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放下助人情节,尊重个人命运
见王景安然自若,原本心慌意乱的何太后仿佛找到了可以依赖的主心骨,连忙询问他道:“北中郎将,可有破局之法?”
王景则是一脸淡定地回答:“太后勿忧,眼下局势看似混乱危险,实则只要抽丝剥茧,就能看清台面上和台面下,谁与谁合作,谁又与谁暗中较劲。”
这一番话,听得何太后一头雾水:“北中郎将的意思是……”
见状,王景也只好进一步解释起来:“如今进驻洛阳的边军数量众多,但其中最强的,唯有董卓和丁原二人所率领的边军,无论是西凉铁骑,还是并州狼骑,皆久经战阵,常常与西羌、匈奴和鲜卑等异族作战,军心稳固,士气高昂,因此战斗力不容小觑,非是一般兵卒所能比拟。”
“与此同时,西凉军和并州军中的高手也最为众多,如此虎狼之师,虎狼之将,势大难制。”
何太后一听这个顿时就慌了,六神无主地问道:“那该如何是好?”
“太后放心,董卓与丁原看似合作,实则两方人马互不统属,各自属于不同阵营。在台面上互相合作,却并不妨碍他们在台面下暗中较劲。只要双方还未分出胜负,吾等就可以利用他们的矛盾和冲突,居中斡旋,平衡局势。”
王景和荀攸此前就已经好几次暗中推演过洛阳接下来的局势变化,因此心中有底,如今遇到难事,才能从容以对。
而在王景的分析之中,董卓背后是太傅袁隗和汝南袁氏所代表的世家,这是一个庞大到足以让皇权都深感窒息的政治集团。
无论是太原王氏,还是汝南袁氏,其实都是世家这个横跨整个炎汉帝朝的巨大政治集团中的一员。
只不过目前来看,汝南袁氏成为了世家的领头羊,属于是武林盟主,可以对世家联盟的内部成员发号施令。
而并州刺史兼武猛都尉丁原的背后,则是大将军何进这位外戚权臣。
因为丁原的出身比何进都要差,屠户好歹不差钱,丁原那可是生在贫寒之家,之所以能起势,完全是靠着他本人粗有谋略和勇猛果敢,以善于骑射而在并州杀出的功勋和威名。
这样一个出身微寒,又有能力的武将,自然成为了何进积极拉拢的对象。
丁原身为边将,也需要一位政治强人在朝廷中枢照拂,因而心甘情愿地投入何进麾下,和他共谋诛杀十常侍。
因此站在这个角度分析,就能看出何进与袁隗的合作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灵帝刘宏死的时候,之所以任命袁隗与何进两人共同担任辅政大臣,也正是因为看透了世家不可能真的与何进一条心,所以才会大搞平衡,想要用袁隗来制约何进,然后又用何进来牵制袁隗,给自己的儿子争取成长的时间。
东汉的三公是太尉、司空和司徒,而袁隗的太傅身份,虽不是三公,却位同三公,甚至严格来说,太傅的身份是帝师,袁隗又被任命为辅政大臣,实际的权力和地位,犹在三公之上。
而作为久经宦海的老狐狸,在政治手腕上面,一直不显山不露水的袁隗,更是甩了毛毛躁躁的何进九条街不止。
他不止始终隐于幕后,所有的脏活和累活都不沾边,甚至如果没有意外的话,最终的胜利果实也会由他来摘取。
但人生总是充满各种意外,任何利益集团的内部都不可能会是铁板一块。
袁隗掌控不了董卓,他甚至都掌控不了袁绍和袁术,因此更不可能掌控得了王景这个意外和变数了。
对何太后与十常侍而言的兵谏危机,对于王景来说,却是一次能够快速壮大自己的机会。
不过这一切,王景并没有要与何太后道出的打算,毕竟比起跟猪队友联手而导致胜算被降低,还不如自己单打独斗胜算来得高。
“太后莫惊,董卓与丁原看似虎豹材料,实则一群土鸡瓦狗罢了,不值一提。”
王景的镇定和从容,让何太后也静下心神,不再提心吊胆:“那么一切就仰赖北中郎将施为了。”
有了王景撑腰,何太后的态度也再次变得强硬起来。
与此同时,大将军何进亦是不甘示弱,不断派人进宫,威胁何太后必须诛杀十常侍,还依袁绍计策,声称为了制止宦官专权之祸,要求杀尽宫内的宦官,还天下一个朗朗乾坤。
何太后拿不定主意,只能问计于王景:“北中郎将,眼下该如何是好?”
王景沉吟片刻,便对何太后提了个建议:“太后,杀十常侍,可,杀尽宦官,不可。”
“北中郎将你休得胡言!”
“太后切不可轻信这等小人谗言!”
这一番话直接让张让、赵忠等人炸毛了,他们就在旁边,自然把王景说的每一个字都听了个真真切切。
为求活命,他们一个个演技狂飙,涕泪横流地便向何太后哭诉哀求起来:“先帝当年想要废后,若非吾等苦苦哀求,太后焉能有今日尊贵?难道太后真要不顾情分,鸟尽弓藏兔死狗烹吗?”
“太后,吾等死不足惜,可大将军杀了吾等之后,真的就会善罢甘休吗?到时候太后羽翼尽去,出了事情,又有谁能照应呢?”
何太后一个寡妇,顿时就被他们给哭得心烦意乱,加上自觉理亏,便一脸为难地表情看向王景:“北中郎将,他们为了先帝尽忠职守,几十年下来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不能杀啊。”
就这几个猪狗不如的东西,还尽忠职守?
王景心中只有冷笑,但是也懒得多费唇舌,而是语气冷冷地说道:“大将军要杀尽宦官,实则是不希望陛下亲政。陛下久居宫中,难以接触外界,想要掌权,就必然只能仰赖宦官。所以这个条件,太后决不可答应。但太后可以用张让等人的人头,与大将军进行交易,此乃缓兵之计,可为陛下亲政争取时间。”
历朝历代,所谓的宦官专权,实际上都是皇帝想要从权臣手中夺回权力。
至于太监本人是好人还是坏人,对皇帝而言根本无所谓,也不重要。
而那些高喊着要尽诛宦官,剪除皇帝身边小人的所谓“忠臣”,往往既不“忠”也不“臣”,他们那些伟光正的口号背后,说白了还是为了维护自身的地位和权力。
所谓的斩杀宦官,其实目的不在于让皇帝“远小人”,而在于斩断皇帝掌控政权的触角,将皇权牢牢锁死在宫墙之内,让天子政令难出皇城大门。
让皇帝乖乖的当个吉祥物,天子与士大夫共治天下,这才是袁绍代表的士人集团们所渴望的局面。
因而宦官与外戚,皇帝与世家,都是为了自身的利益而行动,对于百姓而言,无论谁上位,结果上都没什么不同。
给谁当牛马不是当呢?
通过王景的话,何太后立刻明白了袁绍等人的险恶用心。
至于何进,在他站到世家豪族那一边的时候,就已然站到了皇权的对立面,与何太后和少帝刘辩天然敌对。
双方到现在还没撕破脸,也只不过是各有顾虑,以及已有的思维和情感惯性罢了。
王景建议交出十常侍的人头,便是利用了双方之间仅剩的这一点情谊,然后让何进麻痹大意。
只可惜,何太后还是太心软了,并没有拿十常侍的人头去当成交易的筹码。
王景见状也只能感慨猪队友带不动,发出深深的叹息:“四方猛将,各州豪杰,如今齐聚洛阳,太后却还这般悠游寡断,事情恐怕真的要难以挽回了。唯有杀十常侍,才能解眼前困局。”
“谁要杀十常侍?”
“舞阳君救命啊!”
十常侍仿佛看到了救星到来,再次嚎哭不止。
来人身穿华服,气质雍容华贵,虽然上了年纪,但依稀可以看得出来年轻时必然是一位美人。
而她不是别人,正是大将军何进的继母,车骑将军何苗与太后何莲的生母舞阳君。
此时舞阳君一脸高傲,面色不善地看向王景,眼神里充满蔑视和不屑:“就是你要杀十常侍?”对于这位尊贵却脑残的舞阳君,王景连多看一眼都欠奉,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没错,就是我。”
“你大胆!”
飞扬跋扈惯了的舞阳君对王景的无礼十分不满,再加上她来之前就收了十常侍不少好处,眼下自然是替他们说话,对王景恶语相向,开口就是质疑他的立场:“大将军要杀陛下的左右近臣,只为了自己能够专权独断,而伱非但不阻止,还推波助澜,难道你也是大将军的人吗?”
对于这份指责,王景回之以冷笑:“偌大一座皇宫,宦官数以千计,十常侍难道是不可或缺的吗?杀了他们,大可再换一批上来,照样可以成为陛下与太后的忠犬。此举既可堵住天下悠悠众口,又能让大将军止息兵戈,何乐而不为?”
见王景如此“冥顽不灵”,舞阳君瞬间破防,只见她脸上厚厚的粉底都快要被气得裂开了,整个人怒不可遏,指着王景鼻子就是一顿臭骂:“你住口!区区外臣,竟妄想插手宫内之事,这里还轮不到你来发号施令。”
“唉,真是头发长见识短,你们自己找死,那就请恕景不奉陪了。”
王景深感与傻逼交流的困难,因而不欲多言,直接转身就走。
“目无尊卑,给本君拿下!”
两名虎背熊腰的铁鳞卫瞬间冲了上去,服用了玄龙锻骨丹的他们,生撕虎豹不过等闲,可在王景手下却连一招都走不了。
“不知所谓,给本将滚开!”
王景怒声暴喝,体内的千斤神力霸然而开,竟是一手抓着一个侍卫,往两边一甩,便连人带兵器的将他们扔出五六丈开外,重重地砸在宫墙上。
舞阳君带来的侍卫哪里见过这等猛人,立马就怂了,根本没人敢再冲上去。
“一群蠢货加废物,给我滚开。”
怒喝一声,凰羽仙音暗含思能震慑之力,侍卫无不胆寒心惊,哪敢上前阻挡,只能看着王景背负双手大摇大摆的离开了长乐宫。
舞阳君气得浑身直哆嗦,银牙都快要咬碎了,她自打母凭女贵之后,就再也没遇到过像王景这么嚣张的人了,此刻仿佛遭受到了莫大的耻辱一般,疯狂叫嚣:“我要杀了他!我要杀了他!”
反倒是张让和赵忠连忙站出来劝止:“舞阳君息怒啊,这北中郎将王景虽然为人是狂悖了些,可来头不小,不仅出身太原王氏,乃名门之后,本身还与帝师交好,史阿与邓展皆在他麾下效力,吾等如今实在不宜开罪他啊。”
“是啊是啊,对北中郎将出言斥责就好,万万杀不得啊,否则必是亲者痛仇者快。”
比起舞阳君,张让和赵忠心里更加憋屈,毕竟王景刚才都摆明车马说要杀他们了,可他们却还是只能给王景说好话。
无他,现在只有王景在,他们才有那么一丝活命的机会。
所以哪怕这辈子都没受过这种委屈,张让和赵忠也只能拼了命地劝阻舞阳君,省得这位脑子不好使的老仙女在眼下这个节骨眼上整出什么活来。
而另一边,王景刚出宫门,哒哒的马蹄声便遥遥传来。
王凌疾奔而至,翻身下马走到王景身边:“主上,嘉德殿内人手与皇室秘库中的财物皆已撤离,岚姐也暗中带兵护送陈留王去了郊外西园。”
王景满意的点点头:“很好。”
王凌急切的问道:“二哥,太后怎么说?”
劝说未成的王景此刻微微摇头,语气沉重说道:“她不肯对十常侍动手,所以冲突恐怕是在所难免。”
“二哥可有决断?”
“不用担心,局势仍在掌握之中。如今我有两千可战之兵,背后又有剑圣王越站台,又不是要与董卓和丁原正面冲突,没什么可担忧的。何太后既然想死,那就尊重她的个人命运,放下助人情节。”
眼下正事要紧,王景没有继续多说,而是直接命人取来霸王弓,他本人则是登上箭楼,屏气凝神的开始等待时机。
而他要等的时机,倒是没让他等上太久。
两天之后,随着董卓和丁原等人的步步进逼,洛阳城中的恐慌情绪不断蔓延,束手无策的何太后终于顶不住压力,开始害怕起来。
此刻的她,忽然有些后悔之前为何没有听从王景的建议了。
然而局势至此,悔恨亦是无用。何太后只能罢退全体小黄门,只留何进平素亲近的宫人,留在大殿之内,想着用兄妹亲情来缓和彼此间已然剑拔弩张的关系。
在何太后眼里,真要到了不得已的时候,王景也是可以牺牲的弃子,只要能平息何进的愤怒,一切就都是值得的。
然而何太后并不知道,王景和荀攸两人早就料到了这一步,所以也早早安排好了相应的后手,阻止这件事情的发生。
朱雀门外,大军压境,黑压压的人潮,一眼看不到边际。
王凌表情凝重:“二哥,大将军就在门外。”
正在闭目养神的王景此时双眸依旧紧闭着,连眼皮都没有睁开,而语气也是淡然中带上了几分冷漠的杀机:“开门吧,只许他一个人进来。”
而在门外,何进翻身下马,身上的甲叶铿然作响,让他看起来威风凛凛。
部将吴匡想要带兵跟着何进一起进宫,却被守卫拦了下来:“太后有令,只有大将军可以进。”
气得吴匡拔剑大骂:“无礼之徒,安敢如此!”
何进倒是沉得住气:“稍安勿躁。”
“如今宫中情况未明,大将军你身系天下安危,岂可以身犯险?”
吴匡尽忠职守,依旧坚持要带兵随行左右。
奈何自以为胜券在握的何进,此刻却是自信满满,丝毫不觉得自己会有什么危险:“太后是我妹妹,岂会害我?更何况我有宝甲护身,就算遇袭,也可从容退走。”
何进身上有着不少保命的底牌,再加上并不觉得何莲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杀他,因此毫无惧色,就这样一个人越过了重重宫门,连随从都没有带,独自踏入了却非殿。
却非殿乃是南宫前殿,外臣入宫面见贵人,往往都在此等候。
对此何进也是留足了心眼,一旦事情不对,他随时可以抽身离开,仗着有乾元一气宝甲护身,何进并不觉得天底下谁能杀得了他。
就在何进静坐养神,等着何太后过来会晤之时,来的人却是张让和段珪等人。
此时十常侍带着一群忠于他们的铁鳞卫将却非殿围了个水泄不通,随后他们表情阴狠狰狞地走进大殿,与何进怒目相视:“大将军,当年你们兄妹若是没有吾等相助,焉有今日之富贵荣华?如今大将军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却为何要对我等赶尽杀绝,就不能给一条活路吗?”
何进转身想逃,却被如狼似虎的数十名铁鳞卫挡住退路。
他拔剑砍杀,却一时受阻,未能迅速杀出一条血路,因而又惊又怒:“我是大将军,是辅政大臣,你们这群阉狗,真敢杀我?”
阴毒的笑声从张让嗓子里冒了出来,此刻的他简直如同来自地狱的恶鬼:“真是可笑,你都杀上门来了,还想让我们引颈就戮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