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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6章 海瑞
    第186章 海瑞
    八月末的北方大地,麦田已经一片金黄。
    烈日焦灼,土地皲裂,如同铁块一般坚硬。一阵热风掠过,土屑翻飞。
    其中还夹杂着些许泥土的腥味以及晒干的牲畜粪便味道。
    万里无云,瓦蓝的天空任意倾斜毒辣的阳光。
    穹顶下的麦田里,皮肤黝黑,赤裸着身子的庄户,挥洒汗水,口中吼着号子,在田间忙碌。
    女人们端茶送饭,孩童则是在田间疯跑。
    一声声嬉闹声响彻旷野。
    曲阜城外三十里的土路上,一辆破旧的驴车缓缓行驶。
    一名头发白,身材精瘦、蓄留着胡须、面带威严的的老者,端坐在驴车后边。
    闭目养神。
    前边,赶车的奴仆抽打手中鞭子,时不时还回头一望,提醒道:“老爷,这日头毒辣得很,不如咱先去旁边找个地方歇息歇息再走?”
    “也好。”老者点点头。
    赶车的奴仆把驴车停靠到路边一处简易瓜棚。
    瓜棚老板见来人风尘仆仆,连忙邀请二人来凉棚坐定,拿出一个西瓜,切开,送到二人跟前。
    同时摇着蒲扇,笑呵呵问道:“两位这大热儿天的,是要去哪儿啊?”
    “咱和咱家老爷去曲阜县城。”车夫冲老板一笑,然后拿起一块西瓜,递到精瘦老者跟前,“老爷,您先尝尝这块西瓜。”
    老者接过,送到嘴边啃食。
    一旁的瓜棚老板也是见多识广之人。
    他见主仆二人虽然衣着普通,但奴仆恪守礼节,主人又一脸威严,气度不凡。
    于是他的态度愈发恭敬起来。
    咧嘴一笑,瓜棚老板赞道:“我看这位老先生气度不凡,向来也是有大学问的,今儿个咱在这儿算是遇见贵人了。”
    奴仆一脸得意,正待开口。
    一旁的精瘦老者喝住他,然后指着棚户外黄澄澄的麦田,感慨道:“今年这收成好啊,今年这儿的百姓,应该能过个肥年吧。”
    “老先生,您是外地人吧?”瓜棚老板摇摇头,笑着问。
    “咱是外地人咱了?”一旁的奴仆反问。
    “那就不奇怪了。”瓜棚老板一笑,站起身子,走到凉棚外,从左指到右边,“从那边到那边,这一大块的土地,那都是孔老爷家的地。”
    说着,他又指了指土坡,说道:“诺,只有那山坡上的一块,才是咱平头百姓的。”
    “那这些百姓是干啥的?”老者问。
    “都是孔家的佃户,靠着农忙的时候,帮孔家做些伙计维持生活。”瓜棚老板见老者追问,努努嘴,一吐为快道,“现在,大半个曲阜的土地,都是孔家的。”
    奴仆嘴角一抽,偏头看向老者。
    此时老者的面颊阴沉如水,一对眸子中似有烈焰喷涌。
    老者不是别人,正是收到调令的海瑞。
    却说张居正的调令一到,还附有一封书信,其中痛斥孔家强取豪夺,鱼肉百姓。
    海瑞想着自己时日无多,再加之其嫉恶如仇。
    最是见不得这等事情。于是他想也没想,接着调令就从南京出发。本来,他是要先去北京城复职,但要路过山东,他索性先来这曲阜探探底。
    一入曲阜。
    就见麦田如浪,书声涛涛。
    起初,他还真被这曲阜的繁华与书香气震慑,暗叹:好一个孔子之乡!
    结果现在一听这瓜棚老板一说。
    海瑞只觉怒满胸腔,恨不得现在就要冲到孔宅去问个明白。
    “孔家占据这么多土地,朝廷不管么?”压抑着情绪,海瑞小心问道。
    “哈哈哈管?拿什么管”瓜棚老板回转身子,看向海瑞,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笑话一样,”这曲阜县令就是孔家族人,再往上,山东的官员也大多和孔家有旧。”
    “这事儿就没法管。”
    海瑞这时又想起另外一处豪贵。
    松江徐家所有土地也不少,但因为有着元辅庇护,这徐家无人敢惹。想到这里,海瑞忽然生起一丝无力感。
    这世道,终究是权贵们的天下。
    不过很快他又重新振作起来,这天下太大他管不过来。
    但只要他撞见,他就一定要管!
    天色忽然暗淡下来,送爽的夏风夹杂着麦香拂过,海瑞振作精神,命车夫留下银钱,再度上路。
    曲阜县城。
    县衙的值房内,一名身穿官袍的中年男子恭敬站在大堂。主位上,还坐着一名约莫五十多岁,身宽体胖,面皮白净的老者。
    那是当代的衍圣公,孔尚贤。
    至于那位官员则是曲阜县令,孔林。
    别看孔林在曲阜百姓眼前是父母官,但在这位衍圣公跟前,那是连骨头一起称不出五斤重。
    此时,他正一脸谄媚,弯腰一一为孔尚能禀报事宜:“大伯,今年雨水少,这麦子长势喜人得很。再加上海贸的生意,今年咱家至少入手二十万两白银。”
    孔尚贤微微颔首,又着重提点道:“你做事的时候,要麻利些,咱曲阜的事情,在曲阜自己就能解决,千万别让那些百姓跑到京城去。”
    “大伯放心,我已派人守好曲阜各界,没有关防,他们出不去这曲阜。”孔林一笑,一对三角眼中忽然露出一丝刻毒,“再说,就算是他们到了京城又如何?”
    “撑死就是打死您麾下几个奴仆。”
    就算事儿发,那也是下边奴仆贪污,和他们这些头头有何关系?这也是孔林为何如此有恃无恐,毫不加以掩饰吃相的缘故。
    孔尚贤却并未如同他这样内观。
    首先是海瑞担任刑部右侍郎,其次是元辅整顿科举。
    这两件事看似不同,但孔尚贤隐约觉得,这里边有什么联系。
    他在京城也不是没有耳目,但最近这些耳目,也摸不准首辅意思。
    这使得孔尚贤愈发紧张起来。
    颇有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他却不知这危机来自何方之感。
    思前想后,他发白的眉头蹙成一个大疙瘩,语气硬邦邦地提醒孔林说,“你小心点儿,这位首辅的手腕厉害着呢,他走的每一步棋,都是杀招。”
    “大伯教训得是,大伯教训得是。”孔林连连点头答应,心中却是不以为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