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帘子隔开了寝屋内堂,宋惜惜掀开珠帘,听得珍珠叮咚清脆的声音。
都说屋小养气,老人的屋更不可太开阔,免得阳气发散,有碍健康。
因此寝屋不大,一张雕花檀木大床安置东面,南面则是一张罗汉床,有个小小衣橱,但方才内堂里也看到有衣橱,可见这衣橱是另外打造的。
宋惜惜扫了一眼,屋中所见之物,皆名贵且高雅。
“老爷子!”宋惜惜温声唤了一句,事到如今,细细想来他们并无私怨,只不过事赶事,恰好是遇到了。
齐帝师睁开了眼睛,灰暗浑浊的眸子先扫视了一眼,确定只有她在,才缓缓地叹了口气。
他很虚弱,呼吸很微弱,确实到了油尽灯枯之际。
桌面上摆放着一碗药,一碗粥水,还温热,想来是有人想喂他,他不喝。
他伸手指了指,“粥。”
宋惜惜转头看了看,“想喝粥?我找人喂您。”
梁琦立刻进来,感激地看了宋惜惜一眼,要知道老爷子好几日不吃了,她站在这里老爷子便想喝粥,别的不管,冲这点,梁琦很感激她。
齐皇后在外头听着,微微皱起了眉头,这与她所预料的也不一样,祖父怎么还喝粥了呢?
她想了想,觉得祖父大概是连骂她的力气都没,需要喝点粥水,先且看着吧。
齐帝师喝得不多,一碗稀粥,是放人参熬的,喝下去有小半碗,便摇摇头了,然后挥手叫梁琦出去。
梁琦看到少了小半碗的粥,几乎落泪,老爷子如果死了,他决计也是活不成了,如今尚书爷还没对他问罪,是因为老爷子身边还需要他。
喝了人参粥,宋惜惜从他的呼吸可以听出,有好一些了。
但他还没有马上说话,始终虚弱过度,人参下去也需要一会儿才发挥作用。
齐家用的人参,自是不差的。
宋惜惜搬来椅子坐下,就像是在京卫府时那样,坐在了他的床边。
齐帝师眼睛半阖,开始说话了,“你那日说,老朽没有争取过,今日叫你来......”
他微微地呼出一口气,再慢慢地吸气,像是极难维持呼吸,好一会儿才接了方才的话,“想告诉你,有些事情,争取无用,徒劳,害人害己。”
宋惜惜没说话,知道他还没说完。
果然等了一会儿,他又继续说:“你做的事,也不会成功,眼下.....眼下的成功,不过是虚幻,到底,到底世俗是不允许的。”
他喘了好几口气,一颗浑浊的泪水从眼角滑下,“当年,先帝为何严禁,便是因为……因为洞悉了老朽。”
“君令,不可违!”他抓住了被褥,瘦如枯柴的手布满了青筋,用力地想说出自己想说的话,“抗争不过,便顺从了吧。”
宋惜惜觉得他应该是说完了,因为他疲惫地合上了眼睛,微微地喘着气。
宋惜惜这才道:“其实,以往的事情便不必提了,您在年轻的时候就选择过了,只说一样,便是官员去红楼楚馆都是不允许的,您是帝师之尊,就算不是去南风馆,去秦楼都要被口诛笔伐的。”
他喃喃地说:“是,我有错,但我去南风馆,只想看看他们,他们总有人能顺遂的,看到,我便觉得有些欣慰。”
宋惜惜摇摇头,表示不认同,“不,能去那地方的都不是什么所谓顺遂,在我看来依旧是寻花问柳,真正的,应该是心灵相通,而不是只在无任何感情基础的皮肉之欢。”
“但起码,原来是有人同我一样的,这便足够了。”
“您一直都知道有人和您是一样的,不需要去南风馆来证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