么近的情况下都没有察觉她的异常,说明这位女伯爵确实是“干净”的。
她并非一个混沌力量使用者。
“谢谢”
玛格丽特瘫软在椅子上,她这会还能回忆起自己之前濒临死亡时的痛苦,她闭上眼睛就能感受到混沌的恶意正那时吞没她的躯体。
就像是被一头黏糊糊的蟒蛇从腿部向上吞噬。
躯体的感知丧失,心智也因此变的迟钝,仿佛另一个世界正在自己眼前展开,让她对物质世界的感知正在扭曲变化,周遭本该是吸血鬼密室的装饰在她眼前却呈现出了一片扭曲污浊之态,在那些散发着光明的瓦斯灯的光晕中甚至都长出了虚幻的眼睛和利齿。
这大概就是被混沌吞噬之人眼中的世界,也难怪那些邪教徒们一个个都有如此严重的自毁欲和破坏欲,整天看这种掉san的东西不疯才怪。
“如果你是在担忧混沌的残留,我会告诉你,别怕。”
翠丝察觉到了女伯爵的心智濒临崩溃,她说:
“你体内因为打破守密誓言而引发的混沌吞噬已经被小墨菲清理掉了,此时的各种异象仅仅是混沌污染后的后遗症,它们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减弱,但其中一些后遗症会伴随你终生。
我认为这是一种必要的惩罚,警告所有有能力的人都要离混沌远一点。
但我很好奇,作为黄昏头目的你是如何维持这种‘纯净’的?从你此时的反应来看,我可以确认你之前并未沾染哪怕一丝一毫的混沌力量。”
“是因为导师的保护。”
玛格丽特以一种知无不言的姿态,语气虚弱的解释道:
“我的导师,也就是迈雷丁大师,他一直在暗中保护我,这种保护不只是出于他身为导师的职责,还因为他的愧疚,他一直在愧疚将本该置身事外的我也拉入这疯狂的事态里。
我
我知道这样说会显得我很虚伪,但过去很长时间里,我根本都没得选”
女伯爵似乎是回忆起了过去的心酸往事,她忍不住伸手捂住了眼睛,在这种心神受创的脆弱时刻不再伪装,在翠丝窥听心灵的注视中,以最真实的姿态哑声说:
“那一切发生的时候我只有十九岁。
那时的我只是个沉浸于灵能学识中的傻姑娘,面对导师选择我无力反抗。
他不愿意让我在这样的事情里牵扯太深,便一直让我负责黄昏的后勤工作直到我们在生命温室中意外复活了疯疯癫癫的老巴赫,我又被派去在大陆各地收集情报,当源、奴隶主和女伯爵陆续加入之后,我就更加边缘化了。
在纪元1075年前后,当察觉到西兰王国的军事改革可能会引发大陆剧变后,导师便把我派遣到了萨克斯地区让我彻底远离黄昏的核心。
我在那里化名‘玛格丽特’又在故纸堆里找到了洛林家族的故事,那个家族与西兰王室沾亲带故,更方便我参与到西兰人的政治中。
随后我与年轻的路易相识。
最初确实是带着目的接近的,但很快老国王就被伊莎人刺杀,路易被迫起兵复仇又在风卷残云中击溃了看似不可一世的伊莎王国,之后的一切都顺理成章的发生了。
我已在这片大地上生活的太久,就好像我出身于此成长于此,就好像我真的只是玛格丽特,而身为欧若拉的那短暂但复杂的一生只是仲夏夜里的一个糟糕透顶的荒唐梦境!
尤其是在我的女儿出生之后,阁下。
我看着她长大的每一天都能意识到过去我做出了一个何等愚蠢的决定,如果能再回到我十九岁在圣血之地目睹导师被蛊惑的那一夜,我一定会冲上去给他一耳光让他清醒过来。
但我回不去了!
我只能竭尽全力的保守我的秘密,不让我的丈夫察觉到我的异常,把我的女儿保护在我怀中,不让她看到这个世界上最丑恶的那一面,更不希望她知道她母亲就是那最丑恶之物的一员。
我发誓!
我真的没有参与过环之塔对卡德曼城的星界撕裂,我在金雀花王国组建的派系只是一个纯粹以利益为驱动的团体,其中很多人甚至都不知道他们的首领是黄昏的一员。
这一点弗雷泽准将的调查报告可以证明我的清白。
我真的很努力的在撇清我和他们的关系了。”
“唔,真惨。”
翠丝以一种并不关心且非常冷漠的态度回应道:
“然而你有罪,玛格丽特,你是个罪人,仅仅是在过去多年中从大陆搜集各路人渣送去新大陆所造成的那些破坏就足以让你双手染血,你并不干净
你自己也知道这一点!
你本应像其他罪人那样在一个黑暗的角落慢慢腐烂,最终被世界遗忘,修女阁下。
现在你有了一个宝贵的机会可以争取到一点点权益,因此,在我们开始和你真正谈事之前,说吧。
把该说的都说出来,争取宽大处理!”
“我”
此时心智处于混乱状态的玛格丽特本能的就要为自己辩解,但她很快意识到在翠丝面前玩弄口舌毫无意义。
早在桑海帝国的那次晚宴上,这位吸血鬼大公就毫不避讳的承认了她有读心的异能。
于是,女伯爵这一刻便如坐上了无形的“忏悔椅”一样低着头,哑声说:
“我原名叫欧若拉·德·杜巴丽,是环之塔前任净化之塔塔主迈雷丁大师的弟子,我的父母都曾是净化之塔的高阶成员,死于血鹫和血惧氏族引发的第二次黑夜战争中,迈雷丁大师收养了我并发现我有杰出的净化灵能天赋便对我悉心培养。
我与他的感情非常好,在父母逝去后,导师就成为了我唯一的家人。
在第四次黑灾爆发前,我随导师参与了一场前往黑暗山脉深处观测异常灵能潮汐的行动,正是在那场行动里,我的导师在一系列阴差阳错中被修士长史坦纳捕获
我也是在那时候成为了黄昏的一员。”
“大体正确,并无任何隐瞒,认罪态度良好,是个足够聪明的灵魂。”
担任审判官的翠丝看着眼前的女伯爵,她说:
“但为你那已经处于危险之中的女儿想一想,你越早交代就越有可能返回她身旁保护她,所以,女士,说重点!你知道我们想听什么。”
“我会说的,关于我和迈雷丁还有黄昏的起源,我不会有丝毫隐瞒。”
女伯爵在恢复,她用自己的意志对抗着混沌污染带来的后遗症,在一阵阵头疼欲裂中,她加快语速说道:
“就在那场考察的最后时间,我们在如今被称为‘断牙高地’的区域偶遇了一头奇怪的豺狼人,您能猜到,那就是后来掀起了轩然大波的咬骨之王腓烈。
那个狡猾又恶毒的豺狼人把我们当成是一伙旅行者,在导师向它询问附近异状时,它故意把我们引向了一处位于灰色沙漠的造物之地,本意是借助我们手中的一部分造物主遗物打开那个造物之地谋求一些利益,但导师并未上当,抹除了我们的痕迹避免被豺狼人尾随。
然而作为一名灵能师对于未知的好奇,他没能抵挡住来自神秘的诱惑,我们踏入其中,而那里是一处‘墓穴’。
修士长史坦纳的墓穴!
不!
说的再准确一点,那个小小的造物之地是曾经伊甸区的奥秘部分的办公室,而奥秘议员史坦纳把自己的一枚魂器藏在那里。
他的躯体已经烟消云散了,大公阁下,千年的时光埋葬了那个疯子的人生却没能淹没他的野心,在他死亡之前他就把自己的灵魂切开了,这一点您可以向同样深受其害的费迪南德爵士求证。
我猜老爵士被史坦纳迫害的过程和我的导师遭遇的情况完全一致,都是在一个错误的地方触碰了不该触碰的东西。
遗憾的是,老爵士一直在努力抗争,而我的导师
他更强大却也更脆弱。
他足够坚定可以直面世界的质疑,然而在他所保护的世界被证明从源头处建立于错误之上时,再坚定的人也会崩溃。
尤其是在史坦纳为了说服他接受来自原罪的帮助,指引我们前往位于灰色沙漠的另一个地方。
圣血封印之地!
被疯血氏族拱卫之地。”
玛格丽特叹着气,在翠丝眯起眼睛的注视中,她继续说道:
“就是在那里,史坦纳借助疯血氏族那枚被污染的文明石板向导师揭露了千年前的秘密,关于伊甸区,关于造物主,关于原罪与这个世界的诞生。
当年只有十九岁的我旁观了整个过程。
我至今不知道导师为什么会选择接受来自史坦纳的邀请,但我知道那一夜就是一切问题的起点,亦是黄昏这个组织诞生的开始。
但我们并非是由史坦纳一手塑造的灭世者,没那么简单!
史坦纳虽然早已死去,但他一直和隐藏在世界各地的奥秘部门的成员有所联络,在过去的时代里,他们这些不甘寂寞的家伙也尝试着进行过类似的行动,他们有足够明确的灭世传承,但一次又一次的失败让那些千年前的疯子的数量已凋零不堪。
还有个可怕的杀手在暗中追踪并猎杀他们。
尽管奥秘部门在过去千年中的所有灭世尝试都宣告失败,但那些家伙在一个又一个时代中的活跃确实给黄昏获取了难以想象的资源。
您能理解吗?
眼前这个时代就是在那些灭世主义者的旁观下发展到现在这个阶段的,他们在每一个时代中埋下混乱的种子,最终这些种子都被黄昏所继承。
我们在世界的每一个地方都拥有可以随意动用的庞大资源,在目前旧大陆的每一个势力里都有我们的眼线。
那是来自于过去千年的时光积累,其中很多人从祖先时代就开始为隐藏于阴影中的奥秘部门服务,而现在,他们以那古老的传统的引导继续为黄昏服务,甚至他们自己都不知道,他们对于每一个命令的执行都是在协助黄昏的力量扩张。
您和墨菲阁下不只是在和黄昏对抗,你们所对抗的乃是过去千年中被埋下的一个又一个的诱因在爆发后的结果。
至于黄昏的终极目的
史坦纳想要进入世界之心!
翠丝夫人,他想要在那里攫取造物主留下的‘真理’,那是一个祝福,可以让一名凡人在一瞬间跨越过人与神的界限,他渴望饮下真理,实现自己登临为神的野心的同时呼唤原罪,从最源头处将这个被造物主祝福的世界瓦解,将他认为是错误的时代纠正到正确的轨迹上。
他认为造物主是个失败者。
而狂妄的他会在本纪元的灰烬废墟中担任造物主的角色,亲手重建一个所谓的‘完美纪元’。
为了达到这个目的,史坦纳可以付出一切,但世界之心有自己的一套防护系统,还有哨兵军团的智库部门把守着那里。
他根本无法突破。
他在天坑城市中的行动就是为了瓦解智库哨兵们,他已经做到了,只要再手持任何一枚登记过的文明石板,就可以光明正大的进入其中。
最糟糕的是,作为曾经伊甸区的议员,他手里并不缺乏那样的东西。”
女伯爵抬起头,看着翠丝,她语气真诚的说:
“这就是我这个边缘人能知道的全部了,我愿意协助您清理掉大陆上还存在的其他黄昏分支,我这些年的隐藏让我对那些错综复杂的派系和势力了若指掌,我还知道黄昏在大陆上的几个藏匿造物主神器的地点,但在墨菲阁下格式化了那些力量后,那些地方就被封存了。
我愿意为您服务。
如我刚才所说,只要能让我回到我女儿身旁,我愿意为您做一切事情。”
在翠丝和米莉安的注视中,玛格丽特女伯爵艰难的活动着身体,以一个五体投地的姿态跪在了翠丝脚下。
她将额头砸在地面,一次又一次,任由鲜血流出。
那咚咚咚的声音像极了来自过去的回响,代表着一场长达一百多年的秘密在此时抵达尾声。
她乞求道:
“我知道所有人都要为了自己的选择承担代价,我知道总有一天我也要为背负的过去接受一场必要的审判。我知道,我或许不能活着离开这里。
但祈求您,如果我今日注定死在这里,请您别让我的女儿知道这一切,让我能以一个合格的母亲的形象活在我女儿和丈夫的记忆里。”
翠丝看着脚下的玛格丽特女伯爵哭的梨花带雨,这场坦承的交谈中来自欲望之能的倾听从头到尾都没有关闭,但凡这家伙有一丝一毫的隐瞒,翠丝都会毫不犹豫的送她去该去的地方。
然而
“真是难以想象,黄昏那样的泥污之地也能诞生你这样的‘白莲花’,我对你的心路历程的转变没什么兴趣,但最少你确实交代了你该说的事而且没有隐瞒。”
翠丝后退一步,说:
“我能感觉到你心中对于你女儿的保护欲,那是一位母亲应有的心态和本能,但你居然真的对路易王那样的浪子心怀爱意是我没想到的。
从年纪来计算,你在第四次黑灾爆发前就十九岁了,现在的你当路易王的奶奶都绰绰有余,唔难怪小墨菲和路易王能在一些奇妙的事情上达成奇妙的一致。
他们两对于年长的女性果然都有种古怪的癖好。”
血鹫大公非常刻薄的评价了一句,随后对身旁的米莉安努了努嘴,说:
“我问完了,该你了,至于审判她会得到应有的审判,我确认这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