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夫霍卡地区的财富追逐赛已渐进高潮,那些手握“收益曲线计算器”的投资者们已在一夜之间成为了最新潮的社会象征,他们仿佛自成一个阶级,总是在任何场合任何时间将自己宝贵的运算宝珠拿在手中并顺利收获一波来自旁人的关注。
就像是他娘的行为艺术一样。
这些家伙会因为那条线的不断上涨而兴奋异常,并如得了多动症晚期反复向周围所有人口水四溅的灌输“财富与商业革新”的理念,把那些他们从迷雾海贸易公司的传单上学会但自己都不怎么理解的时髦词汇挂在嘴边,并且在即将暴富的光环下轻松的成为人群中最靓的崽。
这就颇有点“无敌战神在巴拉特”的奇妙效应了,其传播的速度和广度甚至可以用“奇妙的生态化反”来形容。
在社会学层面这种“文化现象”自有一套精准的解释,奈何根本没人对那些抽象的概念有兴趣,不过得益于这些“金牌投资人”和“自来水”们孜孜不倦的“全天候装逼”行动,反而让本就在卡夫霍卡地区炙手可热的迷雾海贸易公司的造福神话进一步延伸到了平民阶层中。
就像是一个个行走的人形大喇叭,满脸写着“爷是富豪”的骄傲,并尽情享受来自身旁人的吹捧与追随。
如此象征财富的美妙之风已经借由背后一双双手看似轻描淡写的推动,被吹到了更远方的北风堡中,就在狼女座下王都之中的大商会们已经闻风而动,尤其是在某一次贵族聚会时,不知道是哪个神人随口提了一嘴,那惊人的回报率和财富神话迅速就吸引了很多不安分的人注意。
尤其是那些本就和希拉克略元帅暗中有往来的人。
他们早就听说过这事也好奇于老元帅最近越发阔绰的出手源于何方,现在或许也已经该停下蛰伏,派出各自的白手套前去那天赐的金矿中捞金了。
而这些贪婪的冲动在一则被传回北风堡的消息证实之后就迅速转化为了行动。
听说狼女的皇家财务官已经将狼女在冰湾和鲍里斯格勒的一些王室财产作为抵押物并进行了大笔投资,这个消息也得到了希拉克略元帅的证实,于是那些潜伏在诺德托夫王国上层中的大鳄们终于不再犹豫。
他们的段位肯定不屑于和平民们抢可怜巴巴的a类商品投资,一上手就是利润丰厚的c类商品。
眼下大陆各处可不太平呢,军火生意大有可为!
而端坐于王座之上的狼女对于这件事的兴趣其实并不大,在玛若阁下确认这件事的真实性后,她便对此失去了兴趣。
对于国王而言,钟情于财富是一种可耻的愚蠢和糟糕的渎职,狼女现在所有心思都在调集资源准备开发大荒野的国本大事上,剩下的精力都要用来和自己那些并不驯服的臣子斗智斗勇,哪有时间操心几处边缘产业的投资收益啊?
再说了这件事有自己的弟弟负责,在安德烈只花了一天时间就拿下来荆棘公国之后,狼女已经认定自己的弟弟越发有干大事的资质了。
最后,自己的夏妮姑姑在桑海帝国的千年流沙里“探险”时不幸失踪的坏消息也让狼女辗转反侧,沉浸于悲伤之中的国王就更不应该被打扰了。
当然,这从卡霍夫卡吹起的风已经渐成风暴,它最终会将很多人卷进去,但这并不妨碍一些已经跳出风暴的蠢货们再一次双目放光的重新冲进去。
比如在帕莫郡的一座小城中,兜里有了钱的安东阁下虽然自己不被允许投资迷雾海贸易公司的产业,但他是有点小聪明的。
他先是以伊万兄弟的名义,在本地找了很多和他处境相同的小庄园主组建了一个“投资公司”来募资,随后雇佣了很多“法人”帮助他执行这样的操作。
一如贵族们驱使白手套的经典手段,以此顺利进入了自家弟弟的大生意中,并偏执的认为自己终有一天会走到伊万科夫的位置上,然后一脚将那个白眼狼踢出局去。
到时候自己就会和伊万对待他一样,给那家伙一笔钱打发他滚蛋。
至于妻子安娜和两个女儿
嘁,爷有钱了,家里早就腻味的黄脸婆还有人接盘这可太棒了,夜夜笙歌的安东大人马上就要发大财了,他可没时间去回忆并不美好的过往。
至于女儿,又不能继承家业的赔钱货还是送走的好,自己有时间还得找个屁股大好生养的情人给自己生下继承人,不然安东大人马上就要到手的泼天富贵便宜了其他人这可咋整啊?
安东大人仅仅是这些为财富痴狂的人群中的一个代表。
当然,他属于比较极端的代表,不过既然走了这条极端之路,在念念不忘之下若还没有回响就只能说命运过于离谱了。
这道被伊万科夫等人亲手掀起的风还在酝酿,它必以风暴姿态归来,不过在归来弄得天翻地覆之前还有点时间,就如被点燃的引线还需燃烧,就如被触发的倒计时还在跳动,即便是无上的财富女神也需等到时间归零才能发动那毁天灭地的金融魔法,而在这期间世界依然转动。
猩红堡的地下回廊里,墨菲正坐在自己的办公桌后,他以某司令超经典的姿态撑着下巴,看着眼前那位造型独特的“客人”。
在平静的对视了几秒之后,墨菲扭头看向自己身边一脸羞愧的“私人首席工程师”莫斯娜,他吐槽道:
“这个造型你是认真的吗?为什么不把弗林德丝女士之前的躯体修复一下,就算破旧一些也好歹还有个人样,怎么能给我们尊贵的客人弄出这种奇怪的登场方式?”
“我也不想的”
莫斯娜捂着脸发出了悲鸣,她小声辩解道:
“那具躯体被暴力拆卸过随后又被用错误的方法强行组装,这就罢了,之后还因为大智库女士在短时间内多次强制重启和杀毒程度的暴力运作导致它的电子元件基本全部烧毁。
我尽力了,锻造者也尽力了,眼前这就是我们能制作出的极限了。”
“这”
墨菲对于这个解释并不是很满意,但就在他准备继续追问的时候,对面的“当事人”却主动开口说:
“请不要如此苛责莫斯娜,这姑娘真的已经尽力了,我乃造物主亲手制作的‘哨兵原体’之一,我的躯体技术规格与模块参数都与普通哨兵大不相同,所有部件都需要订制。
在没有图纸的情况下,即便是锻造者那样的智能机床也无法为我制作适配的躯体。
眼下这种情况已经非常不错了。
虽然外观上确实不够美观,但最少她设法保留了我的逻辑核心,使我不会变成一个失去记忆与过去的可怜智械我主动要求这种节能模式表明了我并不希望因为我的事情,让管理员阁下的事业再多浪费不必要的资源。”
“您倒是心大。”
墨菲哼了一声,他再次将注意力放在了眼前的“改进版”弗林德丝女士身上。
对方的新造型充满了一种难以形容的“朋克风”,在四四方方的金属躯体上安置了一个大屁股电视机一样的显示屏,这玩意就是主体和能量模块所在,双手双脚都用了相当精简的多关节机械结构,还被赋予了非常精密的手指和机械爪。
哦,对了,她现在有六只手,看起来就像和机械蜘蛛怪人一样。
其主体和机械关节上没有做任何处理,保留着刚出场时的简谱风格,一看就是“轻量化”和“极端极简主义”风格的产物。
说真的,从一个哨兵美女变成现在这样,其风格差异之大让墨菲都有些绷不住了。
“我也不是吹毛求疵的人,但我觉得以您的身份最少应该有个人形吧?”
吸血鬼总督叹气说:
“您现在这样子走出去若是不开口说话,我的异邦人勇士绝对会惊呼‘电视机成精’了,而这副如此简陋的躯体与其说承载着您的智能,反而更像是一个粗糙的心智囚笼。
我说的对吗?
您既然是造物主亲手捏出的哨兵原体之一,那就该有最基础的审美逻辑,你知道什么是美什么是丑却还要把自己塑造成这样,你把现在的姿态视作一种对自己犯下的罪孽的回应。”
“电视机精”弗林德丝女士沉默了片刻,随后用平静的机械音回答道:
“你真的非常敏锐,尊贵的阿尔法。”
“这是个人都能看得出来。”
墨菲摇头说:
“你确实犯下了不可原谅的罪孽,仅从渎职一项而言,你这个被造物主塑造的原体就差点拖着整个哨兵军团一起坠入了混沌恶役为你们设下的地狱里。
我这个阿尔法管理员与哨兵军团并非同一体系,再加上哨兵与造物主的特殊关系,我也没有权力对你执行惩戒。
或许在坠毁于星界边境的猎巡舰自我重构结束之后,由你的同胞们对你执行惩罚才更符合你们的内部流程。”
“不必如此,阁下。”
弗林德丝女士摇头说:
“若非我必须和您完成这场交谈,我会要求莫斯娜必须抹除我的所有心智并摧毁我的逻辑核心,对我执行格式化的处决,以此来告慰因我的渎职而陷入绝境的智库部门的姐妹们。
这番交谈也是我作为智能个体与您进行的最后一次谈话。
在踏入这扇门时,我就已经对自己的逻辑核心启动了‘自我格式化’的指令,在交谈完成后,名为‘弗林德丝’的哨兵原体就将从存在层面被彻底抹除,我无意苟活下去。”
“但这种做了错事就一死了之的行为也有点太不负责了吧?女士。”
墨菲语气冷漠的说:
“我有足够的理由认定你在逃避责任,死呵,在您做下的错事面前,一死了之已经是一种额外开恩。
你的行为有一万个理由被送上哨兵军团的审判席,而幸运的是,因为智库部门的沦落以及您发布错误指令被世界之心防御体系反制的缘故,导致您的大智库权限被暂时封锁,这意味着本不可能对您下达指令的我拥有了可以介入您思维事务的权力。
因此,我以‘实习造物主’的权限要求你停下自我格式化,我要求你返回哨兵军团接受审判!
你会成为哨兵军团中的所有智能个体思维逻辑里必须被铭记的警示教条,你的名字会被刻在每一个哨兵的思维核心上作为耻辱的象征,你的故事和你的渎职行为会惊醒一切有类似想法的哨兵个体,并强化她们在对抗亚空间敌人时的心智程序。
你会被记录在哨兵军团的数据历史里,与那些英勇献身的女战士们的名字并列,当然,是被作为她们的反例。
你休想逃脱追责,阁下。”
墨菲每说一句,身旁的莫斯娜就颤抖一次,很显然,阿尔法的判决让她这个哨兵感觉到了真实的畏惧。
和这样的结局相比,思维核心的格式化确实可以称得上“开恩”了。
哨兵们是荣誉感很强的机械生命,那是被写入她们硬件中的数据引导,在这样的群体里出现弗林德丝女士这样的事件,绝对会被全体哨兵视作永世的耻辱与必须唾弃的对象,甚至在哨兵军团的戒条中会专门以此多加一条“训诫誓言”也说不定呢。
这下可真是被钉在数据之海的耻辱柱上,永世不得翻身了。
但今日的交谈绝非宣布惩罚这么简单,在弗林德丝女士如认命般的沉默中,墨菲敲了敲桌子,说:
“然而你是被造物主制作出的原体,我相信祂在制作你的时候为你写入了最上级的心智防护,但你却依然在命运的推动下差点亲手毁了他的心血。
我很好奇,为什么?
为什么你一个大智库会那么轻易的踏入一个凡人邪教徒的陷阱里?哪怕对方曾经是伊甸区的首领之一,这也无法解释你在关键时刻做出的愚蠢决策。
难道真如修士长所说,你对于观察凡人世界的发展太过沉迷,导致你已经遗忘了自己的职责?还是说在被捕获之前,你就已经因为常年和混沌生物作战而遭受了心智层面的腐蚀?
我需要一个解释!”
“两者皆有。”
弗林德丝女士就像是坐在忏悔椅上。
她并没有选择隐瞒,而是在执行真实回应程序的同时对墨菲的询问做出了回答。
她说:
“作为大智库的我本就肩负着其他姐妹们无须承担的职责,在亚空间战争如火如荼且没有尽头的时光中,我会以特定频率通过世界之心的信息收集程序来观察并评估物质世界文明的发展进度。
可以说,我几乎全程旁观了物质世界发生的一切与文明推进相关的事件。
从伊甸区时代开始到第五次黑灾的结束,所有会在世界进程中占据一席之地的大事件我都知晓。而在亚空间战场与混沌力量的长期接触也确实改变了我的思维模式。
那是一种‘同化’!
我想您应该知道,亚空间具备不可抵御的‘同化特性’,只要无法完全免疫混沌侵染,那么不管抗性多高,只要在那不定区域中待得时间过长都会出现同化特性。
哨兵姐妹们在那里与亚空间阴影对抗了一千多年,即便是最坚定的万夫长们也已经出现了意志校准的偏移。
在最初我和智库部门发现这种情况时,我们立刻对全体哨兵执行了‘思维归零’操作,类似的处置模式在过去千年中被启用了五次,但我们绝望的发现,思维归零的效用正在急速消退。
来自亚空间的同化效用影响的不仅仅是哨兵个体的逻辑数据,它影响的是某种更深层次的东西,我们将其称为为‘机性污染’,用凡人的话来说,即‘灵魂污染’。
作为哨兵军团的一员,我同样深受其害。
两者叠加之下让我在命运的时刻做出了错误的选择,但如果非要给这个错误附加一个定义,那么我会告诉您。
真正驱使我走入渎职地狱的,或许更多的是源于思维数据中的绝望、痛苦与负罪感”
“我能理解前两个,任何与亚空间对抗的战士都会出现这样的情绪,那是秩序之路的负担。”
墨菲问道:
“但‘负罪感’又从何而来?”
“我”
弗林德丝女士停了停,她用显示器脑袋上的摄像头看了一眼莫斯娜,随后低声说:
“在肃正协议的驱使下,我曾亲手处决了很多姐妹唉,那是又一个不能被诉说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