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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当万恶渊老大那些年 第205节
    就是这些宗门世家里,有些修士早就被魔道所策反,像宿家前家主宿沧,就是被利益熏心成为了幕后人的棋子,这些人是连因锁查不出来的,也是现今修道界最大的威胁。
    巫云月与玉衡说完,隔着走廊看去,见到不远处站在围栏后的顾七,似乎等了很长时间,她同玉衡微微颔首,某算命头子就像是突然明白了什么,告辞之后带着身后提灯的小童远走,寂静的宅邸后院中只剩下顾七与巫云月。
    顾七看向巫云月,盟会上沸沸扬扬的婚契,其实是巫族的花契。
    见到人,他一如既往地喊了声:“母亲。”
    这是顾七在盟会结束后找江行风,从他的话中得知,这个无暇顾及的契痕,来自于巫族,也就是他的母亲才会使用的契法,这让顾七想起十几年前,那时候他四处游历历练,曾在某次回到顾家短暂小住的时候,巫云月曾以留下巫契命契的缘由,在他的身上种了契。
    种契在顾家很常见,几乎每个顾家子弟在离开顾家外出修炼的时候,说是契,其实更像是留家的命符,若是家中有人出事,命符的另一端便有感知,顾家也会第一时间辨别生死,这也就是顾七五年前在秘境中失联后,顾家没有急切寻人的原因,命符不灭,则一切安好。
    巫云月低着头,循着看向顾七的手腕。
    这点东西,她的孩子不会不明白,想必是看到那花契,经由连因锁认出了什么。
    别说是他,就连她自己都将婚契这件事忘了。
    花契必须有顾家人作为媒介,彼时气运最甚之人就是顾子舟,顾夫人在他身上种下花契,能借气运遮蔽窥探,另一端连接命契放进彼时还是孩子的宿聿身上。
    花契是巫族爱侣间结缘的契物,也是巫族的婚契,若结契之人相互欢喜,会在成人后结下花果,成为真正的婚契,但若是在两个没有交集的人身上,这花契在成人后也会渐渐消失……可现在却能经由连因锁查出来,无疑只有一个结果。
    “契中,不止是花契,它放在顾家命符中。”
    顾七没有过多地解释,他将手腕往后侧边一藏,只是道:“这只有您会。”
    母子二人进入到顾家后院,巫云月屏退了他人,看着面前已长成人的孩子,更是细细看过他脸上妖瞳等痕迹,却没有去询问千丝万缕的前尘因果:“宿惊岚进阳龙墓后,彼时有魔道的修士潜入了西界。”
    顾家想要在魔道的关注下布局没那么简单,魔道在各界渗透深入,唯独在西界频频受阻,在那时候,魔道就这早已盯上了顾家,宿惊岚入阳龙墓后,魔道也在同时入侵了顾家……一方面要瞒住宿惊岚的计划,一方面要抵御魔道的入侵,当时的顾家腹背受敌,还无法向各界求助。
    “十八年前,在那孩子身上,不适合用顾家的命契。”
    命契有非常明显的特征,诸如玉衡、或者像巫云月这种擅长命术的修士,可以从修士身上顺藤摸瓜地查到命契的所主,宿惊岚的命契断绝,在阳龙墓失联后,巫云月按照她先前的交代,将宿聿交给了宿惊岚的亲系,彼时顾家过于驱除魔道势力,西界遭逢魔修入侵,南界宿家只是末流,不是魔修的眼中钉。
    宿惊岚擅命,早就知道一旦她进入阳龙墓,幕后人必然会注意到万宝殿残垣所在,顺着她查来,便会注意到顾家。她不仅封死了宿聿的天赋,使得他不被幕后人窥探所查,更是交代好了其他事情,唯一料算出差池的是宿家宿沧。
    “我们不能跟宿家有明显的来往,那时候你曾回家一趟,我们想到了连契。巫族的花契与人相连,不属于顾家的命契,却能借此让顾家时刻关注那孩子的命数,我以为留下这个方能安心。”巫云月微微垂目,“惊岚也在南界留下布排,就算顾家不在,也能护那孩子平安长到十八岁。”
    所有人都没预料到,这其中的变数出现在宿沧身上,宿惊岚失踪,宿家由宿沧接管是正常的换位,只是换位之下却还有更深的阴谋,趁着宿惊岚杳无音信的时候,选择残杀宿惊岚旧部。
    护送宿聿前往宿家时,宿惊岚的亲信是这样想的,顾家留在宿聿身上用来探明的契,能让宿沧有所顾及,也让宿聿有立身之本。所以才会在选择暴露契的存在,却未曾想宿沧丧心病狂至此,非但没有因为婚契一事善待那个孩子,反而是苛待,甚至还妄想利用换血来偷天换柱。
    宿沧残杀宿惊岚旧部,是在顾家彻底摆脱魔道桎梏与威胁后,巫云月试图联系宿惊岚的亲信时,发现宿家那边无人回应才恍然惊觉宿惊岚的布排出了问题,然而那时候已经过去数年。宿惊岚遮蔽那孩子的天赋,将其交给宿家而不是顾家,种种都是为了能让他平安长大……死去的煞星命太多了,没一个都没能活过成年。
    “这一点是顾家的问题,但凡那时候我再谨慎点,早察觉到问题……”
    命契没有出现问题,巫云月想过那孩子在宿惊岚的安排,躲过魔道的窥探,好好地长大,但出问题就是出问题,这点的责任全在顾家。
    巫云月沉声:“我们没办法,我跟惊岚尝试保护过那几个煞星命的孩子,但是活不下来。”
    或是意外身死,或是被魔道阻杀。
    顾家无论怎么做,都很难赶在魔道之前,总是迟去一步。
    顾七知道,神医谷调查的卷宗他翻阅过,千年来煞星命没有一个活下来。转世而生没那么容易,况且他师弟前世根本不是人,通灵魂身负气运,煞星命格就是最为明显的特像,那个人对通灵魂了解至深,只会不断地阻杀宿聿的转世。
    “我们发现,无论如何,他的转世都会身负气运,更会在天地间留下痕迹,想要让他无声无息地转世成人,是一件不可能做到的事情。”
    巫云月看着不远处窗外的宁静,静无波澜的眼底像是潜藏着什么,掩盖数年的秘密终于在某些事情尘埃落定后,才能道出那逆天而行的之事:“再拖下去,我们可能会错过天命中所说的生机,所以我与惊岚做了一件事。”
    鬼魂通灵,身负灵眼,更有通灵所带来如同瑞兽般的灵血。
    种种天赋,乃是天道气运所爱,挡不住,也遮盖不住……可轮转降世,乃是天地命定,就如同他与生俱来的通灵魂煞气。
    若想成功,只能在他降生之际干涉。
    那件事回忆起来,是不敢再回想的后怕,至此她身体孱弱,神医谷老谷主闭关数年不见人,宿惊岚更是在事后渐渐白头,命数耗尽……在十八年前的某个雨夜,雷劫之下所成此事。
    顾七妖瞳微缩。
    巫云月却沉默了很长时间,直至过了许久,才缓缓开口——
    “我们用阵修宿惊岚的血,与巫族灵血秘术,倾尽神医谷之能。”
    “……为他量身打造,适合通灵魂的人躯。”
    第136章 乱世
    十八年前…正准确说是十九年前, 西泽那夜下了一场十年罕见的暴雨,风雨瓢泼在近乎死寂的夜里,命盘上轮转着所谓的吉时吉日, 年迈的老谷主沉默着布着医阵,医阵的中间是天材地宝与巫族灵虫妖血混浊的产物,从高而下的血液一点点滴落在医阵当中, 如机关师锻造傀儡,千丝万缕的血肉在医阵中重新塑体,从白骨到血肉,在轰轰的雷声中渐渐成型。
    “我们这样做是对的吗?”
    “没有什么对不对,天命本就虚无,命师所做的只能是不断地加注胜算。”
    “我都窥天至此了,云月,与其他人相比, 我们能算什么?”
    脸色苍白的女子坐在医阵之外,张扬的面孔在烛光的摇曳下光影明灭,所行逆天,耗尽阳寿。她似乎全然不顾,只是在好友巫云月与神医谷老谷主的帮助下加注所谓的胜算。
    “不知道为什么,我只见过他一面,他便愿意信我。”宿惊岚说话的时候有种寻常女子没有的洒脱, 倚靠在阁楼的栏杆外,眼神轻轻地看向更遥远的地方, 浮现的是自窥天阵中独自一人的少年人,“我时常在想, 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才敢那样的背下所有的骂名, 毁了万宝殿,又保护了万宝殿,给这摇摇欲坠的仙道带来一缕生机……原来在那个时候他已经孤立无援,愿意把信任交由一个千年后窥天而来的修士。”
    巫云月知道她说的是谁,从宿惊岚发现奚云平的秘藏,到窥天见到千年的半人半鬼的鬼修少年,冥冥之中似乎所有命数都交织在一起,没有所谓的巧合,只有每个人恰好踩中的一步,才会迎来所谓的生机,一点点成为顾家与宿惊岚,与魔道顽抗的一条路。
    所以从那个孩子降生开始,顾家与神医谷,乃至西界,就都要为了逆天付出代价。
    也同时,那窥天而来的命数天机只能藏在他们自己身上,不能为世人所知,只有一步步地运筹帷幄,加注胜算,直至千年后那个孩子重新开启阳龙墓为止。
    ……
    “但事至如今,当我们走上这条路的时候,才发现有些命,只能不断用命去加注。”巫云月知道仙道的气运早就在千年前万宝殿那些宝器成就的时候已然走向枯竭,如灵脉崩塌,如修炼停滞,救世其实说得有点太重,“从惊岚发现虚妄山林开始,有些事就已经注定了。”
    顾七看着巫云月,房间里静到只剩下她的声音,却无比清晰刻骨。
    “千年前窥天一共有两人。”
    巫云月说道:“一个是鬼修宿聿,布了万宝殿至阳龙墓的大局……但还有一个是奚云平,他给后世带来了新的胜算。”
    顾家深山的阁楼里,温热的药汤豁地落在地上,瓷碗发出清脆的响声。
    盘腿坐在榻上的少年稍稍失神,垂眸看了眼那碎了一地的药汤,“手滑了。”
    四周的鬼众医修被吓了一大跳,顾不得八卦什么,上前帮忙收拾残迹。稍显热闹的声音左右轮转,宿聿张了张手,看着成人的躯体,识海里是自不见神明听来的秘密,宿惊岚与奚云平两个名字明晃晃地占据了他意识,塑造人躯,窥天而行,那自巫云月口中说出的秘密,像是串起了未被提及的秘密。
    降生时的记忆随着灵眼的恢复,他成一个幽魂,跟着那个被判定愚昧的孩童身边的时候,曾见过宿惊岚。
    温热的手碰触在他的身体上,柔和的声音还有头顶摇晃的铃铛,今生的记忆幽幽浮现而出,短暂地与宿惊岚相处过,而非千年前隔着窥天阵法见的一面,也不是干脆利落的交代把命运交给宿惊岚。
    千年前宿聿已经算不上信与不信一个人,能窥天而来的修士,必然有所需求。他其实最开始想的利用,想着那个女人知道万宝殿的秘密,或贪婪或好奇,按照他的布局一步步地去走,可窥天最后,得来的是宿惊岚的应承。
    宿聿在那时候罕见地选择信她,所以在与龙魂约定的时候,留的是宿惊岚之名。
    神识回到万恶渊里,玄玉棺放在了万宝殿里灵气充足的地方,棺中的女人闭着眼睛沉睡,眉目舒缓,似乎从来没有明着说出她的所有的行为,只剩下从各种蛛丝马迹里,留存着她曾付诸所有的痕迹。
    有必要吗?就为了他。
    宿聿静静地想着,然而棺中的女人没有回应他。
    回应不了他的还有奚云平。
    西泽多雨,放晴了半日,又淅淅沥沥下起小雨来。
    屋内的交谈不知过了多久,直至巫云月浅浅地咳了一声,顾七才起身告辞。
    木门推开的霎时,雾气往里行了半路,不见神明小心地退后了半步,撞在了男人的衣摆上,偷听其他人谈话的惊慌在这个时候袒露无疑:“别以为你跟我爹有婚契就可以胆大妄为,你若是藏着掖着不告诉我我爹秘密,这样的感情是长久不了的!让我闭嘴也没用,我爹能看我的雾,我已经把事情告诉他了!”
    阵灵的天真与某个人不一样,男人的目光停留在他的脸上,隔着一张脸,像是在看某个人,看千年前独自背着师门命令前往妖山奚家,最后被困阵中上百年的奚云平,被沉虚葫保护,却被隔绝真相,最后坐化布局的师弟奚云平。
    千年前,奚云平做到了。
    在他死后……还在查着后世。
    “走吧,回去了。”顾七简言道。
    不见神明跟上了顾七的脚步,回到深山阁楼里的时候发现四周都很安静,擅长审时度势的他悄悄退了,见到顾七往上走去。不见神明罕见地有点落寞,他悄悄地往后退,见到了不知何时竟然出现在外界的沉虚葫,他不喜欢这个女人,因为奚云平创造它就是为了保护她,看到她,只会想起被困虚妄山林的时候,它在背后看着沉虚葫被宿惊岚带去人世,而它只能向往别人没有的自由。
    不见神明想避开她走,葫芦女人却走到它的面前。
    “万宝殿里还有一点千年前残余的阵法需要处理。”沉虚葫看它。
    不见神明愣了一下:“干嘛?”
    沉虚葫道:“宿聿说让你处理,吃吗?”
    不见神明偷听的郁闷顿然化解,有阵法吃肯定去,“别以为你向我示好,我就能原谅你。”
    现在它不一样了,可以到处跑,想去哪就去哪,奚云平不在,它也有爹疼!
    沉虚葫看着稚嫩的阵灵跑进了万恶渊,稍稍抬头看向阁楼之上,木门被推开,在细雨中关闭陷入沉静,她低着头见掌心,最后思绪融于眼眸中,不再外谈,跟上了远处埋怨她动作慢的阵灵。
    阁楼上门内安静,顾七合上门,见到了坐在床榻上的少年。
    宿聿看似神情如常,但顾七知道,他与母亲巫云月的对话已然被他知晓。不见神明偷听却有分寸,若非宿聿允许,它不会大摇大摆地潜入其中,更是毫无收敛地偷听。
    江行风等人早在察觉到宿聿情绪的冷漠后离开了,八卦的鬼修半句话也不敢提盟会后其他修士的议论,渐渐房间少了人,只有医修将第二碗熬好的药汤放在桌面上,药是巫药,对宿聿身体的修复有明显的效果,每日一碗必须得喝。
    两人之间默默没有交谈,直至顾七将放在案桌上的药端来,提醒道:“药凉了。”
    少年把弄着手中一颗巫珠,顾七知道那是什么,可以通往顾家地库的唯一钥匙,地库之中放着奚云平的秘藏,这个东西应该在数日之前就交给了宿聿,但地库顾家的修士一次都没见到过宿聿过去,或许是已经悄然进去过,又或许他从未探访。
    顾家的所有计划,已然表明奚云平的秘藏里藏着多少东西,足以让顾家背后的西界联手,也足以让千年后的修士合作窥天,争取一道生机。
    沉默就像是唯一能阻止情绪外溢的因素,裴观一的时间停在了成为了妖剑的那一刻,可宿聿的时间何尝不是停在了万宝殿的崩塌的刹那间,他殚精竭虑准备了倾覆天虚灵脉的阵法,想方设法地将万宝殿的残骸藏进了千年后的阳龙墓,孤身一人地做完这一切,背上了所有骂名,也做好了往后一徒倾注所有命数的准备,等一个千年后的生机。
    而现在这条路上,出现的不再只是他一人。
    ……有徐天宁,有宿惊岚,甚至还有奚云平。
    “放那吧,晚点……”宿聿的声音稍哑。
    只是话没说完,悬停在面前的手却没有移开,他抬头就能看到顾七低垂看他的眼。
    宿聿只得伸手接过,一口饮尽。
    旁边的人像是在等着他,看着他喝完药,又取走了碗。
    听到药碗落在桌上的声音,宿聿以为顾七又要走了,却忽然见看到床榻末端,男人掀开了被褥,坐在了另一边。
    狭窄的床榻上坐着两个人,顾七轻轻抬起宿聿的腿,放在了自己的腿上。
    隔着一层衣料,但他还是能感受到宿聿冰凉的皮肤,苍白透青的肤色不正常,也代表着这他体内的阴气渗透入血骨,早就与这具创造出来的身躯契合一起。
    能容纳通灵魂的身躯是特别的,也在降生的时候已经注定与凡胎不太一样,温热的掌心捂在膝盖上,暖意似乎隔着绷带传达到内里的皮肤,缓解了那满身心的寒意,裴观一的灵力至寒,但顾七不是,与狮麟同生的雷系灵力不止给他带来凡人没有的愈合能力,也有与本源相悖的雷系灵力,此时这些灵力缓缓地输送入他的体内,克制地浮在表层,没有更往里渗入,却带来了令人留恋的温暖。
    几日未见日光,宿聿感受到那缓缓传来的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