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2章 血肉傀儡,一张蛇皮
当啷啷钢拐落地,那拐看着不算太过高大,却是祁无忌心血所在,不知在那寒冬腊月吭哧吭哧挖土,炼铁炼精,耗费了多少铁器云母,又不知费了多少年头,悉心法力洗刷,道行祭炼,一点点填入道道禁制,才能一宝。
看着精巧,却有数千斤重,仗着两根钢拐,走南闯北,犯下不少大案,历数劫不死,叫许多正道人士挠头,可见这法宝对祁无忌的助益。
钢拐脱了手,无有法力支撑,径直掉落,两相碰撞一番,在地上砸出一个个圆形坑洞。
如此奇宝无有主人,却没有那张口天材地宝有德居之,闭口天予不取,必受其咎的爱宝人士伸手索要,反而是那离得近些的杜江两人被吓的两股战战,裤裆里都有了几分湿意,又唯恐在大修士面前失禁惹来厌烦,强自忍住,憋了回去。
那祁无忌一拐破魂,真灵轮回而去,只余一蝉蜕肉躯,他好歹曾是那炼神境界的修士,肉身不腐,血色不退,反而神光内敛,那凶丑面庞带来的恶感也淡了不少,静悄悄地躺在原地,好似沉睡。
顾清源伸手把那重炼了一遍的九阳丹握住,收入宝葫芦,这才看向祁无忌尸身。
祁无忌一死也该庆幸,正所谓朝闻道夕死可矣,他先观了丹道,又受了妙法,实在是大饱眼福,天大的机缘。
他自然不是只听得一句自裁就乖乖去死的货色,若真有这般容易,也不会入那偏执魔道,要知道,那玄门正宗里,僧道檀尼众多,个个生的一副巧嘴,打机锋,论禅机,辩玄关,样样精通。
祁无忌若是没有那一颗坚定魔心魔念,早就被僧道之中劝降,收为红棍打手,替那高僧大德扬一扬铁嘴渡魔的名声了。
顾清源心中早有计较,察情于丝毫之内,晓欲于方寸之间,对那人心揣摩涨了几分火候。
他以言语相激,说其面貌丑陋,那祁无忌心有怒火但一念尚明,唯有说到那炼丹之术才算讲到点子上,无名火起,大战当前还要拌几句嘴。
于是顾清源以采气炼丹之法为饵,调动祁无忌心底那丝丝渴望,以情欲为网,行攻心之计,化作那捆仙绳,一步步蚕食他的心智。
他看的越多,听得越多,念头越被顾清源掌控,当他沉迷那升阳炼丹,其元神念头已经被顾清源悉数掌握,再以言语指令,一句自裁就能要了他的命。
‘这神通依托慧剑洞察人心欲念,斩落烦恼的威能,以欲为网,以口攻伐,倒是有几分申公豹大圣劝死仙的意味,可以作为一音攻神通,也叫此界这大战前还要通名号,放狠话的修士吃些苦头,听则入鷇,叫他一身道行落空’
顾清源一伸手,那祁无忌的家底连同他的躯壳都被收拢入袋,填充不算富裕的顾老爷宝囊。
他如此费功夫,自然不是只为杀那祁无忌,而是验证神通,推演大道,那慧剑是如此得来,如今这音攻之法也是如此。
还是那句话,神通术法只是那明道的产物,推演神通就是在探寻大道,一心追求杀力足,威能大,反而落了下乘。
顾清源对于这音攻神通还算满意,脑筋转了转,定下‘希音玄雷’的名头,希音者,玄奇高妙言谈也,以舌为剑,吐声如雷,乃为希音玄雷。
‘我这神通还未推演完全,前景广阔,或许可以借那佛门狮子吼,当头棒喝的法门,玄宗道音通玄的手段为其补全,只不过这宣之于口终究有些麻烦,以我炼器修养,不祭炼出一长笛木琴作为我这神通依仗实在是空耗了天赋’
音攻之法也是玄妙大道,不说那道,单单只谈佛门,那群和尚就把音攻玩出了,有那以雄浑虎豹雷音催人心脉的狮子吼之属,一吼过后,叫人七窍流血,肺腑俱损。
还有那顽石打头,当头棒喝的法门,以佛门精要,宣禅机入口,一声过后,让那恶徒凶人沐浴佛法广大,扭曲心性,舍了魔道,投身佛理,故而那高僧身后总跟着几个所谓迷途知返,放下屠刀的恶人弟子,美名其曰‘渡化’,实则已落入算计,叫那凶人性情改变,拘束举止,一心慕于佛法之能,为一护法金刚。
顾清源这法门也不赖,难能可贵在一清正法门,口绽春雷,循序善诱,一声下去,叫那被劫数压身,劫气蒙眼的祁无忌扫清灵台尘埃,让他明了一身因果,心知此世已经到头,再无转圜之机,顾清源甚至没有行那掌控心智之法,只轻轻推了祁无忌一把,说声自裁,便叫他受劫转生而去。
看似是顾清源一步步逼迫,实则一切都是祁无忌本心选择,一念所至。
是的,祁无忌所说无假,此地便是他历劫之地,就算无有顾清源两人到来,还会有旁人受因果纠缠来此斩魔,他们只不过是恰逢其会。
念头流转何等迅速,心有千千结,外界不过几息而已,顾清源笑着看向杜江李晟:“道爷我今天开了杀戒,既然你二人能在我斩仙飞刀下存一命,也算造化,你们走吧!”
杜江李晟一心觉得已经无有活路,没成想拨开云雾见天明,硬生生捡了一命,喜色难以抑制,砰砰砰磕头如捣蒜,把额头磕的通红,又不敢腾云,生怕升的高了,站在顾清源头顶惹来不喜,成了靶子,把好不容易得来的活命机会葬送,两人虚浮着脚,拉扯着离开。
看着离去两人的背影,顾清源心念一动,那无头苍蝇一般的杜江李晟脚步一顿,寻了一个方向齐齐奔走,看其方位,走个没几步,就能遇上那冲虚,要知道,顾清源炼丹之时,字字珠玑,祁无忌听得,那杜江二人更是听得清楚!
事情告一段落,顾清源这才看向另一方战局,那黑袍人是实打实的炼神修士,若是他遇到,还要费一番功夫,可如今黑袍人一身血迹,袍子褴褛挂着,皆只因他面对的是散仙级的佛门打手,大和尚求真。
也不见求真有多余动作,一掌翻翻覆覆,每一挥手,便有一道巨大金掌,每一抬肘,便声一道金印,金章唤作菩提佛掌,金印唤作内降魔印,一掌一印,就让黑袍人半弯着腰,直不起身。
“咳咳……求真,要杀便杀,如此折磨我失了你大佛气度。”黑袍人撑起灵宝,又被当头一佛章金印打飞。
“此地只有小僧求真,无有大佛求真,何谈什么气度不气度的,聂海施主苦心算计,多行不义,屈害了无数人命,合该有小僧这一劫,还不醒悟!”求真脸上古井无波,动作却有些凌厉。
又一掌伸出,一道巨大的金色佛掌拍在聂海身上,把他压入泥土,张嘴吐出一口血雾,筋骨断裂,血液飙飞,骨茬透体,那聂海却好似不知疼痛,鼻翼一动,把逸散的血雾吸回躯体,伤势也好转几分。“不义?那什么是义?不过是些冠冕堂皇之词,我知道,弱肉强食,天择强者,不过是吞吃些许人魂,伱就叫我醒悟,我醒什么,悟什么,我多少同族被你等人族修士剥皮抽骨,炼为法宝,就算是义了?”
聂海忍不住大叫,身躯猛地拉长,脸颊扁平,鼻孔一左一右,实则是颊窝:“今日不过是未曾算到你已成散仙,倚强凌弱,还不是那弱肉强食的道理,怎么能称义!”
他一声大吼,片片鳞甲覆身,成了一半人半蛇的怪物,手臂肌肉膨胀,硬生生把再次袭来的佛掌抵住。
求真却没了与顾清源论道时的好脾性,也不接那聂海的话,只看了顾清源一眼,随即大掌覆下,将刚刚雄起的妖蛇镇压。
修士交流,自然不会拘束于言语,而以神念传递,不过一眼,就蕴含无数信息,也让顾清源得知不少内情。
那聂海是妖非人,妖类修行,着实艰难,要褪去妖身,成就人形先天道体,而最便宜的方法,就是吞噬人魂。
蛇妖聂海就是这般恶妖,游走于各村各庄,挑着食人,被求真得了消息,辗转追杀六千里,被其逃脱,求真有心炼制紫金钵盂,便是为了应对这般滑不溜手,来去如风的邪道。
只不过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求真已经成了散仙修为,应对一炼神小妖不在话下。
他不应声,有人却要开口,顾清源揣着手来到求真近前,看着聂海说道:“你说弱肉强食,求真和尚贵为散仙,你不过是一炼神,强弱自辨,依你的理念,该乖乖束手就擒,成求真一外功绩业才对,干嘛还要反抗,多吃不少皮肉之苦。”
他偷换概念有一手的,若不是聂海忙着被揍,此刻定会吐露些污秽之言,叫顾清源知道蛇口的厉害,他冷冷看了顾清源一眼,随即死死盯住求真。
“我娘为救我被你当场斩杀,我兄也受了重伤不治自亡,老蛇窟八十一条性命又该怎么算,你有什么脸叫我醒悟!”
求真呵呵一笑,对顾清源说道:“年轻不晓事,下手狠了些,捣毁了一蛇窟,只留一死剩种。”他又看向聂海,“贫僧与你无有道理可讲,一并因果,小僧一肩担之,以牙还牙,以血还血即可,小僧只知道此身为人,念佛修行也是为人族而修。”
“和你这般妖孽有什么好说的,妖就是妖,一天是妖,一辈子是妖,人妖不两立,没有道义可言!”
顾清源便看戏便拱火,说的都是经典言论,他昏了头才会不站在人族立场,反立于妖位置替其说话,妖亦有善恶,但妖族对于人族而言,就是大恶,是大道之争。
有那人妖相恋的自寻个没人的地方卿卿我我去,有人认同妖善,只能说是物种多样性,顾清源袍袖里还有一灵兽呢,也不见他要打要杀,可若是有人跳出来显眼就不对了,你之理念,自己坚持便是,偏偏要让所有人都认同,这不纯纯找揍。
聂海还在唧唧歪歪个不停,顾清源打量他一番,发现这妖其实是只巨蟒,无有毒性,生有一身巨力,再依仗的就是那脸上两个颊窝。
颊窝一鼓,蛇信一吐,便瞧出佛掌法力薄弱处,感知到金印断续点,聂海再以灵宝相抗,事半功倍,如此才能坚挺这么久。
一佛掌砸下,聂海抬起手臂,仿佛托天巨人,把那掌印托举住,沛然大力相抗,他忍不住吐出一口血,一口气没倒过来,身形一矮,单膝跪地,半晌起不来身,要被佛掌压成肉饼。
嗖——
聂海猛吸了一口气,颊窝一动,轻微哨声响起,两道灰黑色气息从颊窝孔洞中喷出,一声声凄厉尖鸣响彻半空,竟然也是那类似音攻的法门。
以往祭出这神通就叫人神思恍惚,灵台迷沉,无往而不利的状况在此刻扭转,修心和尚不摇不动,养性道士无有反应,还对那哨音有些感情线,要听出几分节奏旋律来。
佛掌轻轻扣下,聂海直接被压死,求真再一抬手,不由得一叹:“没成想这般简单。”
“是啊,你我钓鱼,还有别的钓翁在窥伺着,到底谁为饵,谁为执竿者,还有几分计较,这不正主就来了。”顾清源说道,说完看向聂海。
“不过是一傀儡而已,他自己都不曾发现,可惜了这身骨血筋肉。”
求真念了一声佛号:“可怜那聂施主,身为傀儡尚不自知,还要借言语之际问道,意图为我种下一枚魔种,毁坏我圆满心境,这岂是一死人念头能办得到的。”
那聂海看似反问不断,实则借机掰扯几句,以话语为引,颊窝神通为主,破去求真圆满心境,金身蒙尘,种下一颗魔种,于日后扰乱劫数。
他不知从哪里得来的法门,从何处求来的魔道秘法,势要拖求真入劫,可惜聂海早已沦为他人手中傀儡,提线木偶。
忽然现了一人身影,双手一拢,一张破破烂烂的蛇皮从聂海身上脱落,落入他的手中,蛇皮一去,内里乱糟糟的血肉白骨掉了一地,骨肉分离,肉是肉,骨是骨,好似被人解开的肉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