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镇离开,一众人走官路,顺风顺水。
关晋萍本想给左辰指路,左辰却让她直接和驴爷说。
有点傻眼,关晋萍和驴爷面面相觑,直到驴爷来了一句:“你瞅啥?”才终结了这场无意义的对视。
时至此刻,关晋萍才真正意识到,这位道长身边跟着的就没有小角色。
随后便是同行半日。
路上没什么大事,唯独只有这老两位时不时争吵斗嘴。
不过他们谈话并不吵闹,反倒像是梨园里面穿着大褂讲对口相声的,听着颇为有趣。
而从他们的谈话当中,左辰也大概知道了他们两人的关系:
严旺盛是关晋萍的师兄,年轻时这两人也是一起并肩闯过江湖,共同行着归乡人的路途。
后来也不知道生了什么事情,严旺盛放弃继续当归乡人,关晋萍便记恨上了自己这位师兄,本亲密的两人就此分开,许久没有相见。
时至最近这段时间,已经年迈苍苍的两位老人才重新聚在一起,日日斗嘴。
至于他们俩有没有那层关系吗……
他们俩是没明说。
哪怕是对情情爱爱不怎么了解的朱老八也能看得出来这老两位中间有事啊。
随行的两人关晋萍有马,便是骑马跟着走。严旺盛想蹭马,但关晋萍不让,只好在驴车上找了个空地方缩着坐,委屈巴巴。
“你们俩当了这么久归乡人,对京师的事情可有了解?”
左辰也是难得碰到和京师牵扯深的人,便多问了两句。
只不过两人皆是摇了摇头。
关晋萍解释道:“我和这死老头当归乡人时,很少回京都,就算是面见京师,也是一群人一起见的。我只记得京师是个温吞的老人,性子温和,其他再多的事情,恐怕得是我老师那辈才能知道。”
“你见过京师?”
“见过。至今我还记得他的样貌。”
听关晋萍说,左辰沉思一会,忽得一翻手腕,自他掌心当中便飘飘忽忽升起一阵雾,朦胧变幻。
“你瞧瞧,这人是不是京师。”
两个老人下意识的朝着左辰手掌心一看,只见那掌心上方飘着一个闭目的老人,身穿一身道袍,好像是安然睡去。
“京师!”
关晋萍小声惊呼。
果然。
哪怕是心中早有猜想,在听到关晋萍的话之后,左辰仍是叹了一声。
第一次接触到京师这个名字之时,他就已经想到了灰山上的老道。
只可惜京师没有流传下来画像,没有证据的情况下左辰也只能算是胡乱猜想。
之前问李继时,李继表示京师临死时自己太小了,见京师的次数也少,不怎么记得,便也作罢。
时至今日,他才确定两者就是一人。
“道长,你原来认识京师啊!”
彩衣显然也是吃了一惊。
左辰瞥了眼彩衣。
不光认识,他还给京师捧过头呢。
但又看了一眼眼前这老头老太太。
两人年纪太大了,自己要是真把真实身份说出来了……
恐怕还得渡一口真炁紧急抢救。
又是想了想,左辰的表情变得更奇怪了:
经历了这么多,左辰也或多或少有些猜想。
首先是自己和京师的关系。
曾经的左辰认为自己是京师的弟子,但之前面见了那老僧之后,左辰便觉得恐怕事情和自己想的略微有点出入。
但现在却还没有相应的证据支撑自己的猜想。
看样子之后还得再查一查。
关晋萍在看到京师面相之后有些惊奇,却也仅此而已,只觉得大能之间互相认识比较正常。更何况两人还都是道士,说不准有些缘分在里面。
而严旺盛则是在看到左辰的歪戴着的道冠之后,陷入了沉思
看一眼,收回一眼目光,忍不住又看一眼。
他年轻时候其实其实多接触过几次京师。
偶然有一次,他瞧见京师和左丞相聊天,当时京师说,自己有一个师傅,那是通天绝地的本领,也是位道士,长春永驻。
头冠总是歪。
道士……
头冠……
莫不成就是眼前这位?
严旺盛只觉得自己心脏都在跟着抽搐,便连连从怀中拿出一副药粉,往嘴里灌了两口,才觉得缓过气来。
真要是这样的话……
严旺盛心中升起了一丝大胆的想法。
朱老八对这些京都旧事没什么兴趣,刚才一直在边发呆,边跟着驴爷走,现如今才忽然回了神,拍着脑袋问道:
“道长,要是真有几个不怕死的江湖客跑去和您那黄豆动手……”
左辰笑道:
“那颗黄豆持续不了那么久,我就全给他点力量了,真要是斗起来,短时间内估计就算是你也奈何不了他,放心好了。”
“哦。”
朱老八心中倒是生了些好奇。
彩衣的小豆兵基本没什么战斗能力,但要是化身成和她同等大小之后,却也能有着先天中期的本领,外加上结阵这一手段,正面硬碰硬朱老八还真未必能那么轻松的拿下彩衣。
她尚且这般了,那道长撒出去的豆子……
会有多强呢?
……
衙役们专门为“朱老八”准备了一个马扎,让其坐在上面。
“朱老八”本身就高,马扎又小,整个人就像是蹲在了大院前,瞧起来莫名有些喜感。
酒楼里的江湖客们也能看到“朱老八”,却是一个人都不敢笑。
“他一直坐在那边不累吗?连个眼睛都不眨!”
有个江湖客骂了句。
“江湖上有门手段叫做内息术,会这门手段的别说干在门口坐着了,一周不睡觉都能都精神抖擞。”
“再等一周他奶奶的铁骑都来!”
“估计县衙里那位先生就是这么想的。”刚才说话的那人便是木剑少侠,此刻他也没找到自己妻子的线索,便不打算在这里继续等:“几位就先在这里继续等吧,某还有事,就不陪着各位了。”
从酒楼离开。
眼见着木剑少侠离开,也有不少本就对这京师名册执念没那么深的侠士也都收拾自己的东西,结了账,不再继续待在镇子里。
走的走散的散,到最后只剩下了些亡命徒,用不善的目光盯着门口壮汉。
知道单打独斗肯定打不过,便凑到了一起,点了盘牛肉做幌子,压低声音细细交谈:
“古哥,咱们怎么说?”
被唤作古哥的也是一副凶人凶相,是江湖当中一个赫赫有名的凶人,本事照比南怪北邪差一点,名声却更大。
如今来镇子里,自然也是拉帮结伙,带了不少的小弟。
瞧了瞧周围聚着的人,古哥检查了一下人数。
还有十多号。
便是冷笑两声道:
“单打独斗肯定不行,这莽夫力气太大,南怪北邪都能被挨个按死,但咱们到时候一拥而上,只要砍中脖子,哪怕他再高的本事也得死!”
这一众小弟面面相觑。
古哥这话说的确实有道理。
可……
硬要打的话很容易损了性命吧!
他们要拿那残卷,主要是为了修炼其中的功法,让自己成江湖上讲得出名号的能人,拿银子去勾栏,享乐才是最重要的。
真要是折在这先天大汉手里……
多少有点亏。
古哥也看出来了自己这些手下在想些什么,直接骂了一句:
“你们这群损色,又想拿好处,又不想出力气,哪有那么好的事情!富贵险中求,半点血不见你真以为天上会掉馅饼给你啊?跟不跟我走?”
他的话劝动了这些小弟,本就是刀口上舔血的众人也终于来了精神。
“好,我跟着古哥干!”
“俺也一样!”
持刀起身,一众江湖悍贼打算一拥走出酒楼。
可他们几个才刚动身,忽然瞧见不远处有个书生模样的男人踉踉跄跄朝着面前跌,刚好挡住了这些江湖莽汉。
这书生脸色通红,手中拎着酒壶,浑身的酒气也不晓得是喝了多少,颇有副睡眼惺忪的模样。
古哥皱眉,心有不快,手却是没拍下:
“你什么人?”
书生像是喝醉了,痴笑着看古哥:
“你们要去干什么啊?”
“关你什么事?死酒鬼,少挡路!”
“火气别那么大吗。”书生道:“我是听说,这边好像有京师卷宗,特地从西关赶过来取书的。”
“你?你也要拿京师残卷?”古哥冷哼,直接就把刀举了起来,放在了那书生的脖子上:“书生,我劝你识相点!这可不是你舞文弄墨的地方!”
书生无奈的摇头:“我不喜杀伐,你又是个烂人,看起来不值几首诗歌。赶紧滚蛋吧。”
“你找死!”
古哥什么人啊!江湖当中赫赫有名的凶客,有人挑衅他,他怎么可能忍?
便是直接挥起刀刃,对准了书生脖子就砍了下去!
可这刀刚砍道一半,古哥却忽然感觉手腕一疼。
“唰拉!”
古哥只觉得手中一轻,刀竟然不见了!
怎么回事
满目茫然,忽地听到背后小弟连连惊呼:
“古哥!手掉了!手掉了!”
垂头一看,发现自己刚才握着钢刀的手正放在桌子上,鲜血滚滚下流
不知何时,书生手中竟然多出了一张纸,边角沾血。
书生仰头喝酒,笑道:
“前些时日我从个屠夫身上拿了首诗,可惜这张纸实在是太干净了,需要些血气,你这手腕却是不错啊。”
古哥脸白了,钻心的疼痛感终是涌上了他的脑子,只来得及尖叫一声,随后似如狗一样的向外跑去,丝毫不敢停下。
在他背后的小弟们也是满脸的吓的丢了魂,满地打滚,原地乱爬,撞翻了好几张桌子,翻墙而出。
“啧,当江湖恶贼却没有恶气和心气,估计提不出什么好诗来。”
眼见着人都逃走,书生才品头论足,对这几个江湖贼没什么好评价。
侧头,看向朱老八,拱手作揖:
“壮士,我来取书,可能让我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