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011演技漏洞百出的冯·帕伦(上)
保罗沙皇是准备召见冯·帕伦伯爵,好好摊牌,不过他的考虑总是非常的不周全。
要是真的有什么嫌疑的话,不管他有没有问题,都应该就地给逮捕,交给总检察长来审讯。
那位脾气暴躁的检察长先生,是个只会俄语,一个外语词都不认识的大老粗。但是,他的工作却非常有效,比起来冯·帕伦伯爵擅长偷看贵族信件这一点来看,他搞的情报工作是更加专业的。
虽然伯爵并不知道保罗突然要召见他是为了什么,但是从他偷拆的信件当中,他已经知道了总检察长最近正在收集的证据。
奥博利亚尼诺夫是不会想到沙皇的亲信,居然是一个如此无耻的人。虽然他已经大大的下调了对这个人下限的评估,可没想到他连给自己给沙皇和皇太子写的奏章都敢偷看。
冯·帕伦看上去“忠诚”,但是他实际上非常的无耻,他本人还要进入宫廷服务,对于这些事情早有准备,他的随机应变能力本来就很强。
在进入米哈伊洛夫斯基宫以后,他还遇到了家庭教师利文夫人,向这位可敬的女士打了个招呼。
但是利文夫人以在宫里带孩子的经验,发觉了这位伯爵的动作有些异样。
她是联想到了,昨天晚上沙皇本人和皇后共进晚餐的时候,虽然难得的吃顿好的,可是保罗本人说的话就很奇怪,要求成年的皇室成员都不要卷入阴谋当中,这样倒是让皇后和她的侄子尤金王子都很迷惑。
而宫廷中最近奇怪的传闻,有一些就和这位冯·帕伦伯爵有很大的关系,利文夫人的主要职责,是教导年幼的皇子和女大公。叶卡捷琳娜算是最近从她这里“毕业”,转由单独的教师指导,她虽然要负责玛利亚和叶卡捷琳娜的课业进度,不过主要还是教养更年幼的安娜、尼古拉和米哈伊尔。
“伯爵,您这个时候进宫,也是陛下召唤你有事?”
“是的,夫人,我想您应该更注意.算了,也没什么。”
他被利文夫人突然问了一嘴,倒是无意识的冒出来逻辑并不连贯的这么一句话。
在他走向沙皇的新办公室以后,利文夫人看着这位伯爵高大的背影,也有了疑虑。
“他今天怎么回事?这是要干什么?”
她还要去教导年幼的殿下,玛利亚和叶卡捷琳娜也搬了过来,只有亚历山大和康斯坦丁,因为各自成家并没有住在宫里,分别在冬宫和大理石宫居住。亚历山大给保罗说的是,路易莎的身体状态还不错,他们4月就准备搬进来住。
这位夫人倒是看了看马夫们所在车库的位置,那里有皇家马车和御马,真的有事情的时候,说不定会用得上。
毕竟“3月15日,凯撒”这种传闻,也已经出现了,还是冯·帕伦伯爵自己念叨,被里博皮埃尔和其他一些侍从副官听到过,利文夫人这样作为皇室家庭教师的贵族女性,自然也是要多加留意的。
且不说她这里,冯·帕伦伯爵来到了保罗的办公室门口,门口就站着侍从将军库图佐夫少将,此人恰好是密谋集团当中最接近保罗的人,甚至能够知道他的日常动向。
“陛下昨天接见过皇太子殿下,对他没有上报决斗虽然不满意,但是也没有给出什么处罚措施,我只是很奇怪,今天突然召见您,这是为了什么?”
“谁知道呢?且看我的吧!”
冯·帕伦伯爵发现,只有保罗自己在办公室里,副官、侍从还有秘书都不在,日常在沙皇身边的库塔伊索夫伯爵也不在。
“请坐,彼得·阿列克谢耶维奇,我想我们应该好好谈谈,‘3月15日’和‘凯撒’。都知道这天曾经发生过什么,凯撒在元老院被捅了23刀,而且算算日子,差距也并不算远了!今天是3月9日,已经差了不到一周,你要怎么解释?”
保罗似乎已经知道了!冯·帕伦伯爵也觉得很吃惊,毕竟之前他每天都在宫中,对于这位沙皇是否有所察觉,他还是通过察言观色能够发现的。
“陛下,可是我国并没有元老院当中怀揣利刃的资深元老,也没有共和国的传统。”
“可诺夫哥罗德离这里不远,你不要忘了,贵族共和是另外一种政治方式,朕不是小塔克文,不是凯撒,也不是提比略、卡利古拉、克劳狄乌斯和尼禄。”
保罗在平日,大部分时间都是自称“我”的,从他嘴里冒出来“朕”的时候通常语气也并不严厉,这是一种他表示君主并不是高高在上的姿态。冯·帕伦伯爵从沙皇本人的口气当中,也听出来了,这架势似乎不太对。
“伱可以做出解释,要想直接用匕首还是毒药?现在就很方便,桌上就有手枪,你可以一枪把朕这个君给弑了!”
“陛下,我想您应该是误会了。”
冯·帕伦伯爵是没想到保罗发了这么大的脾气,他略加思索以后,就想起来了保罗一个最大的特点。
就是虽然他特别喜欢处罚别人,但是因为太讲法律和规矩,还要讲证据,因此保罗这人却很少来进行惩罚,必须要讲规矩,甚至一些体面人还可以给自己辩护。
都说保罗很专制,不过他还是很讲理的,这种时候,震怒之下,居然还能给冯·帕伦伯爵自我辩护的机会。
要知道,在宫廷里面想骗人,要先鞠躬,然后隐藏自己慌张的眼神,再回到戏精模式。
这点索洛维约夫很清楚,他以前没少看欧洲各国的电视剧和电影,对几个比较著名的塔列朗都太了解了。
今天保罗把他扔在仆人间里面,他是能够听到冯·帕伦伯爵说什么的。
要看不太可能,这屋也没有用来偷窥的地方。
“陛下,您也知道,过去在斯摩棱斯克和里加,都侦破过密谋团体,而我现在所做的,并不是谋害陛下,而是打入他们的内部。陛下,您也知道,如果真的有什么密谋集团,他们也会说,冯·帕伦伯爵是君主的仆人,不会要我那么轻易加入的。我只会是奉承他们,才能够打入到内部,我对于陛下,仍然是忠诚的,不过是为了破坏这个密谋团体,改变其中一些人的想法。”
其实保罗也不全信,他是耿直而不是傻,脑子捎带着转弯,也能够发现这里面很诡异。
“真的是这样么?”
“陛下,确实如此,我想您也应该知道,我从女皇陛下赐予陛下加特契纳之前,就一直在陛下的左右服务。”
保罗其实还是不信,但是冯·帕伦都这么说了,他也并不会拿到什么明确的证据。
“不管怎样,我还是希望迷途的羔羊能够走上正确的道路。你回去吧,这件事就到此为止,马上要到圣枝主日,我也不希望发生什么事情。如果这些人迷途知返,朕尚可宽恕他们。如果执迷不悟的话,朕也想过,不会宽恕这些人。”
保罗几乎不签发死刑,但是对于弑君者和叛国罪,他也是不会手软的。在冯·帕伦伯爵离开之前,保罗是这样说的:“如果他们想要来,大可以放马过来!”
这是一种奇怪的恫吓,显然保罗的心态也有些不太正常。
冯·帕伦伯爵是没想到还有这种事情,他倒是知道,今天这一关算是过去了,保罗要是真的处罚他,怕是会叫门口的近卫军,直接把他锁拿,然后关到米哈伊洛夫斯基宫的牢房里面去。
索洛维约夫在里面听的真切,他也感觉不出来到底是怎样的情况,总检察长的报告他无权翻阅,但是从这位检察长一贯的风格来看,就是他的作风再怎样简单粗暴,在这样一个部门工作,也是要讲证据的。
他不知道保罗今天为什么要他在侍从的房间里偷听,不过他也知道,这位沙皇很信任自己,现在又给派到了亚历山大身边,要不然也不会这样让自己留下。
保罗在办公室的大门关闭以后,就摇了铃,这是要仆人出来的命令。
索洛维约夫出来以后,就向保罗行礼。
“陛下,您叫我有事?”
“米沙,你认为冯·帕伦伯爵,他是不是说了真话?”
“我想是也不是,他确实加入了密谋集团,但是很多细节上,从他说话的腔调,我并不能准确判断伯爵阁下的意图。”
“你这么想的话,我也就更加相信这份报告了。如果他们要来弑君,大可以直接过来!”
保罗本人这么做,就颇为奇怪了。
“陛下,要我来说,现在您也要注意,千万不要闹出伊凡雷帝和彼得大帝的故事啊!”
这两位,一个误杀了儿子,一个最后弄死了自己的皇储阿列克谢。
保罗听到了以后,他自己身体都颤抖了一下,曾祖父的事迹,作为熟读史书和律法的君主,他也很清楚。
这位沙皇知道自己需要平静下来,现在他也在努力的回忆着俄国历次政变当中都有哪一方的势力来参与。
“索洛维约夫,你的历史功课似乎很好,我国发生的政变,都有哪一次和外国人有关系?”
“陛下,阿列克谢皇储企图逃亡到奥地利去,伊丽莎白·彼得洛芙娜女皇陛下,有法国人的支持.”
“是啊,这些都是明摆着的。当年维也纳的宫廷,想要承认阿列克谢皇储为沙皇,而且还有秘密协定。”
至于伊丽莎白女皇,她的情况比较特殊,俄国国内的贵族实在是忍无可忍,加上近卫军的支持,法国人介入的也不是那么深。
保罗其实自己也清楚,自己的父亲彼得三世,倒是自己转向普鲁士,最后结果可想而知。
“如果说是英国人,英国人想要干的话,他们一定会出手的。这样,就没那么简单了”
随后保罗就挥手示意,要索洛维约夫也离开,他要自己留在办公室里安静的思考。
而此时的冯·帕伦伯爵,似乎认为应该加快进度,就在几天以内发动这一次政变,在回到家里以后,他就连忙去信给祖博夫伯爵,并且准备要争取皇太子的支持。
可是从亚历山大的回信,和近几天在宫廷里交谈的态度来看,他的态度一直都模棱两可,这样对于冯·帕伦伯爵来说,倒是一个麻烦。
他是不知道,斯特罗加诺夫伯爵告诉了亚历山大,无论冯·帕伦伯爵怎么想要来传递劝进的企图,都不要答应。
只有得到来自保罗本人的明确信号的时候,才能够有所动作。
至于保罗本人住在米哈伊洛夫斯基宫里面,那里除非近卫军全都给策反了,否则一般情况下,是很难给攻破的。至少这些当兵的,对于沙皇本人非常敬爱。那位有点小心眼的沙皇,能够认出来每一个长期服役的老兵,记得他们的全名,新来的士兵,也大多能记住他们的名字。
这样的防卫,就是所有人都能够想到问题所在,也不大可能想象到戒备森严的米哈伊洛夫斯基宫会发生一场流血的政变。
“殿下,如果真的发生政变的话,我担心的是,冯·帕伦伯爵并不像是他对殿下所说的那样,而是要最终弑君,3月15日和凯撒,这两个信号再明确不过了。”
“帕沙,你能确定?”
“殿下,都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了,一定是contre nous de la tyrannie,您曾经自称过‘雅各宾派’,我想对这种事情,应该再了解不过了吧?”
亚历山大现在被点通了,斯特罗加诺夫伯爵讲的确实没错,现在他的亲信当中,也只有这一位是在宫里的。
“这种情况下,应该要怎么办?”
“先等米沙回来,皇上要召他去,无非是这小子在宫里宿卫一年多,非常忠诚,是对陛下和殿下来说都很可靠的自己人。回来以后,他自然也会带来陛下今天的最新情况。除此以外,就是3月10日,要在米哈伊洛夫斯基宫进行盛大的演出。而密谋的人,他要是被发现了,显然也不会坐以待毙,弄不好回来到殿下身边,再次寻求支持。”
斯特罗加诺夫伯爵的脑子在飞快运转着,无论是保罗还是亚历山大,对他们一家的恩宠,就是这个谋反的伯爵,作为保罗长期以来的亲信,也是难以比较的,因此他们父子反而在站队和押注的时候,都比较从容。
在这种情况下,两边都能赢,而保罗活着其实更稳定一些,毕竟他在废奴这方面的新政,如果继续推行下去,就是要解放农奴。以保罗的性格,要比亚历山大更为坚决。
伯爵在家里曾经和老伯爵聊天,这父子俩算是俄国首富家庭,名下的农奴少说也有几万人,但是爷俩都支持废奴,认为这种禁锢身份的制度没有意义。
亚历山大这样一个“拜占庭人”是不会那样坚决的去推行废奴,更有力的是保罗在前面把枷锁都给打碎了,而后亚历山大出来装好人来收拾局面,这就是一部出色的两幕戏剧。
作为“导演”的伯爵父子,过去也是不会想到有个人打着为国家的旗号出来弑君的,现在要怎么做,确实也非常棘手。
(本章完)