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少东家拂袖而去,你这还不跟着?”
姜诚颇有点揶揄之意,但郭松龄却并不接招。
“姜飞澜,我有的时候真看不懂你什么意思。”
郭松龄深吸了口气,回看他的目光带着审视,“这事,跟你没关系吧?”
姜诚知道他的言下之意,是在质疑他的搀和:你小子是嗅到段从彬身上的好处,打算出手截胡了吧?
你吉林弄到多少好东西了,还在惦记别人马上到嘴的肉?
姜诚哂笑:“呵,听教官您这话说的——这汉卿的事,不也是我的事?”
其实他心里透明白,在见识过步坦协同的威力后,张汉卿一直在想方设法地接洽各国商人,也打算买些坦克大炮之类的武装自己的部队。
但他下手晚了……姜诚选择买武器的时间段,正好是各国一战后急于回血的时候;
除了价格低廉,做生意的环境也好——姜诚用吉林当地的煤炭,铁矿石,木材等等就换来了大批好东西。
之前从宗社党手上抢的八吨黄金还没动过,至于青霉素变的外汇,统统都交给于凤至投资美国股市了。
对比财大气粗,更是装备雄厚的姜大督军。张汉卿手头基本没啥钱,钱都在大姐于凤至手里……
这便罢了,关键是临近巴黎和会,欧洲这些老派列强重新把觊觎的目光盯过来——
对华武器禁运虽然还没有被各国列强广为认同,但英法美等国,已经因为重返远东亚太的计划,而开始默认不给这些大小军阀装备的约定了。
“这些王八犊子,真能把好东西就这么卖过来?”
姜诚合抱手肘,“我想以帅爷的眼线,应该很清楚我弄这批坦克,费了多大一番周折吧?”
郭松龄沉默。
要说他不眼馋步坦协同是假的……这个男人参与过北伐,没有理想是假的;
而理想,是需要实力支撑的。
他老张家,目前是最有可能给他的“理想”做支撑的一股势力了。
“正因我知道,所以我也不太愿意汉卿错过这次机会。”
郭松龄说话的时候,包厢外的乐曲再次到达了高潮,一阵阵的呼哨和欢呼再次传来。
仿佛是因过度的喧闹而不快似得,郭松龄略是烦躁紧咬后牙,“而我心里也清楚,段从彬很有可能是借着此事来敲竹杠;”
“他背后真有没有什么势力我不知道,可正如你所说的——就算护卫旅入关作战,甚至是拿回了山东给他段芝贵立功,也不一定真的能弄到坦克。”
所以,你便纠结至此了么?
也是啊,之前我敢放手大干,无非就是因为我选择性和退路都是无穷的。
我可以试错,大不了从头再来,大不了跟我老爹退往热河。
“银钱都在大姐手里……而说到底,护卫旅还是帅爷的直属部队,不是么?”
姜诚平静地回望他,“好了茂宸,我也不想瞒过你——”
“其实段芝贵出兵这事,参谋部早就有过议题:压根轮不到护卫旅出手,帅爷也绝对不会把自己的嫡系,往山东那种鸟地方投。”
“今天在帅府,雨帅已经把奉军的头头脑脑全部召集起来……议题就是段芝贵挑头,谁来出兵。”
郭松龄微颤,差点没从坐位上站起:“又是你?”姜诚故作出副无奈神情苦笑道:“你以为我想去啊?吉林大大小小的事情压我一堆,图们江港口……还有西伯利亚的战事,这些都压我喘不过气来了。”
郭松龄再次沉默。
如果照他所说,总参部和雨帅已同意吉军应京城的要求前往山东,那么这姜飞澜多半得打成“亮拳头”之战。
山东现在说是犬牙交错,但归根到底也只有一个“利”在作祟。
如果,他真能镇住场子……按华夏现在战胜国的优势,多半能谈出一个收回山东的结果!
“真没想到,这天大的功劳又要落你头上了。”
郭松龄还是开了口,“收回山东……那你姜飞澜又有段家这门亲,再加上出兵的优势,必在奉军中又大大长脸——”
“未来,谁还能撼动你姜大督军的地位呢?”
他说的,也就是收回山东的好处。
但姜诚心里清楚,想要收回山东——对于目前北洋的任何一支,包括是他,都是绝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巴黎和会顾维钧如何据理力争,谈出来的结果依旧是把山东划给日本。
他就算是把所有的坦克全拉到前线去,最后换来的结果,除了惹的世界震惊,一齐往吉林伸手摁死他这股渐渐崛起的势力外,根本不可能推动出一个好结果。
目前他虽然不缺钱,青霉素还在换钱,各种资源也在换钱——
但坦克大炮乃至飞机都不能自主研发;哪怕是一升汽油,都得靠外国进口——
他拿什么争回山东?
反而只会给自己惹来杀身之祸,只会给东北引来更多的敌人罢了。
“茂宸,我不管你信还是不信,”
姜诚忽然轰然站起,“我确实有心拿回山东……都是我国的领土,又是孔孟之乡,我岂能由他流于外族?”
“但这锅里的肉还远远没有焖熟,此刻急着掀锅盖抢肉吃,唯独只有一个结果,就是把手烫了,还糟蹋了一锅好肉。”
他平静地回望着同样起身的郭茂宸,继续往下说道,“吉军会出兵,但拿回山东,我基本是不抱希望的。”
“还有,我也请你带我转告汉卿一声:坦克大炮,不是拿钱换回来的。就算买回来,你这位战术教官还不懂,真能发挥多少实力?”
…………
为了铺垫步坦协同,为了他地盘的发展,姜诚铺垫了足足一年多。
人才引进和培养,武器迭代——以及这背后究竟得多么大的财力支持,也只有姜诚这亲自一路走来,才真正体会其中的艰难。
张汉卿以为拿钱买一堆坦克弄回来,真就能做到和他的吉林同样的步坦协同?
开玩笑,那我这一年多以来的辛苦,岂不是太儿戏了吗?
张汉卿不懂,但姜诚却清楚,这郭松龄未必不懂。
他,在赌。(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