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哥儿听到了侍从的禀报,露出一个笑。
他究竟说些什么,她听不清。
只记得一场蓄势已久的大雨倾盆,好似淋湿整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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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来天色暗沉沉,没有半分光亮,薛闻初以为外头又被布料给罩了起来。
她的心扑通扑通地跳得极快,好似就要冲破胸膛一样。
周围寂静着,风寂静着,她急速地呼吸,试图开口叫喊,却只能感受着自己嘴里冒出来的哈气,声音不知是被囫囵吞了还是她根本没有说话,只觉得是寂静的。
她好似待在一个又狭小又黑暗的地方,怎么挣脱还是挣脱不掉、
还是梦吗?究竟是不是梦。
为什么梦会这么逼真,可若是梦她是不是该要醒了?
姑娘醒了?薛闻身边从小一起长大的侍女查查听着窸窸窣窣的动静连忙捧着灯盏过来。
前院大姑娘那儿来催了好几次,我本想唤姑娘你起来,又听着她们说不用您专门起身。
查查她今日这时候才露面,是因为一来国公府被明面叫去学规矩去了。
实则因为不想她出现来给薛闻帮忙 ,损害了查验薛闻是否有真老实的机会。
薛闻当时也未曾明白过来,只后知后觉恍然大悟,那时候面对府里的一团乱麻还有浮躁的人心,她将早就恢复民籍的查查放在外头学手艺,将陪嫁过来的铺子都交给查查一人保管。
那时候她想着自己无法体会的,便让查查代替她体会一次。
而如今的查查,还是一个跟她这般年纪一样,天真笨拙的小姑娘。
一盏微弱的灯光罩着白纱罩子,光很淡,但足以驱走黑暗,照耀出查查的模样。
让她整个心安定下来。
查查,把灯点上,都点上。
声音颤抖又不容拒绝,查查没问便先开始点灯,等整个屋内被明晃晃的灯光点亮,查查才瞧见那双氤氲着泪痕,手指紧紧朝掌心肉里抠着的人。
可薛闻已经不肯流露出脆弱,缓了缓心神后想起刚才的问话:
天色已晚,姐姐可有说唤我过去做甚?若是姐夫也在,男女有别,我身为妻妹不能过去。
如今再看着查查还有些许稚嫩的脸庞,想起后来想给她当娘的气焰便忍俊不禁:对了,我刚做了一场大梦,梦里有年长的我,还有长大后的你。
真好,还是从前模样。
我没问,那边也没说,就一直让含桃姑娘过来催,那我们有去江南和塞外吗?江南的饺子是不是也是甜的。
那没事,她还会再来的,到时候问问就得了。南边吃饺子里边都会放糖,可甜了。
两个人没有任何阻碍的两件事一同说,却也没有落下什么。
还有的会放山里红做成的泥儿,红豆制成的沙,花样多得很,跟咱们饺子一样。
薛闻抬起头来看着查查,两个年岁相仿从小一起长大的女孩相视一笑,都从眼眸之中看到了明星一般的憧憬。
风将窗棂吹开,初秋的风一阵凉意,灯影也变得摇摇晃晃,照得墙壁上的影子忽长忽短。
薛闻打量着梳妆台上的镜子,昏暗角落中一盏来自身侧的油灯撑起光亮,铜镜内她的模样也随着光如同水中波纹来回荡漾的。
风停了。
窗已被查查关上。
薛闻打量着铜镜内的自己,多少心如止水都随着波纹逝去,记忆之中连走路气力都没有的夫人缓缓消弭,显露出来的是她不施粉黛、不用戴珠钗头面就很漂亮的精气神。
如今她还有这大好年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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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渐来,京中最有名的酒楼之一的畅观楼内接待了一批不能招惹的客人。
不过,京畿这地方,掉下一块板砖来砸中十个人,有三个出身勋贵之家,有四个和勋贵之家沾亲带故,剩下的还有在家里得力的管事。
有时候巧了,还能遇上朝廷大员。
所以,酒楼之中上菜的小二、包厢外头弹琴的乐人,虽说想着一定要伺候好这些大人,好得些赏钱,却也没有惊慌失措没有见过世面的嫩瓜秧子模样。
砰砰砰。
沉重又快速的脚步声迈上了酒楼的木质台阶上,硕大的声响引得账房都侧目。
心想这是谁这么粗鲁,若打搅了贵人才不好,再仔细一看,是那贵人身边之人,等再想探究探究,只剩下一瞬的衣袂了。
少爷,店里的酒菜已经为少奶奶备好,您今日可要回去休息?小厮躬身越过一众朝中官员,低声问着沈今川今日安排。
回去便是不留宿,不回去便是用完膳再回衙内。
从小跟随着沈今川身边的贴身随从也很奇怪,自家少爷还未袭爵,在朝中任四品虚职,还有一个实职的六品御史台官职。
怎么旁的大人都不忙,唯有他们少爷这几日连回家的时辰都没有。
今川,这是夫人还没哄好?同为出身勋贵的同僚见着问道,嘴里满是揶揄。
谁不知晓,咱们沈公子自从成婚后,身边连母蚊子都不敢近身,对夫人情深一往,这不,咱们日日小聚,日日还给夫人带饭食。
夫纲不振啊,不过娇妻美人在侧,我等惊羡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