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0章 火漆少女（二十四）
    付沧钊露出一副委屈的表情，任由骆羲拉扯脸蛋，含混不清地说：“我没偷听。”
    “过来。”骆羲松手，拍了拍身旁，示意她坐下。
    她依言照做，就像一个乖巧的好学生。只是屁股刚挨上床面便原形毕露，颇为热情地搂着骆羲一条胳膊，几乎把整个上半身贴在上面。
    “牧师姐姐，我还是第一次听见你的名字……很好听，会让我想起初升的太阳，充满了希望和斗志。”
    吐气如兰，大概刚吃了两颗香清口，和冷硬的发色不太搭。可当与那双墨色眼眸对视瞬间，骆羲感到内心的一根弦被撩拨了一下。
    不轻不重，恰如其分。
    刚成年没多久的少年人仍旧携带青涩气息，却已经在往成熟的方向转变，恰好卡在过渡态，便是那将熟未熟的苹果。
    只不过顶着一张没什么表情的脸，却用认真的语气传达热情，着实有些吓人。
    骆羲不自觉地移开视线。
    “姐姐？”
    “……别这么叫我，听起来太奇怪了。”
    “好的，知道了，骆羲姐姐别不理我嘛！”
    “理你了。”骆羲不擅长应付现在这个牛皮一般黏人的小怪物，或许只有尚雨治得了她。
    付沧钊仿佛没感受到她全身上下散发的抗议气息，整个人越贴越近：“骆羲姐姐，今天也不早了，一起过夜如何？”
    “你别老黏着我就行……”
    这会儿挺干脆，等她真的洗漱完毕，就该后悔方才不该答应得那么快了。
    两人共同度过了一个呢喃不断的夜晚。
    ——
    击败嫉妒始祖的过程有些顺利过头。
    它最大的特点就是擅长学习敌人的招式，但首先也得撑过每一轮攻击才能学，于是在付沧钊强横无匹的输出之下毫无疑问地死了。
    也许因为战斗时间太短，她还没进入幻海纪行。目光扫过战场其它地方，任何一只嫉妒始祖的直系从属只要第一轮没死，下一轮就会用出相同的技能。出舰战斗的魔法少女必须不断更改战术，舰船炮火也必须随时调整威力。
    其中还不乏一些异种级别的怪物，强制续行一小时实在太过恶心。
    “就没有瞬间消灭它们的办法？”
    不止一个人抱有如此疑问。
    “其实是有的。”
    黎鸣来到主控室，盯着舰长背影，想起两人的约定。
    她有办法大范围瞬杀这些怪物，但是需要很长时间去准备，而且很难保证用过一次之后对面会不会研究出对策，所以无论如何也只能留到最后，留给贪婪始祖。
    又下完一道指令，眼看着战场只剩下强制续行的那些怪物，付松雪短暂放下话筒，转过来和黎鸣说：“这段时间以来辛苦你了。”
    “没事，这是我们言灵禁庭该做的，”黎鸣笑着摇了摇头，“解析契约纹章，并尝试在世界范围内普及，本来就是我们的目标。我妈说了，终有一天我们会从‘魔法少女’变成‘契约魔法使’，使用魔法进行战斗将不再是小孩子的童话，人类可以一辈子钻研魔法，用魔法打破技术停滞的局面，开拓新未来……”
    “是啊，开拓未来。”付松雪也笑了，看在黎鸣眼里却总带着几分苦涩。
    舰长总是在“未来”的话题表现出不对劲。
    她很疑惑，理智告诉她不要问多余的问题，可是舰长的确一天比一天奇怪，非战斗时期发呆次数越来越多，战斗时看起来没啥大问题，只是……舰长似乎过于了解那些始祖异种，而那些奇形怪状的怪物也从未特别针对主舰发动攻击。
    黎鸣的猜测落在“敌我同源”。
    那么，她们有必要对舰长做什么吗？
    或许也没有必要，毕竟从实际行动来看，目前为止她们实打实地消灭了整整六只始祖异种。舰长会在最后一刻反水吗？或许也没必要吧，如果舰长真的属于敌方，她根本不用如此大费周章，不用等火漆号舰队杀了六只始祖再行动。
    多种思绪之中，黎鸣果断选择了信任。
    相信舰长，相信她是开辟未来的那个人类。
    ——
    支援各个角落的时候，付沧钊没由来地想起了从前。
    孤身一人的小怪物独自旅行，忽然有一天收获了一个妈妈，一个温柔细腻善良的妈妈。
    这些正面品质的背后，叫做懦弱。
    懦弱不仅拖了妈妈后腿，也成功牵制住了小怪物。
    同为魔法少女的前辈们对她表示反感，她不在乎，做自己的事就行了。
    好事的男孩子们对她、对她的书包、书桌和课本动手动脚，没关系，打回去就行了。
    可是……
    妈妈不让她动手。
    妈妈说了，如果她继续还手，就会变成和那些男孩子一样的怪物。
    小怪物感到疑惑，她本来就是怪物，不需要变成怪物。
    但为了回应妈妈的期待，她最终还是放下了拳头。
    最终放任嬉笑与恶意落在身上，分毫不差。
    就在某一个看似无比正常的早晨，她准备出门上学。
    小手刚触碰到门把手，脑海里忽然掠过一个念头：踏出这扇门，我又要面对那些人的恶意，又要按照妈妈的要求不打他们。是不是只要我不出门，不去上学，就不需要承担这一切了？
    明明按下门把手是那么简单的事情，她却觉得无比艰难。
    小怪物退缩了。
    她不想面对讨厌的同学。
    不想看见前辈们充满厌恶神情的脸。
    不想辜负妈妈的期待。
    那就逃走吧，逃得远远的，逃到无人知晓的角落里去。
    只要没有人，就没人知道你是怪物。
    只要不去认识别人，就不会被亲近的人伤害。
    只要拒绝交流，就不需要回应期待。
    只要……
    只要逃走，就可以……就可以……
    闭上眼睛吧，亲爱的小怪物。
    逃避一切吧，亲爱的小怪物。
    不去看、不去听、不去感受，主动忽略妈妈肩头沉甸甸的影子，忘记魔法少女的职责，忘记和冰皓琪的约定，忘记属于自己的一切。
    忘记妈妈，忘记这个世界为了针对她重置了她的身体状态，以至于不得不从小婴儿重新生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