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冶和席玙的身高都很优越, 但席玙要比苏冶更高一点,从背后环住苏冶的时候,下巴能够刚好抵着苏冶的肩。
苏冶浑身漂浮着浴室中带出来的热气, 和闻起来很舒服的沐浴备品的香氛。
那点雪松气息被压下去不少, 席玙鼻尖贴着苏冶的脖颈,才在木棉香中嗅到一点点熟悉的气息,不过这些也已经足够。
真奇怪,酒店的备品都是统一品牌,但用的人是苏冶,席玙就觉得这些香气变得无比吸引人。
回去后让小杨买一套放在家里,席玙心里漫无目的地想着,圈住苏冶的手臂又紧了紧。
客厅里安静了好几分钟。
半晌, 苏冶手指抚摸着席玙的手腕,“去洗澡吧。”
“嗯。”席玙又嗅了下苏冶微湿发丝内的香气。“记得吹头发,累的话就先休息。”
苏冶点头,朝他笑了一下。
席玙看着苏冶进了客卧,插上吹风机后才回到主卧,进浴室整理一天的疲惫。
洗完后,走出浴室,席玙第一反应是直接拐到门边,边擦着头发边往客厅看了一眼。
客厅的灯已经关掉了, 只有露台外透进来的灯光,吹着一点窗帘,轻飘飘地晃起。
客卧的门关着,依稀能看到一点光, 席玙猜测着苏冶或许已经躺在了床上, 按苏冶的习惯, 可能会看会儿书,也可能就是纯粹地裹着被子发呆。
苏冶平常很安静,但躺在床上的时候不是很老实,动着动着就把被子裹成一团。
那点光很稀薄,席玙想要的不至于此,但现在他也不准备操之过急。
他现在有足够的耐心,等着苏冶慢慢理清自己的心情,主动来到他身边。
席玙轻轻关上门,转身。
背后忽然传来熟悉的,他心中正在想着的人的声音。
“洗完了?”
苏冶坐在床尾凳上,双手捧着一杯热牛奶,稍微探着身子向门廊这边看了过来。
主卧的门刚好合拢,门把手在席玙的掌中发出“咔哒”一声。
苏冶摩挲着手中的玻璃杯,站起来递给席玙。
席玙心中怔忡片刻,接过,带着一点笑容,“怎么总给我拿牛奶,又不是小孩子。”
苏冶听着这句“小孩子”,很短暂地抿了下唇,又很快放开,“喝了之后能睡得好一些。”
这样的对话好像不久之前就发生过一次,不过那时的情况和现在不大一样。
席玙没想太多,他没有睡前喝东西的习惯,但这是苏冶递过来的,他很自然地端起喝了一口。
喝完之后,席玙才发现站在自己面前的苏冶有些欲言又止,双手很自然地交握在身前,但手指一动一动,似乎在犹豫着什么。
席玙不明白苏冶是怎么了,但结合下午安思嘉过来的事,他很敏锐地开口,“安思嘉和你说什么了吗?”
苏冶摇摇头,“不是...我想问问你什么时候睡。”
席玙微挑了下眉,“苏老师不仅要监督我写新曲,现在还要监督我睡眠了?”
苏冶嘴巴动了两下,似乎想应下这个问题,但又有些不安。
“嗯。”但苏冶犹豫了片刻,还是很认真地点了点头,“你得早点休息。”
“好吧,有苏老师监督,我肯定不会开小差。”
席玙原本只是想习惯性逗一下苏冶,倒没想到苏冶会真的承认下来。
苏冶其实是个不太禁逗的人,在席玙的记忆里,他一逗苏冶,苏冶要么是假装没看到,要么不理人,实在受不住的话就会蹙着眉轻声叫他别闹。
这是苏冶第一次很坦白直率地回应着他。
倒不是说苏冶以前不直率,只是苏冶的直率多数都要以谨慎做底,说话总是不说太满,似乎是怕发生什么难堪似的,总要留几分余地。
譬如以前席玙记忆里,苏冶坐在琴凳上翻着乐谱,低着头说过于激烈的节拍会带给人心动的错觉。
苏冶总是这样,先给彼此留很多的余地,再试着去露出一点点真心。
席玙花费了好大功夫才让苏冶有了一些改变。
现在这样的苏冶让席玙觉得很新奇,但新奇之后,席玙直觉苏冶有点不对劲。
“水水,你怎么了?”
苏冶交握着的手指捏紧了一瞬,回忆着刚才看到的东西。
安思嘉临走时说要和苏冶微信聊,语气随意的像是这五年的隔阂从不存在,他们从来没从苏冶的好友列表里消失过。
苏冶很感激安思嘉的善解人意,把安思嘉这句话记在心里,一直在默默念着,像得到了什么恩赐,回来洗完澡后就马不停蹄地给安思嘉和江从风发了好友申请。
其实苏冶刚回国的时候就想过要把他们加回来,但始终害怕自己太过突兀,更因为不知道队友们如今是什么态度而犹豫徘徊。
苏冶很清楚,自己退团的事有多伤队友们的心。
安思嘉似乎是真的在休假,苏冶的好友申请发过去后很快就通过,一连发了好几个撒花的表情包过来。
江从风则不知道是没看到还是在生气,苏冶和安思嘉聊了几句后,也没看到江从风有通过申请。
苏冶有些紧张和焦虑,手指戳着微信新好友的通知栏,心里拿不定江从风有没有消气,不经意间点进了紧挨在底下的席玙的好友通知。
是昨天深夜在露台,席玙握着手机,问他“什么时候把我加回来”的那一次。
当时苏冶实在是太愧疚了,火速通过了席玙的申请,后来两个人忙着拍戏,没拍戏的时候基本也在一起,苏冶就没怎么看手机。
直到不小心戳到这一栏,屏幕自动跳转,跳到验证消息的界面。
苏冶忽然发现,昨晚那条来自席玙的好友申请的默认验证消息下,有一个可以展开的选项。
苏冶点开。
一瞬间,排在时间最近的那条“[y]申请添加您为好友”的下方,跳出了许许多多或长或短的验证信息。
因为拉进了黑名单,导致苏冶从来没收到过这些。
他呼吸一下子顿住了。
这些验证信息实在太多,像是一长篇的聊天记录,苏冶连续滑了几下才滑到底。
整整五年的时间跨度。
那些简短的文字里包含着苏冶没有看到过的,但今天在安思嘉口中稍微窥到了一些的席玙的另一面。
一开始最早的验证消息里,席玙的语气看起来相对还算比较冷静。
知道苏冶删了所有队员的好友后也没有太过慌神,有条不紊地去找了星立的高层,同时想办法联系着苏冶。
苏冶的电话自然不可能打得通,席玙只能靠这种看起来有些好笑的方式,试图得到苏冶的回应。
当然,苏冶根本就看不到这些。
五年后的苏冶看着那些验证消息旁边的时间节点,仿佛透过了这些冷冰冰的文字,窥到了席玙过去的生活。
仿佛他们两人借助着这些未能接收到的信息,短暂地在过去的某一点交汇。
过去的席玙,现在的苏冶。
这些简短的消息在苏冶刚离开的那几天从来没有停过,天天都会发过来。
直到其中的一条,连续不断的天数日期以此为界,开始有了断层。
[我找到你小姨了,她什么都没说。]
[苏冶,我不配得到你一个解释是吗?]
苏冶捏着手机的指节用着力,隐隐泛白。
他坐在客卧的床上,能听见一点点主卧独卫传来的花洒淋浴声。
刚才从背后环绕着自己的温暖又毫无征兆的怀抱似乎还像错觉一样残留在苏冶的肩颈上,只是那种温暖的体温似乎一下子急速变烫,烫得苏冶后背忍不住条件反射似的微微躬起。
高挑漂亮的人一下子像是缩水了不少,苏冶手肘抵着大腿,小臂酸痛地悬空捏着手机,坐在床边蜷成一团。
长发从脸旁拂过,镜中的苏冶仿佛突然背负上什么沉重的行李,不堪重负,压得他呼吸发闷发紧。
席玙独有的散漫的声音像幻听一样响起,细心又体贴地叮嘱着苏冶。
“洗澡之前记得开空调。”
“烟还是别抽了,苏老师。”
“你怎么又不穿拖鞋?”
苏冶躬着背,踩在温暖地毯上的脚本来并不冷,但脚尖却忽然像是被寒风吹到了一样动了下。
他捏着手机,脚尖够到胡乱丢在一旁的拖鞋,好生穿好。
穿好之后,苏冶的背躬得更低,上半身几乎要贴拢抵着双腿。
手机上的荧光晃得苏冶眼睛痛,而上面的文字让苏冶喘不过气来。
一喘不过气,窒息感就开始向上蔓延。窒息感一漫开,苏冶的大脑就开始不受控制地晕眩。
他伸手,狠狠地掐了下自己的手腕,掐得皮肤立刻迅速泛起红紫,疼痛让开始晕眩的大脑获得了一分清明。
苏冶却仍嫌不够似的,食指拇指松开,又用力掐着自己的小臂,掐得指甲深深嵌进皮肤里。
那截雪白的小臂上没什么肉,只有一层薄薄肌肉。
几下功夫,多出好几块印子,像落在雪地里的残破的花。
苏冶像是修道的苦行僧一般,顺着摸完小臂,又开始摸到自己大腿,一下又一下,像上瘾一样,对自己又掐又拧。
那双眼睛因为疼痛而纠了起来,冒出生理泪水,让苏冶的视线有些模糊。
他必须要这样,必须要靠着这种疼痛保持清醒,来仔仔细细地去看这五年席玙留下的讯息。
不能有遗漏,他必须看完。
哪怕是一枚苦涩难咽的果子,他也必须要咽下去。
如果不这样做,他就没办法得知席玙的焦灼和痛苦。
而这些都是他苏冶造成的。
在席玙那条提到苏岚的验证消息后,大约过了将近四五个月的时间,才终于又有了新的验证消息。
[oril要解散了。]
很短的几个字,像是公事公办的告知,没有任何多余的言语,看不出席玙发出这条消息的时候情绪如何。
苏冶模糊间想到,除开他之外,席玙是第一个退出oril的成员。
oril在席玙退出后,在星立的坚持下又苦苦支撑了一段时间才彻底解散。
所以席玙其实退出后也和他一样,一直在无声关注着oril的消息。
这条信息之后又过了大概半年,席玙没有规律地陆陆续续又发了一些验证消息,情绪从质问苏冶的那一条慢慢变得冷静。
又或者只是因为这些文字太过简洁,让人没办法看出背后发消息的人的心情。
[我出单曲了。]
[江从风去选秀节目做导师了。]
[第一张专辑官宣了。]
[安思嘉前几天来,问最近有没有你的消息。]
[那块广告牌我续上了。]
看到这一条,中午站在人群之中大声叫着苏冶名字的安思嘉在苏冶的记忆中浮现。
安思嘉大概是oril团里最冷静的人,中午那场闲聊,他絮絮叨叨地告诉苏冶他找高层打听了不少,始终没打听出什么。
安思嘉话里话外,是一种从一开始就认定了苏冶不可能无故退团的语气。
他说,他从没有觉得苏冶是其他人说的那样。
即使安思嘉完全不清楚苏冶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也一直相信着苏冶对oril的感情没有作假。
哪怕当问起苏冶退团的真实原因,在苏冶含糊带过的情况下,安思嘉仍旧最大限度地表达了理解和包容。
苏冶忽然发觉,其实就像他牵挂着队友们一样,队友们也一直牵挂着他,从来没有忘记过他。
但这个发现却让苏冶更加觉得自己罪无可恕。
他咬着牙关,一只手摸到自己的雾剂吸了一口,强迫着自己双眼视线集中在手机屏幕的文字上。
席玙发来的这种简短消息还有很多,像一个小小的日记本,但似乎不掺杂任何情绪,只是在客观地一条条告知着这些事情,像一种积年累月的习惯性报告。
苏冶觉得这种情绪很熟悉,他安静想了很久,想到是席玙那支《浅幕》的mv里,席玙在镜头前漠然转开的那个眼神,和这些简短消息无比相得益彰。
是一种抽走了所有情绪,什么都不剩,只剩下一点惯性执念的感觉。
席玙的消息断断续续,到某个时间点又出现了大幅中断。
2019年12月31日, 21:58。
[又下雪了。]
[苏冶,你说到底什么是有意义的?]
[我不想再给你发这些没有意义的东西了。]
[祝你生日快乐。]
苏冶觉得自己眼睛这次真的蒙上了雾,模糊不清,怎样都擦拭不去那种遮住一切的感觉。
他手忙脚乱地揉着自己的眼睛,努力睁大双眼,去对抗着铺天盖地漫过来的慌乱与不安。
恐慌感席卷了苏冶的全身。
仿佛什么东西即将离他远去,且再也不会回头。
在这个时间之后,席玙果然再也没发过那些细碎的,像是报告又像是日记一样的短消息。
他说到做到,19年年末的这条,和昨晚新增的好友申请之间,长达三年近四年的时间里,一共只有三条验证消息。
2020年12月31日,23:59。
[祝你生日快乐。]
2021年12月31日,23:59。
[祝你生日快乐。]
2022年12月31日,23:59。
[祝你生日快乐。]
床头柜上放着昨晚无声搁在客卫浴室门前的木托盘,里面还有几根苏冶没有用的发圈,旁边是一枚苏冶昨晚睡在席玙那间房而没机会用到的眼罩。
苏冶数了数,刚好三根。
相当过分的巧合。
...
苏冶抬眼。
“......你得早点休息。”
苏冶努力把自己从不久前的回忆中拔出,重复了一遍刚才已经对席玙说过的话。
席玙感觉越来越不对劲,伸手握住苏冶的手腕,恰好将苏冶宽松的袖口往上蹭了一截,立刻露出下面有些青紫的痕迹。
“水水?怎么回事?”
席玙大脑一空,手上原本相对克制的力道粗鲁起来,直接将苏冶拽到身前,握着苏冶的手腕举高,快速把那截袖口卷起。
雪白匀称的手臂上,一块又一块的青紫露在席玙的眼前。
有些还停留在深红的痕迹上,有些已经凝起一颗颗小小的瘀血印,青紫交加,看着相当吓人。
“苏冶!”席玙的语气一下子从散漫变得阴沉急促,“这是怎么弄的?掐出来的?”
“不是...没事的。”苏冶语.阎一边摇着头,想抽回自己的手,一边往后退。
他没想到席玙会看到,也不想让席玙看到这些。
被席玙看见了,就好像他在利用着席玙的好来作秀,来试图让自己的心理上能好过一些。
但他没有,他真的觉得自己活该。
哪怕五年后的席玙恨上他,苏冶也觉得是自己活该。
苏冶终于想起自己当时在试镜会场看到席玙的时候,为什么会逃也似的离开。
他怕因为自己的原因,让席玙再次受伤。
“你......”席玙气疯了,拉着苏冶不让他继续往后躲,又卷起苏冶另一边袖子,同样是一片青紫,“说清楚,不然今晚谁都别睡。”
拉扯中,苏冶放在睡衣口袋里的手机掉在了地上。
苏冶像是被烫着了一样,立刻生出一股劲儿,拽出自己的手,手忙脚乱地捧宝贝似的捡起地上的手机。
席玙觉得自己满头鬼火乱冒,一个破手机而已,值得苏冶放着眼前的问题不说先护着这东西?
苏冶蹲在地上,拽着自己的袖子擦着手机屏幕上细小的灰尘。
席玙烦躁地咬了下舌尖,也蹲了下去,伸手去拿苏冶的手机。
“水水,到底怎么回事,你——水水?”
席玙还没说完,先看到苏冶的双肩不正常地轻微动弹着。
苏冶捧在手里的手机亮着屏,大概是苏冶七手八脚捡起来的时候不小心按到了开屏键,上面的画面落进席玙眼中。
一条接一条的验证消息。
苏冶拼命地擦着屏幕,好让那些那些文字能清楚地刻在自己的眼睛里。
来自去年的那条生日祝福上,时隔一年,压着一条新的验证消息。
2023年12月15日,am0:31
[y]请求添加您为好友。
苏冶像犯了神经质,屏幕已经很干净了,但他还是用袖角擦拭着,似乎担心自己看错什么。
片刻,苏冶手心一松。
席玙强硬地拿走了他紧紧捏着的手机,低头看了一眼,轻甩在旁边的床尾凳上。
苏冶的肩膀抽动的幅度慢慢变大,一颗头垂得很低,双手空荡荡地维持着捧着手机的姿势。
“......”
席玙慢慢深呼吸一口气,伸出手,拨开那头胡乱垂散的长发,终于看见了苏冶的脸。
苏冶双唇抿得很紧很紧,眼尾纠起,用力控制着自己的呼吸,似乎不想让席玙发现他的失态。
那颗漂亮的眉尾痣也黯淡下来,随着蹲在地上的苏冶上半身克制不住的颤抖幅度,晃着席玙的眼。
席玙手指抚着苏冶难受地蹙起的眉头,就像那天拍摄娃综时,半山腰的海街上苏冶抚着他的眉眼一样,动作耐心又细致。
但席玙和苏冶终究还是不同。
席玙伸手,将苏冶整个人拥入怀中。
“对不起...对不起。”
苏冶的防线一瞬间崩溃,堵着的嗓子眼终于被急促的呼吸冲开,带着不成调的声音,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这三个字。
“席玙,对不起...”
苏冶跪坐在地上,整个人被席玙耐心地按在怀里,头顶抵着席玙的下巴,双手拼命用力抱住席玙的肩膀,十指抓着席玙的浴袍。
破碎压抑的声音从苏冶的嗓子眼里挤出,带着断断续续的话。
“你的歌我都听了,专辑我都有买,颁奖典礼我也有看。”
“我——我真的有看的,19年1月31号,对不对?”
苏冶第一次这么用力地去抱住一个人,因为浸透全身的就恐慌感,手肘轻轻发着抖。
“我拍了照片,你等等,我翻给你看,对不起,真的对不起,请你相信我——”
“水水。”
席玙的手轻轻拍着苏冶的后背。
但苏冶却生怕席玙不愿意听一样,抓紧自己还能出声的机会,打断席玙的话,罕见地放大声音继续说着,不肯停下。
“有意义的,都有意义的,你再给我多发一些吧,我全部都看,什么都好,你发给我吧,全部发给我——”
苏冶语速太快,说到一半就咳嗽了起来,整个人在席玙的怀里蜷成一团。
席玙心里一紧,帮苏冶顺着气,确定苏冶不是突发哮喘才放松下来。
苏冶咳得脸红脑胀,抱住席玙的手仍旧没有松开。
渐渐恢复下来后,席玙听见苏冶紧紧抱着他,小声嗫嚅。
“......席玙,对不起,不要不理我,好不好?”
苏冶安静着,吊着一颗心,屏着呼吸等待着席玙的回答。
他有些头晕,分不清现在是什么时候,以为自己处在席玙发来那句“不想再发”的那一年,以为自己这次是真的会失去席玙。
“不发了。”
苏冶压在心中的最后一根稻草消失,一颗心不可抑制地直直沉了下去。
然而在真的摔碎在最深处前,席玙又出声,接住了苏冶的那颗心。
“我以后直接说给你听。”
苏冶觉得自己整个人都随着席玙的这句话,轻飘飘地漂浮起来。
下一秒,苏冶意识到不是自己漂浮了起来,而是席玙将他抱了起来。
通往露台的玻璃门开着,席玙打横抱着苏冶,一只脚轻踢了下玻璃门,把透着风的门关拢,随后抱着苏冶,将他放倒在床上。
两个人面对面。
席玙的手指再度拨开那些遮掩住苏冶那双漂亮眼睛的发丝,一点点贴近苏冶的面前。
“我不想把你逼得太紧,不想看着你又一次从我身边逃开。”
席玙的呼吸变得很近,近到可以和苏冶尚未平息下来的呼吸纠缠在一起,热烈相融。
“但这是你自己过来的,可不能怪我。”
苏冶双唇微张着,席玙垂眼凝视了一会儿,抚摸着苏冶脸侧,慢慢吻了上去。
苏冶没有像席玙想象的那样习惯性躲开。
他伸出手臂,急不可耐地圈住席玙的脖颈,整个人往前蹭了蹭,将自己送了上去。
“不。不怪你,是我偷偷过来的。”
苏冶口齿不清地低语了一句,缓慢又温柔地细细吻过席玙的唇角,舌尖勾缠着席玙,以自己能做到的方式,无限缱绻地加深五年来的第一个吻。
炙热,绵长,同时也包裹着情意与欲.望的吻。
席玙的手描摹着苏冶漂亮却也略显消瘦的肩胛骨,骨骼在柔软细腻的皮肤下张合,舒展,又受到刺激似地蜷起,随后再度毫无保留地向他张开。
犹如伸展开来的蝴蝶翅膀。
带着苏冶才有的体温与香气。
席玙如愿以偿地看到那头浅雾色的长发再度零落散开,蜿蜒在松软枕头上,少许贴在苏冶纠葛起来的眉眼旁。
席玙伸手拂去,中途碰到苏冶微颤的睫毛,那双柔潋的眼睛随即费力睁开。
苏冶手肘抵在枕头上,努力撑起自己无力的上半身去贴近席玙,在苦橙与雪松交融时,主动索求到一个湿润又激烈的吻。
然后在下一瞬间,苏冶终于支撑不住,重新仰倒回松软枕头上,唇边挂着一缕银丝,一双狭长的狐狸眼蒙着一层水红,挂着一点迷蒙的眼神,仰头望着席玙。
席玙靠近苏冶,“我也一样。”
苏冶刚要出声,细白的脖颈晃动了一下,一点发丝飘落进他的嘴里。
他腾不出手拨开,只能含着那缕发丝,缠绕在舌尖,“......什么?”
席玙没有很快回答,“苏老师,我觉得你不太专心。”
“我没——”
苏冶下半话句还没来得及说出,就懊恼地随着突如而来的力度,不受控制地挤压进喉咙深处,变幻成其他不一样的音色。
“哥哥,你把我当成什么了?”
苏冶塌下来的腰果然应激般紧绷了一下。
席玙的声音落在苏冶的耳边。
“我不会怪你,永远不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