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8章 独守洛阳,母子相认
谢玉璇看着眼前一众毫无气势的老弱残兵,气得直摇头:“这就是陛下给阿姐的兵马,这不是让阿姐去送死吗?”
萧锦玉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原本他们也没打算让我真的去抵御周军,不过是想将我送给宇文护罢了,而且朝中文臣武将也不同意陛下将禁卫军调离邺城,毕竟这座邺城也需要防守!天子安危更为重要!”
“阿姐,这指不定又是陆令萱在背后给和士开出的鬼主意,就是想让和士开怂恿陛下将你赶出邺城!这么看来,阿姐不惜为高湛挡了一箭,差点连命都保,做出的这一些努力岂不是要白费了。”
谢玉璇心有不甘。
萧锦玉却摇头道:“并无,高湛并没有对我不信任,他私下里给了我这个……”
谢玉璇看到她左手中拿着的竟是一道圣旨,打开来看,大致内容便是任命谢臻为并州行台兵部尚书,可以调遣晋阳兵马。
并州行台便是晋阳的一个小朝廷,那里的官职跟邺城差不多。
“可是这又有什么用,晋阳都是那些鲜卑勋贵的天下,听说这些鲜卑勋贵素来就瞧不上汉人,对汉人门阀也十分不满,又怎会听从你的命令?”
“还有这个!”
萧锦玉又拿出一把剑来,这把剑有一尺余长,剑鞘涂有金色龙纹,并镶嵌红色宝石,看上去是一把极好的宝剑。
“这是天子所赐元戎剑,见它如见天子,即便晋阳的那些鲜卑勋贵调不动,洛阳的兵马调动还是可以的!”
说到这里,萧锦玉看向谢玉璇与凌夜一笑:“再说了,我不是还有你们吗?”
她话音刚落,便听到另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
“错了,你不只有他们,还有我们!”
说话的是溧阳公主,以及卫娘子,今日两人竟然也穿上了男装,打扮得干净利落英姿飒爽。
“既然陛下要调你去洛阳,那我们就与你一同随行,之后同甘共苦,生死与共!”
“还有我,还有我!”
阿秀也换了一身小厮打扮的装束抱着包裹跑了出来。
“让阿秀也跟着吧,至少可以当个伙头兵,可以给你们做饭吃!”
萧锦玉看了看站在面前尽皆一脸期许望着她的几个女人,心中甚为感动,以至于视线都有些模糊。
“可那是战场,不是去闹着玩的!而且你们又都是未上过战场的女人……”
“王妃你说这话我就不爱听了,谁说女人就不能上战场了,我谢玉璇可是杀过胡人的,武艺不比那些男人差!”
萧锦玉又禁不住一笑,心中颇为酸涩感动,暗道:若是我将身边的部曲都带走,留着她们在邺城,恐怕又会遭到陆令萱、和士开这等小人的算计陷害,倒不如就带去晋阳,也好让溧阳公主与长恭团聚。
这般想着,她也点头道:“好,那我们便一同去洛阳!”
做下这个决定后,萧锦玉便当机立断,弃了高湛所给的一千老弱残兵,而只挑选了二百名汉人勇士,再加上谢玉璇与凌夜所带来的部曲,也能有五六百人,之后高延宗也带来了二三百名部曲,就这么临时组建起来的骑兵也差不多有一千了。
于是,在铜雀台前点兵之后,这一千兵马便浩浩荡荡的奔出邺城了。
这一次出城乃是真正的上战场,出征,街道上来目送的百姓比之上一次出使玉璧城更多了,也更有一种离别的愁绪与亲切感。
“谢侍郎一定要平安归来啊!”
道路旁有年迈的老妪禁不住含泪高声喊道。
“咱们齐国难道没有武将了吗?为什么要让谢侍郎一位文臣出征?这不是让他去送死吗?”
“胡说什么,怎能说是去送死?说不定谢侍郎吉人自有天相呢?”
“诶,听说陛下让他去洛阳,还是与宇文护和谈的,希望用他来换得战争止戈!”
话虽这么说,但以宇文护一惯言而无信、前脚结盟后脚便毁约的个性,只怕是一去不复返。
这般想着,许多人忍不住垂下了泪,又有人唱起了激昂慷慨的战歌。
“岂曰无依?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
陆府之中,穆提婆哈哈大笑,简直要笑出了眼泪。
“没想到竟是这般容易,和侍中只是略微一提,这个谢臻便自己请命去守洛阳,真是不怕死啊,一个文弱的士人,也敢去战场,他以为那战场是好玩的吗?”
陆令萱这个时候竟是笑不出来了。
“有如此勇气,倒也着实令人钦佩,这个谢臻,若不是处处与我作对,我都会忍不住想要欣赏他!”
感慨了一句后,她转而又问:
“他带了多少人走?”
“现在兰陵王府中有谁在?”
“可有找到那个萧锦玉?”
一连串的发问,令得穆提婆脸上的笑容瞬间就敛了下来。
“母亲,说起这事真的是怪了,这个谢臻一走,竟然将兰陵王府中所有人全都带走了,现在别说是一个人,连一只耗子都找不着,就更加别提什么兰陵王妃萧锦玉了,她是不是真的跑去晋阳找高长恭了?”
陆令萱脸色微沉,神思中好似有道亮光一闪,但又始终想不到是哪里不对劲。
“不可能,萧锦玉这个贱婢,怎么可能会如此无声无息?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
“既然陛下已经赐了一座府邸给谢臻,他为何还要带走兰陵王府中所有人?”
穆提婆接道:“许是防着我们吧?毕竟上次谢臻回来,那个溧阳公主就落在了陛下手里,所以……”
陆令萱陡地将目光凌厉扫过来,穆提婆便不说话了。
“每一次等我快要想明白这其中的关键时,就被你给打乱思绪了!”
穆提婆赶紧垂首道歉。
过了一会儿,又低声道:“还有一事,母亲,我们扣押在风月楼中的两个人质失踪不见了,是半夜被掳走的,就是那个阿奴的妹妹阿香以及她们的母亲陈妪。”
陆令萱脸色大变:“那还不赶紧去找!”
穆提婆应是就要离开,她又道:“不,现在这些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让谢臻与高长恭都回不了邺城!最好是让他们都死在这一次齐周战争之中!”
言罢,又问:“洛州刺史段思文是不是有把柄在我们手上?”
“是!”
“那好,去信,要段思文杀了谢臻!”
……
从邺城到洛阳有三百四十公里路,马不停蹄也要十日左右的时间,一路上,凌夜与谢玉璇将各处收集来的情报都一一传达给了萧锦玉。
“如此赶路,待我们到达洛阳之时,宇文护的兵马应该也能到达洛阳,虽然我们通过密谍提前得知了消息,但并不能快多久。而且看这天气,似乎要下雪了!”
萧锦玉闻言,也抬头望向了天空,本是晴朗的天空突然多了许多白云堆砌,这几日天气转寒,吹到身上的风明显冷冽刺骨了一些。
记忆里,宇文护就是趁着大雪天想要一举拿下齐国的重镇洛阳城,而洛阳城与邺城仅有一道黄河相隔,洛阳一过,攻灭齐国邺城便是指日可待。
“是啊!要下雪了!”
萧锦玉也叹了一句,想到了记忆中的邙山之战,宇文护用了十万兵马围攻洛阳,形成包围之势,而齐国仅有五万,多名齐将都不敢冲阵突围,而长恭就是在这一战中打出战神之名的,没想到如今事情会发展到这一步,她也要去洛阳。“延宗,粮草准备了多少?”
“如果仅供我们食用的话,大约可以撑得上三个月,但若是要分给洛阳的将士们,应该最多只能撑一个月!”
“一个月也足够,但这些粮草,我们必须要赶到周军到达洛阳城前送到。若是宇文护先我们到达洛阳,必定会切断河阳的道路,阻拦援军的到来,没有粮草供应,洛阳便岌岌可危!”
“是!”
高延宗应了一声,神情有些忧虑,似有话想说,但见诸多骑兵在后,又将到嘴的话咽了下去。
七日之后,萧锦玉终于到达晋阳城外,与此同时,凌夜又给萧锦玉带来了另一则消息。
“陆令萱似乎与突厥的木杆可汗有书信往来,而且洛阳城中也似有被她所控制之人。”
凌夜说着,将一封书信递到了萧锦玉手中。
萧锦玉看了书信内容后也是脸色微变,暗暗将这封书信握紧。
“真想不到这个陆令萱连突厥也勾结上了……”
高延宗更是惊诧的问:“是谁?”
“如今镇守洛阳城的是独孤永业与段思文,河间王高孝琬也到了洛阳城外的河阳北中城中。”
“独孤永业与我三兄肯定不会受陆令萱的控制,难道是段思文?”
几人都沉默下来没有说话,突地,萧锦玉将高延宗叫到了一旁密议。
听完萧锦玉提出的要求后,高延宗脸色大变,立马否决。
“不行,四嫂,都已经到达晋阳了,为什么不能先找到四兄,再和四兄商议对策?你一个女子,如何能去行军打仗?这件事情,你听我的好不好?”
“可是时间上等不了,待我们进了晋阳,不说短时间内是否能找到长恭,也要经过许多繁琐的程序才能见到斛律大将军,是吧?
而且这些晋阳勋贵未必能信我所说的话,如果我所料不错的话,现在突厥已犯并州边境,长恭说不定已被派去攻打突厥去了!”
“可是……”
“你到底是宗室郡王,你说的话也许比我更有效,事不宜迟,你带着溧阳公主先去晋阳宫找长恭,我与阿璇还有凌夜去洛阳送粮草!”
“四嫂……”
高延宗还是不放心,想说什么,却依旧被萧锦玉打断。
“放心,我有对策的,至少能保洛阳撑到援军的到来,而这个援军便要靠你去求了!”
顿了一声,她又笑道:“别忘了,你三兄是如何去往河阳的北中城的?”
高延宗眼中一亮,有些不可思议道:“难道四嫂,你早就料到有今日,所以当初才会建议陛下将三兄外放到河阳?”
萧锦玉不否认的一笑。
高延宗心中一喜,旋即又心生忧虑。
“可是四兄知道了,肯定会责怪我的……”
“所以你将这个给他便好了,他看到不会责怪你!”
萧锦玉说着,拿了一张锦帕出来,上面似有字,高延宗接过后,略微狐疑的点头。
两人商定后,便来到了溧阳公主面前,二人什么话都没说,萧锦玉只是拿出了另一条帕子给到溧阳公主擦额头上的汗珠,而当溧阳公主擦完汗,人也便晕了过去。
萧锦玉扶住她,交到了卫娘子手中。
卫娘子十分不解:“你这是做什么?”
萧锦玉便答道:“带她去见长恭,长恭挂念她很久了,不管怎样,总得见上一面。”
“那你呢?”
“我有我的事要做!”
言罢,她便将目光转向高延宗,“莫要再犹疑耽隔时间,速带她们去吧!”
说完,便掉转马头,扬鞭朝着前方奔去。
“阿璇,凌夜,我们走,去洛阳!”
“好!”
高延宗一抬首,便见萧锦玉与谢玉璇的身影已然越来越远,一行骑兵带着辎重绝尘而去,落日余晖下,烈烈当风中,两名女子的身影显得格外孤清而绝艳,竟似令他生出肃然起敬的崇敬之感。
卫娘子追了一路,又颓丧的跑回来,指着高延宗斥责道:“你就这么放她们走了?若是郡王知道了,那他不得着急心疼死……”
高延宗抿着唇半响都没有说话,只是抱起溧阳公主到马车中,紧接着又命令卫娘子速进马车,再带着几十人的部曲队伍进晋阳城。
晋阳,齐国的战略命脉之地,周边山势起伏,这座雄伟的巨城就坐落在群山环绕之间。
入城之后,高延宗直接找到镇守晋阳的斛律光大将军,问高长恭在何处?
彼时高长恭刚好打退一众想要到并州掳掠马匹及粮食的突厥兵,回到晋阳宫,便听到斛律光的下属来报:“兰陵王殿下,你的家人来找你了。”
“家人?难道是王妃?”卢煜喜出望外的道了一句。
高长恭听罢心中更是大喜,连身上铠甲都没有换下,便随着斛律光的下属来到了迎客的殿中。
一入殿,便见高延宗带着两个女人站在面前,其中一个女人正对着他,他认出了那是卫娘子,而另一个女人身着一袭男子黑裳,其身高身形都与阿玉有些相似,他正要唤出声时,女子便转过身来,神情颇有些歉疚而忧伤的看向了他。
他冲过去的脚步猛地顿住,一时间有些愕然得愣了神,怔怔的看了溧阳公主许久,才启唇道:
“您是……我母亲?”
溧阳公主含笑点头:“是,长恭……”
一时间不知说什么,她最后竟垂首说了句:“长恭,对不起!”
“阿玉在信里跟我说起您了,母亲,您没有对不起我,长恭亦很想您。”
溧阳公主顿时泪水涌出眼眶,只喃喃道:“这些年来,我一直沉浸在自己的仇恨之中,都没有好好照顾过你……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高长恭心中一酸,这才走过去,轻轻抱了她一下,道:“我能理解……所以,您不必自责了,往后我们和阿玉一起好好生活,好么?”
“哦对了,阿玉呢?她怎么没跟你们一起?”
问到这里时,他发现卫娘子的目光有些躲闪,便看向高延宗。
高延宗也有些不敢直面他的目光注视,直接将一锦帕递到了他手中。
“四嫂去给洛阳的将士们送粮草去了,而且她身边的那个谢玉璇接到来自周国的情报,宇文护已然集结二十万兵马,准备攻齐了,四嫂猜测,宇文护必定会首攻洛阳,所以要赶在他带兵到来前,先去给洛阳的将士们送去粮草支援。”
高长恭听完顿时脸色大变,一颗心陡然下沉,手中顿感无力甚至连锦帕都握不住。
“你说什么?”
“高延宗,我不是叫你保护她的吗?你怎能让她一人去?”
“我劝过的,可是四嫂她……”
见他情绪有些失控,卢煜连忙将他手中的锦帕打了开,看到里面的内容后,面露喜色,忙道:
“郡王,你看,小娘子她有计策的,她都写给你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