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盘子你用完放着就行,我明天带走。
她发现这里的账本,发现很多杯碟碗悄没声地消失,现在她来接手,活要见盘,死要见盘尸,谁都不能例外。
还记得秦昭明心眼多又多疑,她没说别的,放下包子就走了,还给贴心地带上门。
秦昭明回头看外头,天色黑压压一片,是浓艳的黑。
他再一次确认,这是半夜三更。
而薛闻,这位不分缘由拔刀相助的救命恩人,半夜不睡觉,给他做了包子。
外头门阀关闭,微弱声响在他耳中,世界重新回归寂静。
秦昭明拧着眉,看着对面房内的灯火。
一夜未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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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薛闻送来汤面,她发觉秦昭明可以吃辣便放了秦岭特产的辣油,香喷喷。
第三日,薛闻送来馄饨,薄如蝉翼的皮儿包裹着,配上清汤香油和点点小葱。
第四日,是酥的掉渣的饼子里头夹着腌制过的厚厚肉片,连秦昭明刻在骨子里的礼仪体统都没有办法优雅地吃完。
第五日:
第六日:
他发现自己不仅养回身体,甚至因为没有练功而长了几两肉。
而后,秦昭明接着发现,他每日深夜加餐被养胖了,可薛闻依旧就那几两肉。
后来他又发现,薛闻自己不吃,只给他吃。
又在看过他之后,一夜灯不眠。
第七日,是熬得入口即化的地黄粥配上风腌小菜,咸菜有些咸,让秦昭明口渴起身出来找水。
然后他就看着薛闻在厨房里来回忙碌,见他过来有些局促,而后下意识看着他腿:你
渴。
薛闻从灶上给他倒了一杯一直温着的茶,秦昭明已经习惯薛闻给的东西,没有任何犹豫就入了口。
然后。
苦。
冲到天灵盖的苦。
原来在等着谋害他啊。
薛闻眨眨眼,除了第一夜那么热闹之外,之后
几天秦昭明都没有露面,所有人都习惯了没有他。
包括薛闻自己。
就是每天晚上不睡的时候,想起来给他加个餐。
顺便打发时间。
你怎么了?
没事。
还渴吗?薛闻作势倒茶。
不不不,不渴了。秦昭明想,他还敢渴吗?
薛闻有些想说话,但又不知晓该要怎么说,眼前是她认识的那一个,却又还不是那一个,只能点点头沉默,然后继续忙自己手里的活计。
被搁在一旁的秦昭明丝毫没有被冷遇的意识,他必须承认苦茶真的提神醒脑,一下子把他弄清醒了。
而夜晚烛火总是暗沉沉,他垂眸看着薛闻才发现她是好看的,有她独一无二的气质所在。
增一分太艳,减一分太淡,在他脑海中回忆起来当时被他当作首饰架子和家贫貌丑的那些头面在她头上,应当恰好。
只可惜,那雪白脖颈上印着他的指痕,随着时间已经由殷红变成难看的瘀痕。
在旁人眼里的冰雪易碎美感,到了秦昭明眼底就成了再怎么形容也不会觉得这样好看,反倒让他生起愧疚的表象。
早知道的话,他就轻一点了。
你不睡么?
薛闻没想到他还没走,顿了顿:我不爱晚上睡。
她不喜欢黑沉沉的一片,总让她有在黑暗中窒息的错觉,忙碌着忙碌着到半夜,星子出来月亮沉沉,她累得昏昏沉沉伴着在天亮之前不会熄灭的蜡烛,才好入睡。
薛闻低着头左思右想,想不明白秦昭明深夜找她聊什么,灵光乍现:你是饿了吗?
我在给你做些吃的?
喂猪也不能这么喂啊。
秦昭明欲言又止,看着薛闻一本正经的模样换了种说法:不是,我就是困了。
真怪。
他什么时候说话考虑过别人心情。
哦。
薛闻点点头,意识到他们对话结束,脸颊上的酒窝瘪了进去。
从秦昭明的角度俯视,感觉她可怜兮兮的,又换了一种说法:吃点儿也不是不行,方便吗?
果不其然,他又看到了酒窝。
秦昭明一边想她笑起来挺好看,一边暗骂:
该死,他的劲瘦身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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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闻维持着一夜的好心情,这种好心情自从查查因长胖而拒绝她深夜投喂后已经很久未曾出现。
第二日起身后她看着院子里的变化,抓住看门的婶子问:这是怎么了?
三丈宽,一丈高的木料,本来打算用一季,现下都成了已经劈砍后的柴火,四周邻居都在这忙活着搬来搬去。
娘子,你不知道啊?那带来的那个郎君一大早上便开始砍柴。
好大的劲儿,跟牛一样!
薛闻看着堪称巍峨壮丽的景观,心想确实得好大的劲儿。
但,他不还在瘸腿么?
或许在舒坦的地方也失去了警惕性,薛闻好奇也就这么问了出来,一旁不知待了多久的秦昭明穿着一身玄黑劲装,头发看似随意地垂下几丝,颇有少年不拘小节的清俊,袖口领口镶嵌着银丝闪闪亮亮,身上还有一股淡淡的香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