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向不敢深想的东西,如今悉数被外人摊开。
自从见到了潘梁生,自从在香港寻找投资不停被拒绝,全盘失败之后,她也在怀疑季迦叶。她甚至不敢让沈长宁知道,她在怀疑季迦叶。
或许更早的时候,她就困惑了,这个男人为什么才见两面就要送她那么贵的手串,为什么要帮她,为什么会是她?
可季迦叶从来没有直接的告诉过她答案,他只在游艇上说过,因为她蠢……
“当然,”温夏话锋一转,“你也可以相信他。”
她说完这些便走了。
留余晚一个人坐在那儿。
耳边还是爵士低低的哼唱,面前还是这两份文件。
余晚坐在那儿,许久,余波的电话打过来。
“姐,在哪儿呢?”余波担心。
“哦,我出来。”驴唇不对马嘴的话,余晚挂了电话,起身离开。走开几步又发现忘了拿包,不得不折回去拿。
站在清吧门口,看着霓虹光影闪烁,余晚一时有些茫然,辨不清方向。
黑夜茫茫,像男人深如寒潭的眸子。
像是他在看着她。
余晚忽然想起来,其实她对这个男人,认识的太短了,知道的也太少了。
第一次遇到季迦叶,是她去四季酒店替沈长宁拍莲花天珠的手串。
却在举牌之后被刘业铭抢了下来,争锋相对,毫不相让。
第二次遇到季迦叶,是因为这人异常大方的送了她两百一十万的手串。
她上了他的车,还请他去雍复会吃饭,在那儿遇到了沈长宁。
沈世康对她说过,这世界上从不会有无缘无故的好处……
余晚低头看着这些文件,还是怔楞。
第40章 四十章
余晚这些天总是做一个梦。
梦里居然回到滨海,瓢泼的大雨,将一切都模糊住了。她站在楼梯间,抬头,有人从楼梯上面无表情的转下来,经过她,冷着脸对她说,做一份计划书给我,又说,我不喜欢迟到。
画面一转,变成檀香寺,那个禅房。
她在张书记面前再度愣住了,张着口,什么都说不出来,急的冒汗,于是他给她解围。
还有滴血的烛台滚在脚边,她用自己的发带,给他扎伤口。
那血腥味儿真重啊,就算是在梦里余晚也能反复闻见,细细的针勾着线扎进男人胳膊里,血肉模糊,让她的心都跟着颤了,疼了……
余晚蓦地睁开眼。
漫天漫地的黑暗扑面而来,厚厚的,她什么都看不见。
眨了眨眼,余晚摸过枕边的手机,摁亮。
凌晨两点。
难怪这么黑。
余晚坐起来,靠着床边,抽了支烟。
烟草的薄荷味让她慢慢平静下来,可余晚还是失神。
自从和温夏见过面,余晚就开始做这个梦。
这成了她心底的一个噩梦。
当发现所有一切都可能是假的时候,是不是一件很可怕的事?
像楚门的世界,被迫发现并接受一个残忍的事实。
不管季迦叶是不是蓄谋多久,他在她面前,掩饰得真的太好了。
这个男人不动声色,设下滨海的局,利用沈家两子的不和睦,一步一步算计着、引诱着沈家,将他们的现金牵扯其中,然后再亲手打开潘多拉的盒子。
而滨海项目是余晚陪季迦叶去的。
那时,沈世康就提醒过余晚,要她看着季迦叶。可余晚什么都没看出来。
他帮她改计划书,他还在张书记面前替她圆场。明明他早就有预谋,偏偏一切弄得和真的似的。
难怪他要说她蠢呢。
余晚居然还曾傻傻感激过他的帮忙,她回来对沈世康保证,季迦叶有合作的诚意。如今回忆起来,不过是季迦叶为了让凌睿能够顺利拿下这个项目,钻进他的圈套里,他才勉为其难做这一切。
这个男人真的好可怕,他这样处心积虑,却还能在医院那样对她……
他大概是什么都不在乎的,要这样就这样,要那样便那样。
所有一切,都是他的玩物、棋子。
连她也不例外。
她忽然像是傻了,再分不出什么是真,什么是假。
心脏慢慢揪成一团,余晚低下头。
暗夜瞬间重新覆上来,将她浓浓裹住,勾勒的那道身影消瘦极了。
还没有入秋,可她觉得好凉啊。
……
一切准备就绪,凌睿复牌。
大约市场上已经得到风声,开盘之后凌睿股价迅速下跌,那条线跟瀑布似的直直往下坠,数亿资金就这么瞬间蒸发掉,叫人胆战心惊。
沈长宁紧紧盯着交易屏幕,整间会议室的人大气不敢出。
他们有损失,对方也有,如果还要继续收购,就必须投入更多资金。
果然,很快,那条线平稳住,最后缓缓开始往上。
资本的交锋,全都体现在这条线上。
对方来势汹汹,目标明确,并且疯狂的,不计任何后果!
这天收盘,凌睿发布股权变更公告,北川集团的直接持股超过百分之八。
背后的人终于正式浮出水面。
看着公告上的这个名字,余晚怔楞。
其实心里已经有了数,可她还是会有幻想,会逃避。
现在却是板上钉钉,再也没法逃避。
顾菁菁看了看她,问:“余助,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季先生收购的事?”
余晚和季迦叶的八卦顾菁菁最为清楚,这是自然而然的怀疑。
可余晚能知道什么?
顾菁菁又问:“那滨海项目余助你是不是也知情啊?”
滨海项目是季迦叶针对公司的第一步棋,如今也成了余晚的死穴!
他那个时候煞有介事,将她骗的团团转……
只要想到这些,余晚就开始煎熬。
桌上内线响了,是沈长宁打进来的,余晚接起来,“沈总。”
“替我约季迦叶。”
没好气的说完这话,沈长宁直接挂了电话。他如今得亲自跟这个人谈。
余晚握着电话,许久,还是给谢佳打过去。她还没来得及道明来意,谢佳便说:“季董最近出国了,暂时不见任何人。”
季迦叶最近确实不在国内,他出国了。
他离开得非常突然,那天早上他还送余晚上班,下午给她打电话就已经在机场,也不知究竟出了什么要紧的事。
这人忙起来,照旧是没有任何消息。
余晚怕耽误他时间,从来不会找他。后来再遇到温夏,看到那些文件,她就更加不会找他了……她实在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样一个人。
现在这种时候,季迦叶是不会见沈家的人,他铁了心,没有任何退路。
余晚忽然意识到,或许,他之所以出国,也是不愿意见她,怕麻烦……
余晚默了默,将这个消息告知给沈长宁。
看着余晚,沈长宁忽然失望:“你出去吧。”他差点忘了,季迦叶在香港的行动那么强硬,连余晚都不会顾忌,现在又怎么会见他?
余晚从沈长宁办公室退出来,回到座位。
她的电脑上还是那份股权变更公告。
怔怔看着,余晚拿起手机,离开。
倚在小阳台,余晚盯着手机屏幕。
如今是下午四点,他那儿不过才凌晨四点……看着这个时间,余晚终究叹了一声,转身回去。
顾菁菁那儿围着好几个人叽叽喳喳,见余晚回到,齐齐噤了声,你看我我看你,转而讨论起护肤品来,余光又在悄悄打量余晚。
他们在说她和季迦叶。余晚知道。她忽然觉得好累,就不想过去了,手边电话恰好在响,余晚垂眸——
这人终于打过来。
也不知为了什么。
余晚默默看了看,握着电话又转身离开,身后那些悉悉索索的讨论声再度响起来。
窸窸窣窣,像是阴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