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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7-5 诸般落幕
    发布会公映办在午后的蚊子电影院,绿草如茵、清风徐缓,野餐席边无限供应司康和红茶。
    主持人一身隆重西装开场,介绍了自己、介绍了厂商。
    「......接下来有请各位主创,首先是《如果沉默不算谎言》的团队总监,掌声有请──閆翰秋!」
    閆翰秋穿着轻便,依然是素日打扮,手里握着麦克风小跑上台,清俊的外表引来一阵欢呼。
    「大家好,我是閆翰秋。」
    「再来是特别主演......」一阵报名排列队后,欢呼声不绝。
    师念白坐在第一排,抬头望着閆翰秋,閆翰秋趁着其他主创团队入场回望她、偷偷给她递眼神,他眼里有光芒、她唇角有笑。
    「欸,我真的很好奇欸,想问一下导演组为什么会选这么特别的形式,」闹哄哄的场子静下来后主持人对着閆翰秋发问,「一般来说不是应该会顾及放映品质,在电影院拨放比较好吗?」
    「是啊,但其实这不是导演组选的,是原作者芨丝忒选的,她说想要偷偷混进来跟自己的书迷一起看电影、想好好看看支持她作品的人的脸。」閆翰秋轻笑一声,他将麦克风往台下的方向递,「大家想见见她吗?」
    「好──」
    「想!」观眾配合地震耳欲聋喊好。
    师念白在台下偷笑,满脸就写着:「閆翰秋你好样的,看你这下怎么收拾啊?」
    「完蛋了,她在瞪我。」閆翰秋忙不迭合掌拜了两下,「其实芨丝特就在台下,不过我们之前就讨论过了,因为这部作品是改编她自己的故事,漫画书迷如果先见到她可能会有先入为主的观念,她不愿意影响大家观影体验,所以首映结束后的问答时间才愿意上台。」
    「好,我们谢谢总监的解答!」主持人接过话柄,「芨丝特从来没有办过签书会,因此这会成为她第一次在大眾面前露脸,请各位想见到她本人的书迷,或是看过电影喜欢上这部作品的影迷,务必留到电影放映结束以后的互动环节。」
    「一定留下来!」手里拿着漫画原着的中年大叔一嘴落腮鬍,中气十足大喊,他肩上扛着约莫五岁的小女孩,身边有一位女性,像是携家带眷来的。
    「谢谢这位很热情的大哥,等一下芨丝特上来一定让她特别跟你打招呼。」閆翰秋点点头。
    寒暄和流程继续往下走,场边一片嘈杂。
    李乐只来得晚了些,只是静静待在场边最远、最难以察觉的位置,先是看见了在台上致词的主创团队里,小学弟站在边上,然后挑了个空位坐。
    电影开始了,响起师念白最熟悉的声音。
    「『遗忘肯定会很漫长吧,毕竟就连爱的时候都聚少离多──』」
    他浑身战慄,不敢张望。
    未经釐清的思念是钝痛,习惯就好、习惯就能忽略,以为可以充耳不闻,直到噩梦生生在眼前全重演一遍才被剧痛袭夺,张狂蔓延,才让李乐只又见到自己的泪。
    直到尾声也只能脖颈僵硬地石化,就这么一动不动地直视萤幕。
    「
    —特别感谢—
    漫画:芨丝特老师(秋月白出版)
    印刷……
    《如果沉默不算谎言》剧组出品」
    他就这么看完了整场电影。
    李乐只抹去了眼角的泪,目光涣散地朝前方戏台。
    「先生你还好吗?」旁边的小女生拍拍他的肩膀,递给他卫生纸。
    他回过神,摇摇头接过,「谢谢。」
    直到意识到他的清明早已远去,描摹着有她的时候,她会如何陪着自己一步一步思考拆解,才注意到其实沉重的钝痛、听见灵魂崩坏的巨响。
    「让我们用最热烈的掌声欢迎原着作者,芨!丝!特!」
    「嗨,大家好,我是芨丝特。」她边走边朝着所有人招手问好。
    师念白在场边等候多时,她单手提着略微白色棉质长裙走上戏台,閆翰秋以掌声相迎,她放下裙摆站定在閆翰秋身边,閆翰秋蹲下替她理了理。
    「刚刚那位很配合的大哥在哪里?」
    大哥站起来挥手。
    「你好!」她抿唇一笑。
    好刺眼。
    李乐只的心脏又一次剧烈地响了起来,心跳的鼓点彷彿能震进人心里。
    「早就听说芨丝特跟总监关係很好,」主持人瞥了一下刚拾起麦克风起身站定的閆翰秋,「今天一看,好像是真的欸,两位要不要让我们八卦一下?」
    閆翰秋未答,只是把目光投向师念白。
    「好啊。」师念白盈盈一笑,「实不相瞒,秋哥是我大学时期选修课常组队的学长。」
    「喔──」台下群眾起鬨。
    「总监开了很多画展,现在又为我们带来这样一部好作品,以后还会在各领域展露头角,芨丝特会不会羡慕嫉妒恨啊?」
    閆翰秋笑容温柔地看着师念白,等她回答。
    「挑拨我们一起赶期末报告的革命情谊喔?」她举起麦克风笑道,把话题丢给身边的閆翰秋,「翰秋,你说,我会忌妒你吗?」
    「我哪知道我又不是你?」閆翰秋突然被点,哭笑不得。
    「大家好奇吗?」师念白把麦克风递向台下,听到肯定回应,才又续道:「翰秋从我入学开始就很有名,两个系的系办很近,佈告栏是共用的,几乎一整年都会看见他。」
    「他是天才,本质上跟我们这些凡夫俗子就是不同世界的人,就算我再怎么努力也没办法达到他的程度。」她语调平稳,无端生出一股寒意。
    閆翰秋笑容顿歇,肉眼可见满脸错愕,全场跟着鸦雀无声。
    「不要这么惊吓,我话都还没说完,怎么连你也紧张成这样!」师念白用手肘戳戳閆翰秋,「我想说的是,这种话到处都有人说,也没办法否认偶尔比较起来会自卑,但我如果是抱着这种态度看待秋哥,就不会在课上主动找他组队。没有交集、没有机会合作,今天也就不可能站在这个地方了。」
    「那芨丝特是怎么平衡心态的呢?」
    「我觉得刚才那种话,只有与对方付出同等努力才有资格说,我很少,或是说几乎不会去忌妒谁,因为一但开始努力、一旦试图去付出同等心血,对对方成就的情绪投射就只能剩下敬意了。」师念白双手握着麦克风,无限诚恳,「所以如果你忌妒某个人,那就去靠近他,看看他的努力,然后付出一样的努力,我对秋哥就是这么做的,如今我很感谢自己当年的勇敢,更感谢翰秋学长给我上了这宝贵的一课。」
    又问了几轮问题,天色晚了一些。
    最靠近出口的场边有个人举起手,被导演组点中,追踪灯打向边界──
    师念白的视线顺着光去,顿时哑口无言,连麦克风都差点要拿不稳,她身型一晃,被閆翰秋稳稳扶住。
    我本以为只剩相顾无言,见到你却突然发现,我其实有万语千言只能梗在心里面。
    我张不开口。
    「来,我让工作人员把麦克风传递到你那里去。」主持人走到台边把麦克风交到工作人员手里。
    师念白没等麦克风传到,「你想问什么?」语调隐约颤抖。
    如果沉默既不是谎言,也不属于真实。
    那青春里这不计其数荒腔走板的段落,又该算成些什么?
    「这个故事是真实改编,那现实里你后来原谅他了吗?」青年站在灯光下提问。
    她有片刻恍惚。
    感觉此时此刻和当年李乐只在台上唱歌、师念白在台下鼓掌的情景像是错了位似的。
    抖着唇,眼里蓄满泪,灵魂像是被抽乾了一样,轻声说道──
    「我不知道。」心跳的鼓点彭湃而沉痛,与李乐只的心跳合为一股。
    师念白垂下濡湿的睫毛,长长的捲发随着抽泣抖呀抖,她低着头透过泪水看木地板,双手不断抹去晶莹的泪。
    也许是......见到的瞬间就只能原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