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皇后，阿历克丝的亲和力严重不足，她总是板着脸，令人望而生畏。
    她孤僻、敏感，固执己见，一旦信任某个人，就不会轻易改变决定。
    一旦讨厌某个人，即便你是上帝的化身，她也不愿意增加对你的了解。
    阿历克丝最信任的人有两个，一个是国务秘书的女儿安娜·维卢波娃，一个是掌灯人拉斯普廷。
    阿历克丝和尼古拉完婚时，在圣彼得堡除了尼古拉和阿历克丝的姐姐宝拉，阿历克丝一个人都不认识，安娜陪伴阿历克丝度过了最艰难的阶段。
    拉斯普廷则是因为控制住皇储阿列克谢的血友病，使之不再恶化，因此获得了阿历克丝的信任。
    遗憾的是，两个人的风评都不甚佳，以至于连沙皇夫妇的名誉都被牵累。
    和长居深宫，偏听偏信，眼里只有皇储阿列克谢的皇后相比，不管是叶卡捷琳娜还是安妮，都更积极从事社会工作，在阿穆尔风评极好。
    日俄战争中，叶卡捷琳娜和安妮积极为前线筹款，组织军需物资，叶卡捷琳娜和安妮甚至将自己的首饰都卖掉了。
    虽然卖掉的那些首饰，相对于叶卡捷琳娜和安妮的收藏来说不过是九牛一毛，但对比无动于衷的皇太后和皇后，叶卡捷琳娜和安妮还是获得了所有哥萨克的拥戴。
    第二舰队被消灭的当天，阿历克丝和尼古拉在克里米亚度假，皇太后在英国和她的姐姐喝下午茶。
    抵达海参崴的第二天，卡尔就开始了他的工作。
    德国驻海参崴公使馆位于万国路中段，旁边是奥匈帝国使馆，对面是已经取缔的日本公使馆。
    奥匈帝国驻海参崴公使是哈布斯堡家族旁支费迪南德伯爵，他同样是在日俄战争结束后，才被任命为驻海参崴公使。
    卡尔上班的第一天，费迪南德就主动拜访，并和卡尔共进午餐。
    “符拉迪沃斯托克和圣彼得堡截然不同，这是个躁动不安的城市，每个人都不安于现状，充满野心，随时准备扩张——”
    费迪南德对海参崴的评价不太好。
    卡尔却听出了一股酸溜溜的味道。
    和俄罗斯帝国相比，奥匈帝国在东亚毫无存在感。
    阿穆尔军区的强大，让维也纳如坐针毡。
    乔治的声名鹊起，更让俄罗斯帝国的敌人为之胆寒。
    奥匈帝国现在最希望的是，阿穆尔和圣彼得堡的关系全面恶化。
    “这和圣彼得堡不是一样的吗？”
    卡尔对阿穆尔的态度，和费迪南德不太一样。
    奥匈帝国和俄罗斯帝国的矛盾是无法调和的，两国之间迟早必有一战，这是公认的常识。
    德国和俄罗斯帝国的关系还不错，尼古拉和阿历克丝完婚后，亲上加亲，至少目前俄罗斯帝国还不是德国的敌人。
    “圣彼得堡有野心，但是没能力；阿穆尔有野心，也有能力，现在又有了一个百年难遇的王室军神，万事俱备。”
    费迪南德对乔治本人的评价还是很高的。
    不高不行，阿穆尔几乎是以一己之力击败日本，乔治的声誉是在战场上实实在在打出来的。
    不过一场胜利，还不足以将乔治推上“军神”的高度。
    所以这是捧杀。
    “你过虑了我的朋友，乔治对欧洲没兴趣，所以我们最好不要刺激他。”
    卡尔还需要观察，增加对乔治和阿穆尔的了解，才能做出判断。
    卡尔和费迪南德共进午餐的时候，玛丽亚正在女官凯西的陪同下，在尤里耶夫山腰的别墅散步。
    卡尔和玛丽亚并没有住在德国公使馆，而是入住尤里耶夫山腰的别墅，这里风景更好，环境更安静，关键是距离阿穆尔的权力中心更近——
    物理意义上的近。
    “对面那座山是尤苏波夫家族的财产，他们是最早在阿穆尔投资的家族之一，尤里耶夫大公和艾尔斯顿伯爵以前同在近卫军服役，大公夫人和尤苏波夫女公爵，以及尤里耶夫宫那位关系很好，经常去尤里耶夫宫做客。”
    凯西提到叶卡捷琳娜的时候略隐晦，玛丽亚也是王室。
    站在别墅的位置，可以看到对面山顶的尤苏波夫宫，但是看不到这边的尤里耶夫宫。
    别墅不远处是高丽闵妃的别院，在海参崴被称为高丽宫。
    再过去是一个完全由东方式建筑组成的宫殿，据说是属于某位清帝国的权贵。
    整座尤里耶夫山，共有十余栋山间别墅。
    这些别墅就像卫兵，拱卫着山顶的尤里耶夫宫。
    玛丽亚一瞬间就感受到了来自阿穆尔的恶意。
    乔治真没恶意。
    海参崴旁边的山很多，只要愿意掏钱，谁都可以像第一贵女那样直接买座山。
    当然了，现在海参崴的土地价格，和第一贵女当初购买的时候已经是天壤之别。
    让第一贵女现在买，也会感觉肉疼。
    尤苏波娃近年和闵妃一样，每年至少有半年居住在海参崴。
    日俄战争爆发后，尤苏波娃夫妇向阿穆尔军区捐赠了1000万卢布。
    和丈夫卡尔一样，玛丽亚也迫切希望了解海参崴这座城市。
    身为俄罗斯王室成员，玛丽亚比卡尔更有优势。
    很快，玛丽亚就切身感受到阿穆尔贵妇圈的日常。
    在欧洲，贵族夫人小姐们没事干，日常聚在一起喝个下午茶开个舞会听听剧什么的。
    在阿穆尔，夫人小姐们最喜爱的活动是打麻将。
    娜娜离开给尤里耶夫宫带来的最大影响是，尤里耶夫斯卡娅女大公少了一个最贴心的牌搭子。
    别小看牌搭子这个活，一般人真干不了。
    打麻将总要有输有赢才有意思，安妮是尤里耶夫麻将馆的常胜将军，对谁都不留情，连叶卡捷琳娜的面子都不给，经常让亚卡捷琳娜这个自封的“麻场叶帝”颜面无存。
    奥尔加和小叶是一对菜鸟，平日里看上去挺机灵的两姐妹，好牌坏牌都写在脸上，赢她们的钱给叶卡捷琳娜带不来丝毫成就感，输了钱还要哭哭啼啼把钱加倍要回去，烦死了。
    尤苏波娃财大气粗，输赢根本不在乎，跟她打牌是浪费时间。
    闵妃可怜兮兮，每打一张牌都要斟酌良久，仿佛手里打的不是麻将牌，而是高丽的国运，让人新生怜悯。
    唯独娜娜跟叶卡捷琳娜打牌是有输有赢，赢了钱不嚣张，输了钱不气馁，下次再来过。
    玛丽亚王室出身，自幼接受精英教育，对这些牌场上的弯弯绕绕再熟悉不过。
    玛丽亚这样的人，你让她去炒个菜，她是真不知道先放油还是先放盐。
    你让她去打麻将，只要搞懂了规则，就是最好的牌搭子。
    只要安妮不上场，叶卡捷琳娜就是麻场叶帝。
    奥尔加很快输光，心有不甘，去二楼书房把正在教训亚历珊德拉的安妮拉下来救场。
    波里斯为报复亚历珊德拉，让自己养的猫去挠亚历珊德拉养的狗，亚历珊德拉养的是一只高加索犬，名字就叫波里斯，一口可以吞下三个俄罗斯蓝猫。
    体重超过一百公斤的高加索却被挠破了头皮，钻到亚历珊德拉的卧室里不敢出来。
    于是小大公就被小女大公打了一顿。
    看到奥尔加叫来安妮，大获全胜的叶卡捷琳娜明显变了脸。
    “连麻将都搞不懂，你还能干点啥！”
    安妮对大姑子恨铁不成钢。
    “姐姐帮帮忙嘛，那可是我们家明天的菜钱——”
    奥尔加抱着嫂子的胳膊撒娇。
    玛丽亚大受震撼，苏沃洛夫公爵这么穷的么！
    先不说苏沃洛夫公爵的收入，奥尔加身为尤里耶夫斯卡娅公主，自己也有一份俸禄。
    玛丽亚虽然已经嫁给卡尔，每年还从圣彼得堡领俸禄，一年也有十几万卢布。
    尤里耶夫斯卡娅公主的俸禄类比大公，每年40万。
    “姐姐上场的话，我要买个码——”
    旁边观战的小叶看到安妮就来了精神。
    闵妃虽然不说话，悄悄来到安妮身后，多半也是想搭顺风车。
    “滚滚滚，你们去旁边再开一个。”
    叶卡捷琳娜撵人，打个麻将还能组团，你们这帮见风使舵的叛徒！
    “开不了，人不够！”
    小叶理直气壮。
    “去叫莎莎——”
    人美心黑的尤苏波娃想把亚历珊德拉拉下水。
    安妮还没有来得及说话，脸上还带着泪痕的亚历珊德拉领着她的狗急吼吼冲过来。
    “找我干嘛？”
    “滚去洗脸，看好伱的狗，它要敢掉一根毛，晚上就炖了吃肉！”
    安妮的要求太高了，高加索这种狗一年只换两次毛，一次半年。
    “你掉头发我都没说你——”
    亚历珊德拉奋起反抗。
    安妮提着裙子就追过去，嘴里念叨着“这孩子不打是不行了”。
    “奶奶——”
    亚历珊德拉扑到叶卡捷琳娜的怀里搬救兵。
    “这次我可救不了你，谁让你说你妈掉头发的——”
    叶卡捷琳娜的心也是黑的，抱着亚历珊德拉的动作看似是保护，可也让亚历珊德拉落入安妮的魔爪。
    一场麻将下来，玛丽亚对阿穆尔的贵妇生态圈有了新的认识。
    圣彼得堡和柏林可没有这么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