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4章 气球（感谢拔叔的盟主）
尊者的十根手指在空中波动，像是在选择某种思维间的文件，又像是在波动着某种记忆丝线。
“罗狄专员。
我这人没有像你这样强壮且足以杀死伪人的肉体，但我的大脑却非常优秀，尤其是在记忆方面。我能记下很多事情，并利用线段将这些事情串联起来，以此达到某种平衡状态。
根据你目前所发展的关系来看，似乎更喜欢别人称呼你为【狄先生】。
二十年前出生于木星市第十三号安置小区。
父亲罗康全，母亲唐莉珍都是普通工人。
姐姐罗玉妍毕业于木星市第四中学，在一家普通事务所担任文件管理员。
你本应该在这样一个普通的家庭里正常成长，可惜的是，在你初中毕业的那年，十三号安置小区发生了一起比较严重的伪人事件。
包括你家人在内，小区总计二十人死亡。
造成本次事件的伪人逃亡失败，最终被调查员当场击杀。
但是……你知道吗？当天木星市调查局有多人请假。而且，事发前六小时，局内曾收到过来自某位市民的报案，但因为没有确切的线索，接听电话的调查员并没有第一时间跟进。
如果他们对待事情的态度能认真一点，或许就不会发生这样的悲剧了。
你说是吗？
可惜，像这样的悲剧，每天都在各个城市上演。毕竟我们生活在角落之上，生活在最危险的地方，在我们生在这里的时候就应该做好面对悲剧的准备。
善始善终是最奢侈的事情，能独活已经是最好的结果。”
面对尊者轻易给出的，关于罗狄的家庭情报甚至是他不知道的事情，罗狄并没有任何表情，面无表情，像是在思考着什么。
尊者见状，再次将目标引向桌面上的金属盒。
“这份见面礼是我专程为你准备的，你想要的‘资料’都在里面，包括其他类似孤儿院的培养机构，分布在不同区域的伪人组织以及他们在暗地里进行的非法勾当。
所有的「月球暗面」都被包装在核桃当中，只要吃下去就能获取全部的记忆信息。
放心，只是一个记忆载体而不会对你的大脑产生影响。
月球市确实如你看到的一样满是脓疮，烂到了根。
但为什么整座城市已然溃烂成这般模样，还能维系着一副安稳与平静的状态？
为什么这么多伪人团体在月球市，却从来没有爆发过大规模的动乱？
为什么每年向总部输送的垂体依旧是我们这里最多且质量最好？
为什么他们明知道这里有问题却又不管不顾？”
尊者缓慢展开着他的手臂，展示着全身。
“相信狄先生心中已经有了答案，正是因为……我！本杰明的存在。
我即是这座城市的砝码，我所创建的监管组费着数倍于调查员的精力来维系着这座城市的平衡状态！
你想想，角落的探索每年要死多少人？只有大批量的垂体产出，大批量的调查员形成，才能筛选出更多前往角落探索的人才。
在我的作用下，整座月球市作为最大的优质垂体供应基地，大力推进着人类探索角落，增加着人类文明火种存续的可能性。
人类史上，任何与文明存续相关的事件都充满着牺牲。
你想想，当初角落在这座岛国出现时，多少人消失？后续又有多少人在初探过程中死去，上亿，上十亿！
对比这些牺牲者，月球市的死者又算得了什么？
这里的居民本就是被淘汰而流放过来的无贡献者，甚至有些还沾染着犯罪。
那些孤儿院里的孩童，如果没有我的管理，他们会过上什么样的生活？被父母扔在垃圾桶，被当作商品贩卖，器官生意？
我给了他们新生，教给了他们求生的手段，给他们指出了一条上升道路。
哪怕他们在这条路上失败而变成伪人，一样拥有活下去的机会，成为训练员或监察组的外派人员。
而他们的垂体也需要被回收，上缴而用于针对角落的探索事业。
至于整个监察组的状态你也见过了。
所有人都井然有序地自我训练，工作，共同担负着月球市的重要砝码，维系着这份溃烂天平的稳定。”
尊者突然放低姿态，笑眯眯地看向眼前的罗狄：
“狄先生……如果你愿意加入我们，我愿拿出50%的资源投资在你的身上。
就像我创建的4hs网站都特意为你安排【月球专区】一样~你在人类世界这边的供需，我都能满足。
我所控制的杀人魔集团都可以作为你的成长养料。
毕竟，只要你最终能够前往探索局，能够作为人类的代表而探索角落，我便算是为国家效力。”
尊者再次夹上一颗小零食放在口中，语气也稍稍压低并向前倾斜着身体，拉近两人的谈话距离：
“当然，你也可以当作我说的这些全是废话，依旧坚定着杀死我的决心。只是，后续留下的烂摊子需要你们自行解决。
一旦我死掉，
整个月球市将动荡不安，这颗压抑许久的脓疮将彻底喷发。
而狄先生你也会因为杀死我这位敬职敬业的公务人员而被贴上【杀人犯】的标签，永远站在人类的对立面。
你父母的在天之灵应该不会想要这样的结果，你的朋友也应该不想看到你变成这样。
只是需要提醒你的是，
月球市可不是我创立的，我只是通过了首都的筛选而被指派过来的监管者而已。
就算我不做这些事情，也会有更多人抢着做，甚至做得比我更加糟糕。
所以，请狄先生做出选择吧。
我本身也非常喜欢杀人魔这样的恐惧主题，而监察组本身的终极职责也是要培养出一位杀伐果断的探索者为国家效力。
如果狄先生愿意成为我们的最终答卷。
月球将是你的后背与新屋。
你若对此不感兴趣，也完全可以直接离开。我会继续运营4hs，帮助狄先生完成最终的垂体补全。
若你要直接离开月球市，那我们就只能有缘再见了。
要杀我的话，现在便是最好的机会。”
尊者的身体不断前倾着，主动展示出他的脖颈。
而罗狄从始至终都是一个无表情的状态。
他根本没有去听尊者的言论，他从踏进这栋大楼开始就在思考着一个最简单的问题。
≮杀还是不杀？≯
以前他总是能很快得出答案，但这一次却产生了迟疑。
明明用裂颚器封住了头颅，明明用铁丝刺激着大脑，明明自己非常的清醒。这一次却难以做出抉择。
杀掉，大概率只能治标，罗狄会因为杀死重要的调查局成员而沦为杀人犯，甚至可能会被处以死刑，永远无法履行与他人的约定。
最重要的是月球市本身或许毫无变化，他的杀戮毫无意义。
不杀，他将不配与杀人魔这个名词产生关联，也不配前往真实地狱。
看着眼前这毫无防备，轻松就能被斩断的脖颈，罗狄最终并没有动手。
他需要返回酒店，
泡在冰冷的浴缸间好生思索，需要从根源上思考这个问题。
也或许需要返回冥王市，返回他最熟悉的精神病院内，服用药剂，挂于刑具之上去好好想清楚这一切。
叮！
罗狄不再看向眼前的尊者，也没有给出任何回复性质的话语。眼神漠然，起身离去。
“狄先生如果想好了的话，随时欢迎你回来与我面谈，非常期待我们之间的合作，也非常希望下次见面时能和你好生谈论杀人魔的相关理论。”
尊者没有送客，只是轻轻一挥手让房门开启。
之前还在维修的电梯也已经重新运作。
罗狄乘坐电梯回到一楼，走出这栋所谓“月球砝码”的水泥楼。
月光沐浴，
走在深夜的月环街道，
他的大脑依旧徘徊于杀与不杀的难题之间。
以至于他走过人行道后，并没有注意到迎面走来的一个人。
啪！
罗狄只感觉撞到了什么很轻的东西，等他回过神时，一位体格瘦弱，营养缺失的少女已经被撞坐在地上，面相看来甚至不到十六岁。
摔得很重。
即便磕破了皮，
即便流出了鲜血，
即便疼痛已经传达给予了大脑，
她依旧咬着牙，依旧死死抓着一手的气球。
这是她今天的售卖任务，如果无法卖出足够多的气球，无法赚到足够的钱回家，酗酒的父亲不知道会怎样对她。
然而。
罗狄因为正在思考问题，看向少女的眼神忘记收敛杀意。
普通人可受不了这样的凝视。
仅仅一个眼神就让少女完全陷入恐惧之中，即便本能想要抓住手中的气球，也因为太过恐惧而松开了手。
一个个色彩斑斓的氢气球脱手而去，飘向天空。
少女仰头看着脱手而去的气球，她的求生本能催促着瘦弱不堪的身体猛然撑起，哪怕刚刚摔伤的胳膊还血流不止。
她用尽全力去跳跃，想要抓回那些气球。
但她的手指却距离气球越来越远，
无尽的绝望几乎瞬间就弥漫了少女的眼球，她那不再继续跳跃的身体开始颤抖起来，似乎已经想到了待会儿回家会是怎样的情况。
突然，
少女将目光投向了面前的罗狄，
投向了这位导致气球脱手的“元凶”。
罗狄也一直看着少女，看着对方那消瘦的身体，看着隐隐露出在外的伤痕，看着气球遗失后的绝望表情。
当前，
两人对视在了一起。
罗狄本以为对方会因为气球遗失这件事而投来愤怒，责怪之类的眼神。
但实际看到的却是另一种……这是一种求死的眼神，一种对生活彻底绝望，将死亡当作解脱的眼神。
嗡！
强烈的耳鸣声在罗狄大脑间回荡。
他凌乱的思绪被突然抽空。
他抬头看向那些飘上天空的色彩气球，回想起他踏足月球市以来的种种经历，回想起那位名为温蒂的，罪无可赦的杀人魔少女。
如乱麻般混乱的大脑，好似多出了一根气球线，将一切都梳理好了。
「你已收到1000000卢布面对面转账」
少女的账户收到提示，让她愣了一下。
紧跟着，
青年走到她的面前，并没有满足她求死的愿望，而是如同变戏法般拿出了一道小型金属容器，递了过来。
“这东西送给你了……好好活下去，然后离开这座城市。”
少女没有感谢，她只是认真地点了点头。
似乎眼前这位青年是第一个真诚和她说话的人，是第一个读懂了她内心的人。
无论这容器间装着什么她都会认真对待。
看着远去的少女，看着对方那消失在夜色间的背影，罗狄的思维前所未有的清晰。
“看来我距离真正的【杀人魔】还是差远了，这条路还有很长需要走。
如果是渊，根本不会有这么多无用的思考。当初在海岛上面，我还教育她别考虑太多，明明是很简单的事情。
是啊~明明是很简单的事情，为什么要顾虑那么多呢？
如果这个世界真已腐烂，那我必须是最先流脓的那一个……
地狱本就是我的家，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