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5章 灵猴偷香火丹,梅诉前因果
那名刀客说道:“凡是世间妙法,全都被大宗正教把持,蜀山却把神通妙法传授给你们这些带艺投师的弟子,难免要触犯了那些上层人的利益,我看呐,这蜀山长久不了。”话虽如此,但刀客说完,还是掩盖不住语气里的酸气。
剑客摇摇头说道:“古往今来,凡是学艺,吃苦为先,做上七八年童子也不见得学上几份本事,长久不长久的先不说,凭这蜀山,敢于破开门路,广播妙法,我就跟定了,再说了蜀山剑宗掌门酒剑仙前辈修为通天,手中葫芦,可吞日月,一柄长剑,横江断流,乃是不世出的英雄豪杰,那些所谓的名门正派想要扳倒蜀山,还有得瞧呢。”
刀客知道剑客的秉性,说是过刚易折,都算抬举他,实则是一头倔驴,不撞南墙不回头,只凭心中一股侠气正气行事,他虽然嘴上不说,但心里也十分敬佩:“各人有各人的缘法,你能拜得蜀山是好事,只是你的性子难免要改一改,我可听说了,山上可都是绝顶的剑仙,修道的人物,伱再凭一股傲气横冲直撞,只怕是要恶了先人。”
剑客哈哈一笑:“这你可说错了,那剑锋之上一位位,一尊尊都是剑仙人物,秉性素来高洁,个个都是眼睛里揉不得沙子的正派之士,情于剑,极于剑,什么权势利益,一剑斩之,我在那里,可是比在那些蝇营狗苟,利字当头的宗门要畅快得多。“
刀客暗叹一声也不谈论此事,只当剑客看不出那人情世故,转头看向远处,一座七层的小阁楼:“王兄,你听说了吗?金钱帮在此地建了一栋通天阁期,内里珍宝无数,富丽堂皇,只是我听说,这通天阁经营的不是什么良善营生。”
“哦,此话怎讲?”
刀客摇摇头说道:“通天阁内,奇珍异宝,琳琅满目,可背地里经营的却是那杀人的买卖,听说那金钱帮帮主钱通神,立下一道规矩,古往今来,凡有冤屈,尽皆来诉,惩恶扬善,千金复来。着人依着他那落宝金钱的样式,打了一百零八枚通宝金钱,广布天下,凡是心中有冤屈的,抱不平的,持此金钱来这通天阁,核定实情,无恶不杀,倒是除了不少邪魔歪道,恶绅强梁,现在江湖上都流传的一句话叫做金钱落地人头不保,真是好多大的威风啊,说来也怪,看这金钱帮的势头,早该有修行的仙人,各地的正宗来加以管束,可近些年来不见大魔出世,也不见有仙人扬名,倒是少了许多风波。”
剑客沉默了片刻,摇摇头:“此事牵扯过多,不宜多论,我只奉劝李兄一句,遇事多虑三分,小心为上,世道马上就要不太平了。”他端起酒杯,“王某一生行事光明磊落,见不得半分赃污入眼,恶了不少朋友,也断了不少同道财路,惟有李兄一至交好友,性情相投,此番谢过兄长接风情意,这一杯敬大兄,我此来还有要事要办,不宜久留,待到来日,再与李兄把酒言欢。”
刀客哈哈一笑,碰杯痛饮:“王兄弟能有个好前程,老李我也心里痛快,来饮了这杯酒,他年勿忘了故交。”
“定然不会,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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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周城。
城西小坡上有一座城隍庙,是一单间儿的庙,庙里也没有什么东西,只立着一尊神像,神像前香炉里插满了残香,边上一个功德箱,两边两站油灯。
此庙城隍生前乃是一位善人乡绅。做生意得了些银钱,随即捐了功名,乐善好施,救急救难,在他死后,人们感其恩义,你凑一砖,我出一瓦,搭了小庙供奉,又有朝廷的人听说此事,请了道人做法,点了正神之名,封了城隍之位,只不过那已经是几百年前的事情了,几百年风雨过后,此地小庙依然在,只是已不见当年旺盛香火。
一道人出得城来此,打量了一番四周,无有人影,随即赶了几步,走入小庙中,这道人面容苍老,一身灰扑扑的道袍,一根玉簪斜斜的插在道髻上,看的倒是没有几分富贵气,反而有些邋遢,唯独肩上上站着一只灵猴有些神异,白眉细爪,胸腹间印着七朵梅,一双兽瞳,似睁非睁,昏昏沉沉,看着像是要睡过去,但脚爪死死扣在老道肩上,任凭要他如何抖动,都不跌落。
老道唤作梅道人,少年时偶得仙缘,得了半部残书宝鉴,就此入了仙道,称不上什么玄门正宗,只以旁门而已。
梅道人入得庙中。见桌上一层尘土,神像生辉,也不在意,他从怀里掏出两柱清香,恭恭敬敬的拜了一拜:“城隍老爷,小道梅,请城隍爷现身一见。”一缕清香直入九天,好似在搜索着什么,却毫无所得,飘摇了一阵,消散在空中。
见那神像无有异样,梅道人不以为怪,怀中取出几颗核桃仔细的捏了,细细的碾碎,一张老脸如同绽放的菊一般,双手摊摊开,捧到灵猴面前:“好猴儿,快醒醒,道爷我供奉你良久,你若是念着旧情,这里有些坚果,你一并取用,发发神通,把这庙中的香火正气给我偷来,你看如何?”
灵猴猛的惊醒,看了看老道手中的坚果,又张望了一番那城隍神像,吱吱乱叫了几声,急急摆手,可那双眸子,却沾在核桃碎上,移不开半分,嘴角还有涎水流下,老道连忙安抚道:“猴儿莫怕,这城隍庙年久失修,供奉的天神也遭难,连神胆都碎裂了去,只有一些香火残存,我已经取了香,焚香供奉,想必天地不会怪罪,你便发发慈悲助我一助吧。”
那灵猴却只是愣住,无有动作,梅道人见此,咬了咬牙,跺了跺脚,从怀中又取出一枚果子,口中说道:“猴儿,你若是助我,这一枚仙果你也拿去。”
这果子一经取出来,满室生香,灵猴一阵抓耳挠腮,思忖了半天,一把夺过梅道人手中的灵果,又抢了另一手的仙果,吱哇乱叫了几声,一个跟头翻了下来,行走间却有个人模样,昂首挺胸,一步一挪来到城隍神像面前,那双细长的爪子微微一勾,便有道道玄妙的气息被勾了下来,随后化为一团金色光芒落入毛茸茸的爪中,
梅道人心中大喜,搂着灵猴一阵乱抱乱亲口里,口里喊着心肝宝贝,小乖乖,下一把就把那金团收入袖中。
还没等他要走,一道剑光斜斜斩落,从庙上头跳下个梁上君子,不是旁人,正是那剑客。
“那道人,我乃蜀山弟子王谢灵,我且问你,你纵兽行窃,可曾问过苦主意愿!”
那剑光化作道道金丝,落在梅道人面前,就是一座剑池,内里雷光闪烁,锐气逼人,横横拦在他面前。
梅道人先是吓了一跳,剑池显现又是一惊,连忙安抚住炸毛的灵猴:“少侠莫要生气,且听老道容禀。”
“此地城隍阴寿已尽,早早就投胎去了,我不过借神庙威视,取些遗留之物,犯不上大罪啊,况且我还奉一一只驱神香,神像无有异响,是应允了此事,不然早早有雷公电母来劈我了。”
见王谢灵脸色稍松,梅道人连忙趁热打铁:“老道此生不做恶事,一心向善,皆只因要一枚香火丹救急之用,少侠万不可错冤了好人。”
他说完,看了看王谢灵脸色:“人命关天,那香火丹我要即刻炼制,晚了片刻,就是一条人命,不可耽搁啊!”说完脸上焦急,口干舌燥,好似秀才遇上了不通礼数的兵蛮子,双腿翻腾几下,想要越过那剑池,救人而去。呲——
细细密密的剑池放出一张剑网,阻挡住梅道人脚步,王谢灵冷笑一声:“你这话术,骗些寻常武夫还行,在我这,却是行不通,你那驱神香分明有假,香火丹入药只怕也是你的托辞吧?”
他又从怀里掏出纸张:“梅道人,俗家名姓梅德乾,诨名梅盗,常年有一只灵猴跟随,灵猴唤作空空儿,乃是一只天生手长,善于偷盗的异兽,掠气机,擒仙果,走地脉,探水源,无一不通,曾在大名府偷得库银三千两,于飞狐帮驻地盗得灵草一株……这剩下的,还要我念下去吗?”
梅道人被剑网逼至角落,听到话语脸色一变,随即长叹一声,一脸落寂:“少侠无须念了,不错,梅盗就是我,我就是犯下大小数百宗案子的梅盗。”
王谢灵点点头:“既然如此,还请道长随我走一趟吧,去见见那苦主,认罪伏法。”
梅道人却脸色一变:“认什么罪,伏什么法?凡名山大川,都被玄门正宗占据,有灵宝仙果生长之地,更是被大宗封锁,试问这天下,哪有旁门左道栖息之所,老道不过一旁门人物,求不来正法,采不出灵药,也就靠着灵猴儿混口饭吃,以攀仙路,何错之有!”
“那大名府府尹,贪赃枉法,贪墨了三千两赈灾银,老道请灵猴将这银两还于民众,岂能称罪,飞狐宗为谋算那灵草,害的采药郎一家十五口葬送了性命,老道修为低,只盗了灵草还于该得之人,又岂是错,无罪无错,少侠难不成还要擒我?”
他看了一眼那剑池:“我观少侠这剑雷之池,应是一宗宝贝剑丸,那蜀山名头我也听过,出了好几尊秉公执义剑仙剑侠,你家大业大,有长辈赐下宝贝护身,可曾想活我这山泽野修如何夹缝求生,万事万物都逃不过一个理字,王少侠你可要三思啊!”
王谢灵伸手一挥,那一方剑池化作半金半白的宝剑,又化作剑丸吞入腹中:“强词夺理,听着有几分道理,可终究改变不了偷盗的事实,你这手段,还是少用为妙,若真法无禁忌,先遭殃的,还是普通凡俗。”
他取出一张朱笔,口呵了几口气,湿润一下,在白纸上画了个圈,算是表明待定:“我也不是官府之人,没有依法定罪的流程,似咱们这些修行人,我一剑取了你的头颅量你也说不出什么,只是这与我心中道义不符。”
他向梅道人展示一下白纸红圈:“实不相瞒,我是为下山积攒门内贡献来的,捉你这般修行人,可记一小功,如今这红圈一画,表示此事有疑义,师兄弟们就会得到消息,不会顺手取了你的头颅。”
王谢灵又一指自己:“我会全权负责此事,直到一切水落石出,真相查明,还希望你能配合,让我记录些细节,好为你平反。”
哪里来的正义之士,这般较真,难不成那蜀山还要整治一番修行界的风气不成,真真是疯子!
梅真人哪里见过这样古怪的人物,好似要做那青天大老爷一般,心底暗骂几句,又看了看王谢灵一身气息,和引而不发的剑气锋芒,还是忍了下去。
“少侠有此公理心实属难得,这蜀山剑派果然正气凌然,只不过老道这几日不太方便。”
梅道人笑呵呵说道,完全看不出心里骂的有多脏:“老道正要去一处险地,凑这香火丹也是为庇护己身,驱散浊气之用,这论证之事,不妨等我归来之后。”
“需要多久?”
“短则两三天,长则……此生难回头。”梅道人摇头叹气。
王谢灵思虑了一会,轻敲掌心,最终一砸手掌:“既然如此,不妨带我一个,也算有个帮手,你觉得怎么样?”
‘成了’
梅道人心念动,却是那炮灰有了:“少侠岂能如此冲动,那险地厉害非常,轻易进不得啊!”言语中夹杂一丝激将。
“无妨,我有神通护体,又有剑丸迟疑,天地之大,何处不能去,同去便是。”王谢灵说道。
梅道人心头欣喜,有这少侠助拳,不知能横趟过多少劫难。
‘终究是毛头小子,不知变通,榆木疙瘩一般,也就当他人手中刀还算有些运用’
王谢灵一阵寒暄,又走了几步,才偏头露出丝丝微笑。
‘此事,成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