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一出,里面蕴含的信息量让曾建和彭丽如遭雷劈,愣在当场。
亚穆杜……死了?
那个会长的宠臣,权柄的代行者,在外人面前永远一幅运筹帷幄一切尽在掌中姿态的蜂人王子,连联合城大领主之下的正统贵族,在他的面前都要低头谄媚……明里暗里他更是自己这些商人行会成员的竞争对手与奋斗目标……这样的一个人……
就这么死了?
而且,
听对方的意思。
亚穆杜是因他而死!
“不!”曾建猛然爆发出怒吼,听起来却像是垂死挣扎。
他想要起身,又瞬间跪地,膝盖深深嵌入了土里,发出令人牙酸的噼啪声。
压在刀上的重压,成倍地增加。
这位武士也终于明白,原来自己一直要寻找的线索,就在眼前——只不过真相可怕得令人难以接受。
目睹了这一幕,他也明白。
亚穆杜死得不冤。
“你,你是沼泽地的人。”
血蜘蛛、砂匪进攻腐烂镇的大战、那些濒死之人口中呢喃着的——
血之主!
沼泽地有着这样的人物存在,
那么,无怪任何想要染指的人,都会死无葬身之地,无论是砂匪还是亚穆杜。
他们,挑错了对象。
只是……曾建明悟:
就连那位蜂人都无法逃脱。
更别说他们呢?
“不,这不可能!”另一边,彭丽的表现完全不同,“我们是商人行会……你怎么敢!”
她已经歇斯底里了起来,口中不断复述着几个词汇,却又连不成句子。
作为拥有二级特许经营资格的商会主管。
从东到西,从南到北,从世界尽头到漂泊终地……迎接他们的,不是礼遇就是忌惮,牧民、砂匪们的表现就是明证。
可居然还有人,敢对他们下手。
他不怕的么?
曾建无力反抗、彭丽陷入疯狂、牧民不知所措。
路梦的长劈刀,瞬间发力,凭空压下!
武士手中,千锤万练过的金刀,刀背开裂,随即竟是被直接劈开。
在此之前。
一连串骨骼爆裂的声音,从头到脚响彻在曾建的身上。
他猛地喷出一口污血,眼角一黑,血泪流下。
接着,整个人被劈成了两半。
“啪!”
一道断刀片打着旋儿,正中彭丽的额心。
这个女人瞪着眼,就这么扑倒在地,一身的华服被血污得看不清颜色。
“大,大人……您真杀了?”那个上前来劝说的牧民吓得倒退两步,像是生怕被误会,连忙解释道,“我和他们可没有关系,只是担心……”
“我知道。”路梦背回长刀,“杀的就是商人行会。”
商人行会垄断了大陆的行商贸易,要想走商必须要有他们认证的金字招牌,每年缴纳高昂的会费,不加入的就叫“走私”——别说路上的劫匪不长眼,就是其他行商成员也会主动排挤劫掠你。
这就是软硬兼施。
是以许多哪怕终生没有到过联合都市的小商队,想方设法也要捞一个商人行会加盟的名头,无论是最低级的还是冒名假扮。
而在“商人刃”的行会本部,哪怕买了爵位的高层、穿袍贵族们已不再四处奔波,还是能靠抽成赚得盆满钵满。
不过,促使路梦动手的,并不是这一原因。
或许大多数低权限的行商还是在老老实实做生意的,只是为利所驱的普通人。
但到了二级特许经营……那一定就是龙恩的眼线和走狗。
以路梦对他的了解。
除非是一开始就投靠……现在他们之间已是绝没有缓和的余地。
作为敌人,你越有潜力,只会越排在清除名单的前面。
商人行会铺往整个大陆的贸易网络,不仅是吸金的血管,同时还是最强的间谍情报网。他们数量庞大、鱼龙混杂,一边行商一边刺探消息,防不胜防。
哪怕是同样遍布大陆的科技猎人,在这方面的能力也难以企及。
如果不是嗅觉敏锐又足够警惕的话,很难察觉到。
可惜。
彭丽以为这二级特许经营的牌子,是他们的免死金牌。
——或许在某些情况下是。
但要真遇上了死敌,那这就是纯粹的索命符,可不是能随便暴露的。
“龙恩派出来的探子……”路梦思索,“肯定不止这么一批。”
“不可能每一次,都让我正好碰到。”
就好像你发现了一只蟑螂,背地里其实已经全家满堂一样。
而那些行商队伍,经过多方探查,估计已经摸清亚穆杜一事的底细,如果要回报就在近期。
这算是给路梦提了一个醒。
但他现在也不惧,就像之前说的,有本事来沼泽地会会。
别提再来一次亚穆杜当时的行动规模,就是联合城正式发兵,多个城邦一起合作征讨,对方也讨不了好。
必叫你大败而归。
——虽说固守密林也并不是路梦的风格,这只是底线的安全。
“不过,商人行会还真是舍得下本钱,”他看了看被劈成两半的曾建,“军团级的武士不领兵,随便当成私人保镖用。”
放在沼泽地,能到达军团级。
那已经是排名前列的大头领。
当然,这并不是联合城的武士自贱或者商人行会不重视。事实上走到这个地位,他们的待遇和前途,说不定比随便占山为王好了多少倍。
有编制谁还当草莽。
而且无论是龙恩一系的穿袍商人,还是传统领主一系的佩剑贵族,他们都是有藏私的倾向——别看商人行会现在很支持帝国的中央军,但前提是龙恩以无衔之身入阁,已经掌握了帝国的朝政,帝国的警卫、边军、武士……几乎都成了他们的私兵。
商人行会能在大陆上有底气,这也是重要的依靠之一。
至于大领主,则更依赖自己的兜帽侍卫们。
但不管怎么说。
路梦现在的正常人才库太少,也缺乏中间战力。
底蕴上,比起这些老牌帝国。
那是远远不如。
也是时候招募更多人来分担了……现有的墙角不好挖,但那些如苍翠一般在未来熠熠生辉,此刻却籍籍无名的人,却是不少。
他们都有着超出常人的天赋和潜力,只等待觉醒、际遇和成长的时间——又或者有人推上一把。
正当他考虑着该怎么解决时,那只小黑羊从铁牛的布袋中一跃而出,扑到了一个男孩的怀里。
“科尼!”小迪布欣喜若狂。
小黑羊则咩咩叫着,兴奋地想要讲述自己刚刚的“风采”,奈何它的小主人愚钝,那是一点都听不懂。
它转头,看向那个外来的青年。
不知为何,科尼从第一眼就觉得这个人类散发着一股亲和力,竟是堪比和自己朝夕相处的小主人,所以之前才会失控。
真是奇怪。
这样的感觉,过去也只有一例。
就是那个第一次叫自己“科尼利厄斯”的人……但哪怕是现在遇到,它也不可能因为对方就抛弃小主人。
对此,懒洋洋的铁牛和张牙舞爪的小红,只表示少见多怪。
“这位大人……”跟在小迪布身边的,正是老牧民伊森。他也是在众人的推举下,上前来交涉的代表。
只是,与第一次偶遇时不同。
抛掉了所有轻视和戒备,老伊森面对这个年纪比自己小得多的青年,竟显得无比谨慎踌躇,这样的态度连他自己都没有想到。
“大人,我们想知道……”他以流浪部族的礼节,恭敬行礼,“您到底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